搅团情

雪

文字：雪（原创）

图片：自拍+网络（鸣谢）

我的童年时期，正值国民生活贫困年代，由于母亲勤俭持家精打细算，我家勉强可以维持温饱。但那时候食材单一，品种稀少，寡淡无味的食物，令正在长身体的孩子们味蕾倍感饥渴乏味。母亲便用她那通透的心灵和巧手，赋于这些最普通、最朴素的食材一些灵气，带给我们无限的惊喜和美味。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细粮奇缺，粮店供应的面粉有时粗粮占一多半，有苞谷面（玉米面）、高粱米、红薯等。粗粮拉嗓子，实在是难以下咽，聪明的陕西人就想出一些粗粮细作的制作方法。几番雕琢后，粗粮便华丽转身，蜕变得完美无暇。搅团就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美食。

那时候，母亲除了上班，每天一日三餐还要生火做饭，用食物凝聚家庭，慰藉家人。只要有空闲她就会给我们打搅团做漏鱼，每次孩子们都会满心期待地围在一旁看母亲打搅团。打搅团和打凉粉一样，既耗时又费力，但母亲为了家人从来不惜力。辛苦的劳作，给全家人带来的那种幸福，从来都是如此。

碗里加入半碗小麦面粉，分次加水搅成面糊糊，徐徐地倒进沸腾的开水锅中，边倒边搅拌。然后左手抓一把苞谷面，缓缓地捻搓着撒进沸水里，右手拿一根擀面杖在锅里顺着一个方向用力搅拌。



苞谷面儿要一把一把均匀地撒下去，不匀则容易结成搅不开的干面疙瘩。一只手源源不断地撒面，一只手不停地搅动着。俗话说：搅团要好，搅上百搅。搅得越多，做出来的搅团越细腻越筋道，口感就会越好！

撒着，搅着，搅着，撒着……一时间，热腾腾的水汽弥漫在整个厨房里，袅袅地飘向房顶。擀面杖在锅内不停地搅着圈儿，母亲的身子在氤氲上升的水汽中有节奏地晃动着，一个个黄色的大大的气泡冒起，旋即又噗噗地破灭。没多久，汗水便顺着母亲脸颊流下来，滴落在灶台上。她顾不上擦拭，依然不停地搅拌着。



灶膛里的火不能断灭，灶下中火烧着，手里撒着，锅里搅着，紧张而又热烈。苞谷面糊糊越来越黏稠，搅拌起来越来越费力。母亲仍在不停地搅拌着，汗水已湿透她的衣背。

打好的苞谷面糊糊，全凭经验，感觉差不多了，母亲会挑起来，看看擀杖上能不能挂住面糊，但见面糊慢慢向下流动而不断线，这样的面糊糊稀稠最为合适。待搅拌均匀没有疙瘩时，用小火烧，时时要去搅动或是转锅，继续搅拌几分钟，再盖上盖子，焖10分钟，有了蜂窝状的小眼眼就是熟了。切记不可糊锅。

万一糊锅了，面糊就会散发出一股糊味，这样的搅团就会大打折扣。如果这样，也不用着急，剥一根大葱扔进面糊糊里，过一会儿，糊味就会消失殆尽。

打好搅团，热吃凉拌漏鱼随你便，一种搅团，吃法可以花样翻新。

冬天，搅团热吃最好，炒一些青菜做一锅水水就可以享受美味了。锅中油热将葱姜蒜爆香，依次将空心菜、芹菜、韭菜放入锅中翻炒，加入十三香、盐炒匀，盛出备用。锅中加入少许油，放入蒜末爆香，放入西红柿丁五香粉翻炒，最后加入大量清水调入盐、醋，汤汁煮沸后关火。

舀一勺热搅团在碗里，加入炒好的菜和水水，就着汁子吃。吃的时候不能急，急则会烫了嘴，烧了喉。如果再舀一勺陕西正宗的油泼辣子，红的红，绿的绿，黄的黄，还没有吃，嘴里已经溢满口水。然后从碗边用勺子舀一勺，连汤带搅团送入口中，轻轻一抿，美味便在齿间荡漾。细腻的口感，丰富的味道，落入咽喉，直达心底。

搅团除了热吃，还可凉调凉拌。热搅团盛在盘子里，慢慢冷却，刀蘸水把搅团切成条状，浇上拌好的蒜汁油泼辣子，红艳艳，油汪汪，酸中带着辣，辣里又有酸，让你口舌生津，食欲大开。

炎热的夏天，有清凉爽口的搅团陪伴着，这个夏天便令孩子们欢欣无比。有时候母亲把玉米糊糊漏成面鱼，做漏鱼有专门的工具漏盆，一个底部带有密密麻麻圆孔的盆子。另备一个盆，盆里多加些冷水，把热面糊舀到漏盆里，用勺子来来回回地碾压，只听着滴滴答答的水声，一个个面鱼便争先恐后跳入清水里，就像一条条小鱼儿在游泳。

只要你手伸进去轻轻一划动，“鱼儿们”就成群结队地开始游动了。这时的面鱼儿仿佛有了生命，在水中游呀游呀，看着“小鱼儿”游来游去，我们高兴得手舞足蹈。

做好面鱼后，还要换两次凉水。清凌凌的水，黄灿灿的面鱼，顿时勾起了孩子们五脏六腑里所有的馋虫。每次母亲做漏鱼，是我们姊妹几个最开心的时候。

蒜捣成泥，加盐，味精，醋，香油和水等调成调料水。把面鱼从凉水盆里捞到碗里，加上油泼辣子，黄瓜丝，芫荽，蒜汁调料水。但见绿的菜，红的油，黄的面鱼，只看这明艳悦人的色彩，足以惊艳你的双眸。还没吃，早已令人垂涎。

面鱼儿含在嘴里，光滑得在舌尖游走，不用牙齿，只要舌头轻轻地一抿。玉米的面香，黄瓜与芫荽的清香，瞬间在嘴巴里弥漫开来，酸酸的，辣辣的。那种滋味在嘴巴里蔓延，荡漾，久久不愿散去。说不出的舒服，说不出的享受，说不出的美。

前不久我回到了家乡，一日，来到一小摊前，只见食客满座，我要了一碗玉米面鱼，我怕酸，没敢要浆水的。一大碗面鱼端上桌，红艳艳的西红柿辣子汤上漂着碧绿的韭菜，苞谷面香和着韭菜的清香，直冲你的鼻子。又细又长的黄灿灿的面鱼筋道爽滑，舀一勺子入口细细品尝，久违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这家的面鱼与以往的口感不同，听老板娘说是黏玉米粉做的。她家的面鱼有豌豆粉的玉米粉的，还有小麦粉的，可以满足不同食客的需求。



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搅团作为一种特色小吃，作为粗粮，早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调剂和营养搭配。如今，再也没有人愿意汗流浃背地打搅团做面鱼了，家乡的街头巷尾，搅团小吃店比比皆是，每天吃搅团面鱼的人络绎不绝，搅团成了当地人的一种美食。

花开花落，岁月流年，许多往事早已随风而去，淹没在了岁月的尘埃之中，但水雾弥漫中母亲手持擀面杖用力搅拌的动作和背影，历经数年，依然时常闪现在我眼前，成为魂牵梦绕的美好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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