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十师与二二一厂内的铁路专用线（五）

女兵讲历史／王民立

原以为《铁十师与二二一厂内的铁路专用线》用四篇文章就可以写完了，但是我心里还是有遗憾，我希望能够得到二二一厂当年的铁路示意图和工程预决算书，这样对于铁十师修建二二一厂铁路的资料就全了。 却不料老天爷特别眷顾我，他一定知道其实我心里还是有疑团未解，所以他特意派人来帮助我了，而且，老天爷可能也与时俱进，也会上网了。 自从我的文章在今日头条公众号上登出，就引起了二二一厂的人关注。 2020年8月9日，读者陇东人留言:三分厂以前有两辆老式火车头，现在再也看不见了，国家应该追究！！ 是呀，我也想知道当年二二一厂到底有多少机车，有多少车辆。 随后读者万书红林给我做了补充： “陇东人提的火車头的事情我告诉您:二二一𠂆撤厂前(一九九三年移交海北州前)有火車头(机車)六台:JF501#、JF506#、JF1928#、前进1774#、资阳内燃机車一台、还有一台事故车，上游297#，虽然是事故车但还是可以用的，以上合计六台車。移交前大约在九三年前半年将JF501#解体卖废钢铁了，剩下五台机車不知去向，另还有一台工务段用的轨道車在十三厂車庫也不知怎样了？ 除了六台机车，二二一厂铁路还有六輛22型硬客車、一輛餐车、一輛停留在九厂线路上C50轻油罐車、三辆50的敝车、两辆平板車，装产品的车还没有计算在内。 哇，原来当初二二一厂的家底挺厚呀，这么多机车和车辆，当然应该有机务段和车辆段呀。 他说：“上星站的那台机車不是二二一厂的，后面那两輛客車是原铁道部第一工程局淘汰的施工用的聀工宿营車。” 关于上星站的机车和客车，我已经听说是海北州花钱买回来的淘汰车，用于展览的。现在万书红林讲得更具体了，机车后面挂着的那两辆客车是铁一局淘汰的施工用职工宿营车。 喔，真是意料不到的惊喜，突然知情人出现了！ 更惊喜的是，他原来是二二一厂交运处铁路管理站的，叫牛书林。 关于交运处，正是我希望了解的。因为根据铁十师文献记载，当年铁十师在二二一厂修建了机务段，但是为了赶去四川修建成昆铁路，机务段还没有竣工部队就移防了。但是后来二二一厂的人说厂里没有机务段，只有一个交运处，而且交运处也不是只管铁路的，公路铁路都要管。这个说法我就有些纳闷了，二二一厂那么多铁路，肯定不止一个机车呀，怎么可能没有机务段呢？ 也许老天爷知道我心里的疑惑，立马派了一个交运处的人来给我答疑解惑，真真是天意呀！ 他说:铁路管理站归交运处领导，管理站有完整的一套铁路管理机构，管辖铁路五大部门:車，机，工，电，辆。 車:指的是各个车站运输单位，包括管理车站值班员，调車员，客运员，搬道员……等。 辆是指车辆段。过去铁路管理站是有机务段、工务段、电务段、车辆段的，后来精简各段变成工区了。 他说原来的各个段改成叫机务工区、車輛工区、电务工区、工务工区，检修机車日常工作量小，临时检修的叫维修工区。 这就对上了铁十师文献记载，原来确实是有机务段的，只是后来精简成为工区了。 铁路管理站撤厂前平均一百五十人左右，有着一整套机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更更惊喜的是，二二一厂铁路管理站工务段改成了工务工区，段长改成了工长，他居然是二二一厂撤编前最后一任工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工务工区是干啥的？就是维护整修铁路的呀，还有比他更加熟悉和了解二二一厂的铁路的吗？是不是老天爷格外地理解我需要了解什么，格外地照顾我，派工长来帮助我了！ 他是一九七八年由兰州铁路局调往二二一厂，接手二二一厂铁路的。因为当时二二一厂缺乏技术力量，线路质量下降，当时二二一厂的领导将他调入二二一厂。 他于一九九三年八月调出二二一厂，因为该年二二一厂撤编，铁路十月初停运。 他说:“我对我管辖的所有线路，道岔，道口，站台……较熟悉。