《步渼逸风》范琨

范琨—诗书话

<p>  过了五十岁,有了生活阅历,我才渐渐明白,先生李步渼的花鸟画和他的生活阅历息息相关。先生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才成就了常人难以理解的绘画。</p><p> 李步渼先生不着边际的举止,颤颤巍巍的步履。白细的脸上长着山羊胡子,住着拐杖。时不时的还在腰间拴着电线。有人嘲笑。这老汉,竟然是一位画家。一位影响我们这一代人的画家。</p><p> 九十年代初,我经常到四川,湖南出差。先生得知后。说。你到湖南师范大学代表我,去看看我的学生周旭夫妇。他俩都是我的学生。周旭夫妇都是湖南师范大学大学教授。周旭先生当时是湖南省书法家协会副主席。</p><p> 我到了湖南长沙师范,见到了周旭先生的夫人。她告诉我,周旭到美国讲学去了。我说明来意,她非常热情。为了弥补我没有见到周旭先生的遗憾。她带着我,拜访了湖南省书法家协会主席颜家龙先生。</p><p> 分别时,周旭夫人问我,李老师现在咋样。我说。留着胡子,住着拐杖,不修边幅,讲话不分场合。她没有说话。脸上露出悲伤。眼角流出泪花。淡淡的说,先生老了。我想像不出李先生年轻时的样子。只是从周旭夫人的悲伤中,感受到了李步渼先生不寻常的经历,先生可能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沧桑。</p><p> </p><p> 记得是一个深秋的傍晚,我去见李步渼先生。他把我带进了如同古墓一样的书房。书房里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四五个柜子,到处都是书。他关门时,我发现门背后有一副字。好像是临摹的褚遂良。我问,谁写的。他说,你们南宅村李政。可惜了,一个很好的书法苗子。英年早逝。书法家不懂生意。生意赔了。人死了。</p><p> 闲聊间,我问。先生,你年轻时咋能学画画。他说,他年轻时家里比较富裕。他父亲是赵寿山将军的副官。他是赵寿山将军抱大的。后来,被分配到杭州丝绸工学院教画画。</p><p> 我又问。杭州那么好,天上人间,你咋能又回来了。他说文革开始了。他被批斗。和一个女画家跪凳子背面。后来,还被打断了两个肋骨。实在受不了。跑回来了。他讲的很轻松。我听着听着,沉默不语了。我想象不出批斗大会的人格侮辱。只是想着,先生被打断肋骨,还要跪在凳子背面。痛苦非常。</p><p> 先生去世前一个月,我去看望先生。昏暗的房子,一张单人床。房子散发着一股尿味。我强忍着坐下来。先生用被子包裹着,靠在墙上,和我说话。他说,谢谢我从湖南醴陵给他带回来的瓷器。我说,下次给你再带一个好的。他说,不用了。我没有意识到,先生和我告别。</p><p> 我看见先生的柜子上有一副工笔画。我问,谁画的。他说,他年轻时画的。我怀疑的问。你年轻时还能画的这么工整,现在咋画成这个样子。个性张扬。五彩缤纷。百般无奈。世态炎凉。先生苦笑了一下说。你将来就知道了。</p><p> 没想到,这一次见面。我和李步渼先生竟是一个永别。</p><p>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书画。当我们真正理解的时候,可能已经消失在我们的记忆当中了。就像是水和空气。</p><p> 我有时候想,李步渼先生,就像是天上飘过来的晚霞。给我们示现着云雨巫山,霞光万道。又消失在茫茫的天际。</p><p><br></p><p> </p><p> 2020.8.23深夜</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