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一座桥,一条河</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2px;">如果没有说错的话,70后出生的一代乡下人记忆里,一定会有像这样的一条河,会有像这样的一座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江南水乡,河道纵横是常态;方便出行,建造石桥是必须。那时,河道宽阔,河体丰腴,河水清澈,河底很深,河埂坚固,河上热闹。夏天,是孩子的乐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最乐莫过于夏日的午睡时候,巧妙地逃过祖辈们“严防死守”——等到他们在竹床片上,或在穿堂的竹躺椅上均匀地响起了如雷般的鼾声,就猫手猫脚地溜出家门,直奔目的地——石桥背上集合。原来,几乎全村的伢家子们约定好了,每天午后在石桥背上向河里比赛跳水和游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通常的程序是:先到谁家地里摸一个西瓜来,用拳头击开,露出红红的熟透了的瓜瓤,和黑黑的油光发亮的西瓜籽——那种吃到肚里拉出来还能在某个墙角落里发芽,生根,牵出一小片葳蕤瓜藤的西瓜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吃完西瓜,肚子太胀,不适合跳水,也不适合游泳。西瓜消暑利尿,等一歇,大家就在石桥背上,一字排开,对着汩汩的河面,超级放松地撒尿,一边撒,一边有节奏地唱: “小白丁丁头,吃饭不长头,屙屎翻跟头,撒尿抛馒头……”,故意把腔调唱走了样,故意把开口向下的抛物线顶点坐标提到最高。谁的抛物线最高,谁的抛物线最长,谁就是当日开跳第一人——一份只有他们自己懂得和珍惜的荣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然后,</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大家就像跳水运动员一样,又像是往锅里下饺子似的,一个个下了河,快活地徜徉在河里,滂上大半天也不腻,等到看太阳西斜,看父辈们快要收工时,才恋恋不舍的游向岸边,回家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入家门需要经过一番盘问:去哪了?干什么了?肚里有胆的祖辈们自然知道,去野河里洗冷浴的危险性。不过一般情况下,只要随便编几句“在二呆子家遣弹珠了!”或是“在三鼻涕家砸铜板的!”糊弄过去,也就没事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有时,遇上精明细致的盘问,就免不了要露馅——</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他们伸手用指甲在绢广滴滑、黑得发黝的后背上轻轻一划拉,只要显出一条白色的路路来,就等于是抓到了有力的“犯罪”证据。</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接下来就要上演一出“狠命”追打的戏——发现罪证的</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祖辈立即露出凶相,咬牙切齿地咒骂起来:“你个细淹撒鬼!细少尸!一天到晚不着家,到河里开,你滂死尸哒!”一边是极其担心和后怕,一边又是极其恶毒的咒骂,一边再愤愤地回家寻找门闩背后的木棒槌。当木棒槌等不及祖辈们蹒跚的脚步,被愤怒地扔出去很远,骨碌碌地从脚后跟直追上来时,“细少尸”们早已一个跳闪,三十六计走为上——一溜烟儿跑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丫头家比较害羞,会游泳的不多,正午时候一般不去石桥。她们只在傍晚时分,撨xiāo羊草回来走到石桥上,乘着南来的风,大家在一起文雅地游戏。最多就是相互逗趣: “哭哭笑笑,乌龟抬轿,抬到婆家桥,拾到一顶破凉帽,拨你家老官,戴则介介好……”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冬天的大河,水位退去很多,露出大拱两肩上的各五个小拱。河水清冽,河道通畅,常见屁股里冒着黑烟的船家的机扳船“突突突”地从桥下悠悠地驶过。偶尔也能看见轮船从这里经过,带着一个未曾言说的梦,呜呜地驶向遥远的远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人们改变着岁月,岁月也改变着人们,和周围的一切。“什么时候儿时玩伴都离我远去,什么时候身旁的人已不再熟悉,人潮的拥挤拉开了我们的距离……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苏芮的歌声激发着我们的共鸣,歌词穿透着每个“我们”的胸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b><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曾经丰腴的河体变成了浅滩,长满了牵牵连连的水花生藤蔓,无法通航,更无法游泳,河埂显得很寒碜,桥面和桥墩一片斑驳,一派断垣。就像一个曾经体态丰腴,风姿卓越的女子,突然经历一场浩劫后,变得血脉微弱,肌肉萎缩,只剩一副干枯的骨架,形销骨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河流,常是民族的发源地,精神的依托之所在。而今重走石桥,再见河道,古朴如初,风味犹存。可是,往桥面下看一眼,居然会有些害怕了呢。</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