所有31200根轨枕可能都有我的脚印吧。”，31200根轨枕都有他的脚印，他对二二一厂的铁路该有多么熟悉！天助我也！ 好了，现在我可以根据铁十师的文献记载提问了，请问:三角线在哪里？是干什么的？ 答:三角线就是机车转头线，机車转头线原先在机务段偏西北方向。我在一九七八年接手二二一厂铁路线路时，机车转头线巳荒废了。以后的机車转头全部在海晏車站机务折返段转头。 请问:是有个机车库吗？ 答:十三厂就是车库，車庫归铁路管理站管理，車庫钥匙在技术室放着，哪个部门有活在車庫工作，哪个部门就去拿取钥匙。 请问:电厂旁边还有一个停列车电站的铁路吧？ 答:那是初建厂时，电厂没有建成，修的临时停車线，在电厂卸煤线的后部较北面一点，电厂建成正常供电后，发电车调走了，线路荒废了。我去看过。 据时任四十六团九连统计员，后任中铁二十局副局长冯国兴回忆:1962年底四十六团进驻二二一厂的时候，通往电厂的铁路已经修通了，也能使用，但是不符合铁路建设的技术标准，铁十师重新修了一条，原来的那条铁路废弃了，包括电厂卸煤线和发电列车停车线都重修了。战士们看见停在轨道上的发电列车，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感到很稀奇:列车还可以发电呀？好高级啊！ 请问:电厂线、厂房线、卸煤线、发电列车线都是在一起的吗？ 答:关于电厂线，没有厂房线，只有卸煤线、走行线、及荒废的发电车停留线，草长的有一米高，我检查线路去过一次。 他信手给我画了一下十三厂車庫、机务段给机車上煤水的线、以及荒废的三角线(机車转头线)，他调回兰局后退休多年，什么文化工具也没有，徒手画了一下，就这么专业，果然是个老铁路专家。 在铁十师的文献里记载了机车库、煤水线、三角线。他画的示意图和铁十师的记录吻合了。 我给他发了这张照片，请问:这个就是龙门吊车吗？ 答:对！上图就是十二厂(上星站)的龙门吊车。 铁十师的文献记载了龙门吊车轨道，这个对上了。 我把铁十师有关修建二二一厂的铁路的资料发给了他，他给我发来了一张二二一厂的铁路示意图。 太高兴了，这就是我一直希望看到的！ 他说:图中许多线路已不存在，如十八#线、避难线(就是安全线，因延长度不够，属于样子线)。你有什么不清楚，来讯询问，我尽力帮助。 有幸遇上这样一位老资格的铁路专家，当然不能放弃请教的机会。 认真地看这张示意图：下方是从海晏火车站方向过来到编组站的有关铁路。 有一条支线叫做十八号线，万书红林说初建厂时叫做十八厂线，以后叫做十八号线。注意看，示意图上十八号线有两条支线，铁十师文献记载十八厂区卸货线有新旧两条。 依次是煤厂、锅炉线（乙区锅炉卸煤线）、九厂线。在铁十师文献记载里有九厂厂区线。 我请求他：通往电站那边的线也请画一画好吗？他很快就给我画了一张示意图： 电厂（四分厂）卸煤线和发电列车停留线（已荒废）都在铁十师文献里有记载，原四十六团九连统计员冯国兴也说是他们修的。示意图和记录和回忆就都对上了。 十一厂区线、十二厂区线、二分厂站，在铁十师文献记载里和冯国兴回忆里都说到了。 这条竖线我看不清楚，他给我解释：你说的那条竖线是正线通往一分厂及004线的走行线。 然后他又很耐心地给我画了一张小图，说：我给你画一小图，显示走行线的作用和位置。004线是厂器材处的仓庫卸車线，主要卸大型及笨重物资的。当时叫加工厂1#线，后来按技规我叫它一分厂、004线的走行线。这条线不到一分厂內，只到大门旁通过到004。我认为当初为保密和安全而不把铁路修到厂内的吧！ 喔，怪不得二二一厂有的人说一分厂没有铁路，原来是有铁路，但是铁路没有进厂，从大门旁边通过。这就和铁十师的文献记载对上了，铁十师的记录里有一厂和一厂进站线。冯国兴回忆里说到有一条通到笨重物质的仓库的铁路，看来就是这个004线了。 他很认真地看了我的文章，然后问我：刚才我看你採訪照片，其中一张很漂亮的大房子，那是004庫的办公室，推开门房内两侧都是办公室，一直使用到撤厂。 是这栋吗？我发了两张照片问。 是的，就是这栋。在这栋房南20米由西向东就是004铁路线，房子东不到100米有个卸货站台。 这栋房子是004庫的办公室。基本是西北东南，但有奌偏东。你站的方向是较东南。 二二一厂的铁路初建的时候是木枕，那时候中国的枕木基本上都是东北大兴安岭运来的红松木，那么什么时候有部分换成了水泥枕呢？ 万书红林说：八十年代二二一厂铁路大修，我负责技术，正线全部由木枕换铨枕了。至于公里数是多少，仍照38.9公里统计的。 一九七八年，二二一还有繁重的軍品任务，但是厂内铁路线路质量太差，有安全隐患，可是内行人又太少，于是二二一厂的领导将万书红林由兰州铁路局调往二二一厂工务段，负责线路维修保养。后来他发现厂线路大修年限已过多时，遂打報告要求大修，二机部批了进行大修。然后万书红林又联系了兰州铁路局工程段给大修的。 感谢万书红林补充的这段历史！ 我还有问题得提问：请问您到二二一厂以后，你们厂铁路系统有没有铁道兵退伍或者转业的军人？ 提这个问题是因为原四十六团九连统计员冯国兴说，1964年9月铁十师移防四川修建成昆铁路，在移交二二一厂铁路的时候，也有一些干部战士退役到了二二一厂工作，但是多年之后失去了联系。 万书红林回答：有。我的工务工区有一个铁道兵班长，叫吕富宇，四川乐山人，人很老实，我们关系很好，但不知道是那个师的？我调往二二一时，他已经在铁路管理站工务段上班了，他大概在一九九零年退休回原籍了，年龄大约有八十岁以上了。可惜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我判断多数可能是铁十师的，因为铁道兵只有铁十师两次上青海，而且这两次都是在海晏附近施工。一次是1962年至1964年，一次是1974年至1984年。 如果他的年龄在八十岁以上，那么很可能是1964年铁十师移交铁路时，有一些干部战士留在了二二一厂，一起移交了。 感谢万书红林，他提供了吕富宇单位退休管理科的电话，由此我联系上了吕富宇。 吕富宇接了电话，他说，我是8091部队的。这就对了，8091部队就是当年铁十师四十六团的代号。他说，我就是四十六团的。 吕富宇1957年11月入伍，去了朝鲜守仓库，1958年回国到了铁十师四十六团。他参加过酒泉基地专用线建设，到了甘肃山丹军马场，然后移防二二一厂。在二二一厂修建过加工厂至电厂的一段铁路，驻地就在加工厂和铁路总站之间的坡坡上。然后他们又去修海晏至克土段铁路，先在距离海晏八公里的地方施工，后来又去了克土施工。他的回忆和四十六团三营的冯国兴、柳炳仁的回忆基本一致，都说明了四十六团确实进驻了二二一厂修建了铁路。他是先进的二二一厂然后去了海晏修海晏至克土段，根据他提供的情况，我判断他可能是四十六团二营的。 吕富宇1963年底就退伍到了二二一厂，他说当年退伍的战友还不少，他记得熟悉的有七八个，现在有些人已经不在了，有些人失去了联系。 他说当年二二一厂是有机务段、工务段、车辆段的，他就是工务段的。 吕富宇今年已经84岁了，身体很不好，说话都感到很累，正在住院。他和老伴的身体都不好，子女都不在身边。不过他说政府对他还是很不错的，逢年过节都要慰问，关系处理的都不错。还说自己对国家做的贡献太少，一个非常朴实的老同志。 幸亏万书红林帮助我联系上了吕富宇老兵，万幸万幸！ 网络真是好，自从我的文章在今日头条公众号发表以后，又有一位青藏铁路公司的读者老云来了信息: 2006年为塘湖电厂所需，我们将二二一厂专用线，进行重新恢复施工，我们找到了当年修建时的图纸和预算，对部分线路进行了恢复施工，对部分线路进行了拆除，上星站也是我们进行了维护修复，有些站台线路拆除了，挺可惜的。 改造完成后，我们出过改造完成后的线路设备图，电脑硬盘里头应该有，60年代的老图纸、预算，因为都是纸质的资料，现在存放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了。 感谢读者老云，让我们知道了二二一厂那么多的铁路是什么时候被拆除的，确实是可惜了！ 说到了电厂，就有一位网名80……的读者发言了:我现在在西海镇的唐湖电厂工作，也就是原221厂的一分厂！ 喔，这引起了我的注意，请问：塘湖电厂就是新电厂吗？一分厂后来改成电厂了？ 是的，是2004年投建的！一分厂的厂区现在是办公区和生活区，电厂在厂区后面！ 谢谢这位80后的补充，原来一分厂位置就在新电厂那边呀！是2004年投建新电厂，2006年在为新电厂修铁路的时候把许多老铁路和站台拆掉了！ 嗨，一声叹息！俗话说，崽卖爷田不心疼。果然如此！ 关于铁十师与二二一厂的铁路，我从2020年4月开始查阅文献、寻找当年亲历的老兵、自己亲自去了一趟金银滩实地考察、去了湟源烈士陵园寻找当年为了二二一的建设牺牲的烈士、把十篇文章陆陆续续地发表出去，其中发表在新华网上的九篇文章阅读量达到了629.3万。在今日头条上与读者的互动中，得到来自二二一厂的陇东人、兰州铁路局的万书红林、青藏铁路公司的老云、塘湖电厂的80后等各位读者的帮助提供资料和情况，一共历时四个月。现在我们来把所搜集到的资料和信息做个复盘： 二二一厂是1958年开始建设的，1962年12月铁十师四十六团开始进入二二一厂区的时候，从海晏至二二一厂加工场站（现在叫做总站）的铁路已经建成，部队就是乘坐火车在这里下车，驻地就在总站东北方向的高坡上，距离加工厂区非常近，其中九连距离木材加工厂不到二百米。而且，从总站通往电厂的铁路也修通了。但是按照铁路建设的技术标准还不达标，比如有的坡度太大、有的曲度太小、有的线路不平整，有的地方道砟太薄。虽然当时已经通车，可以完成一些建厂初期的急需任务，但是列车运行速度慢，不够平稳，所以中央军委调铁道兵的部队来做进一步的施工。 四十六团进入厂区后，对原有的铁路，能整修的整修，不能整修的重建，还新建了一些铁路，施工分三期进行。 1963年4月铁十师接到命令要修建海晏至克土段铁路，这一段虽然不在厂内，但是为了保卫二二一厂的导弹部队进驻而建。由于任务紧，所以于1964年六月陆续将四十六团已经进驻二二一厂的部队大部分撤出厂区去修海克段铁路，只留下三营继续在厂内施工。 1964年9月，铁十师奉命移防四川修建成昆铁路，将铁路移交给二二一厂，其中机务段还没有竣工。移交铁路的时候，有一些干部战士也留在了二二一厂。 从1962年12月至1964年9月，铁十师四十六团官兵经过21个月的突击施工，克服青藏高原地区生活艰苦，施工条件差等困难，总计完成14条厂区支线，四个车站（含编组站)，机务段(未竣工)工程，完成铺轨22.74公里，累计完成投资451.8万元，保证二二一厂厂区交通条件和生产任务的完成，为“两弹”的科研生产做出贡献。 二二一厂铁路后续的情况： 1978年，因为二二一厂的铁路质量下降，又缺乏技术骨干，于是从兰州铁路局调来了万书红林同志负责工务段的工作。 八十年代，因为二二一厂的线路大修年限已过多时，经二机部批准，由兰州铁路局工程段进行了大修，原来的木枕换成了水泥枕。 一九九三年二二一厂撤厂，工厂及设施设备全部交给了地方政府。 2004年地方政府在原一分厂的位置上投建新的电厂，2006年在为新电厂修铁路的时候，拆除了许多铁路和站台。现在我们能找到的老铁路主要有海晏火车站至编组站、编组站至二二一厂的总站、总站至老电厂，这是一条连续的铁路，所以很容易误解认为二二一厂只有这一条铁路。其他还有一些零星铁路，比如十一厂区、十二厂区一小段（为了展览用的）、油库有一小段。粮库和冷库还可以看到老的站台，从这些只零破碎的铁路残迹已经看不出当年二二一厂的铁路曾经有过的辉煌。非常可惜！ 二二一厂是中国第一个核研究基地，为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第一颗氢弹做出了非常重要的贡献，其历史意义重大。虽然二二一厂撤厂了，但是原址是不可移动的、不可再生的历史文物，我们每一个中国人都有保护好它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