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老了

老顽童

妈妈老了    妈妈真的老了😔 退化的视力和听力、迟钝的反应、蹒跚的步履，心有余而力不足……从春节后疫情发生离开到我回沈的6月末，仅仅半年时间！我惊异于她衰老的陡然和速度！ 妈妈是那么的瘦小衰弱，却总想着分担我的“辛劳”，抢着做一些力所能及和力不能及的事，尽管这会让她很辛苦。这就是被广为称颂的无私的母爱，是那么的伟大而温暖。然而，令天下所有人赞颂的母爱体现，如今在我的眼中又是那么的苦涩，那么的沉重，那么的令人难过……看着她缓慢的、困难的一举一动和脸上纯纯的憨憨的慈祥的笑容，我心里流淌着异常难过的泪水，伤心地“笑着”为我的妈妈录下择菜的视频，她怎知此时此刻我复杂又难过的心情和用意？ 　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    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父母在，家就在，亲人在；    父母去，家不存，亲人变亲戚……    世间真的没有来日方长 妈妈安好便是我们最大的渴望和幸福 　妈妈老了，一天比一天衰老。每天清晨围着院里慢走两圈的散步应该说是她的竭尽全力。妈妈的步伐缓慢而沉重，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时时敲击着我的心。每次散步后，妈妈都要坐在院中的长条凳上歇息，看得出这两圈对她而言已是很辛苦吃力，她走的很累，即便这样她还是要坚持 　晚饭后，妈妈也要出去走两圈，然后坐在小广场的长凳上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看着孩子们追逐嬉戏，或开心一笑，或撇嘴摇头 　妈妈喜欢干净，总是把自己收拾的整整齐齐利利索索，这使得她总是成为众人之中的一道靓丽的风景 　妈妈从不排斥新鲜事物 她喜欢吃玉米面饼子、虾酱，也喜欢吃肯德基、麦当劳的汉堡、必胜客的披萨和星巴克的麦芬；喜欢吃加了虾皮的白菜豆腐汤也喜欢鸡茸奶油蘑菇汤 她喜欢中国的绿茶也喜欢西式的咖啡 　她喜欢传统的中式服装、毛料西裤，也喜欢诸如zara HM C&A等快时尚的休闲服、牛仔裤，喜欢迪卡侬的运动鞋和无印良品的小布鞋 　她喜玩儿中国的麻将也喜欢玩被她称之为“阿尔派”的ipad，而且在ipad玩游戏的成绩还相当不错…… 　她喜欢美好的具有艺术观赏性的东西，诸如根雕、刺绣、红木家具、英式茶具…… 　妈妈热爱祖国的大好河山，她的足迹遍布祖国的大江南北。徐州、山西、安徽蚌埠、武汉、重庆、长春、哈尔滨、吉林、大连、锦州、烟台、威海、石岛、青岛、长白山、五大连池、扎龙、苏州、杭州、绍兴、千岛湖、沙家浜、乌镇、上海……无不留下她的身影。 　2006年她更是以77岁的高龄成为自行登上长白山天池的最年长的老人 　行走于五大连池，妈妈惊叹于大自然赋予的震撼和美好 　在扎龙，在鹤乡，在丰满……无不留下妈妈的身影 　作为一名经受过战火洗礼的老战士，妈妈对部队怀有深厚的感情 在陆军第40军118师352团营区 　2001年7月，在大连观看118旅“渡海登岛实兵实弹演习”，老八路第一次看到了在登陆艇上发射红箭73反坦克导弹 手持望远镜身穿迷彩服的老妈英姿飒爽很有一番风采 　2006年视察第16集团军46师坦克团，听取该团团长讲解59坦克改型 　在16军军部留影 　在总参通讯部沈阳设计院 　妈妈自有一种气质，不卑不亢，威严庄重，这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光晕使得她鹤立鸡群。 妈妈在外面话不多，从不像普通妇女那样张家长李家短的说三道四，她的谨言和端正、她的高贵品行使得她无论走到哪里都广受尊重 　妈妈自幼家境贫寒没有能够读书，参军后在东北军政干校的文化课学习使妈妈受益终生，92岁的她至今仍旧保持着每天读书看报的习惯 　妈妈90岁了，仍然保持着早起的习惯。每天凌晨5点多一点，就能听见厨房和阳台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妈妈起床了，她为了不吵醒我在以最轻的动作和脚步做自以为没有发出声音的家务事。 妈妈的衰老处处可见，缓慢的动作，不再明亮的眼睛，不再挺直的后背，因听力严重衰退而带来的所有的迟缓…… 妈妈总是感到内疚，那是因为生性要强的她认为是她的年老拖累了我们，为此她总是抢着干这干那，希望能帮到我们 　我录下了和妈妈聊天的过程，录下了妈妈干活的一举一动和神态，就是为了在以后的日子里还能看到她的身影，还能聆听她的声音，还能重温她的音容笑貌，还能感觉到她还与我在一起……而这些也正是在爸爸突然离去后留给我们的遗憾——没有能够保留下爸爸亲切的声音、那极富感染力的笑声和平凡生动极其温馨的影像…… 　妈妈1929年出生于山东省荣成县一个叫后岗头的只有100多户人家的小村庄，小名儿“寻子”。 “寻子”12岁就跟着村里的大人埋地雷打鬼子，15岁正式参加民兵时，请村里一位叔伯辈的村干部给起了一个大名，因妈妈这辈按照家谱属于“家“字辈，所以叫“毕家良” 。 民兵毕家良16岁经村党支部书记张德生和支部委员张英圈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18岁任村青妇队长。 1948年，年仅18岁的妈妈报名参加解放军，在填写登记表时，妈妈要求将男性化的名字“毕家良”改为“毕 lian feng”，因不识字所以由当时有文化的同伴根据谐音确定为“莲凤”二字。 在跟随部队行军打仗的日子里，妈妈一有空闲就向有文化的战友请教学习，没有纸笔就用小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如此困难的情况下居然学会了自己写家信。 1949年淮海战役结束后妈妈所在部队由“三野”编入“二野”渡江南下，接收驻扎在重庆的国民党军医院 　剪着分头发式身着苏式军装的19岁的妈妈 　战争年代妈妈多次立功受奖 　1952年，妈妈因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荣立大功被选送长春东北军区军政干部学校学习。入学时进行文化摸底考试，语文题目是写出自己的个人简历，数学考题是小学的加减乘除简单计算。语、数的摸底结果是一样的：语文，非常清楚自己的简历但却不能用文字表达出来；数学，乘除计算法根本不会，加减法能心算出得数却不会列计算式，结果妈妈被编入了文盲班，是文盲班唯一的女性，也因此妈妈以中队唯一女性的身份享受了单间宿舍的特殊待遇。 这就是当年入学考试妈妈的算数答卷 10+11=21的算数式写法，算式书写虽不正确，但意思表达很明确 　妈妈生性要强，在干校学习的日子里，她不甘落后刻苦学习，用一夜时间背下了乘法口诀“小九九”，并在第二天的课堂上获得了人生算数考试的第一个100分！ 这就是我的妈妈，一位积极向上、勤奋、令人尊敬的女性 　妈妈在92岁高龄亲笔写下的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的名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无不凝聚了母亲的一片深情 　在长春军政干校，妈妈认识了同样是从朝鲜前线选调回国学习的爸爸 　1953年3月8日，爸爸妈妈和学员大队其他三对新人在干校举行了简单的集体婚礼，婚后搬出集体宿舍住进了独栋小楼 爸爸是一位有着大海一样宽阔胸怀的真正的男人，有情有义有担当。我曾经很认真地问妈妈：妈，你和我爸结婚这么多年，你觉得幸福吗？满足吗？妈妈毫不犹豫地说：幸福啊！怎么不幸福，我很满足 　妈妈出生于农家，在家中兄弟姐妹五人中排行老大。作为大姐她早早地担负起分担家庭生活责任的重担，也由此养成了吃苦耐劳勤俭持家的优秀品德。和爸爸结婚后，诞育了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在那个收入不高且没有太大收入差距的年代，孩子多就意味着家庭生活不宽裕、经济拮据，有时甚至是入不敷出。我们和其他大家庭一样，老大的衣服穿小了老二穿……即便这样，心灵手巧的妈妈从没有让我们穿过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记得小时候总能看到白天还要上班的妈妈在晚饭后、在灯下拿着我们穿小的衣服比来比去，然后找出一块颜色和面料适宜的布裁成条拼接到衣袖、衣襟上，加长后的衣服丝毫不影响美观反而增添了几分设计感！对衣服上我们不小心刮破的地方妈妈也是买来小花边和带有图案的小贴布缝在上面，堪称锦上添花。我坐在妈妈身旁，看着她在昏暗的灯光下不辞辛苦一片片一缕缕地絮着棉花，飞扬的棉絮落在妈妈的头发上、身上……我们穿着妈妈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带着妈妈体温的棉衣棉裤长大…… 　1954年，妈妈随长春东北军政干校迁到锦州； 1956年7月复员； 在此后的3年中，妈妈作为随军家属跟着爸爸辗转于大姜屯、庄河、盖县（现在的盖州），在盖县县医院从事护士工作； 1959年爸爸奉调沈阳通讯兵学院，妈妈带着我们几个孩子仍然住在盖县，考虑到孩子小妈妈一个人既要上班又要照顾几个孩子太辛苦，爸爸让妈妈辞去了县医院的工作； 1962年，妈妈带着我们迁居沈阳，我们得以和爸爸团聚。 1965年小小4岁时妈妈才又重新参加了工作，在沈阳市和平区砂山公社所属的铸造厂任副厂长，后调到砂山公社政治处工作（居中、居右者是妈妈） 　1970年7月，妈妈带着我和小丽、小小随着爸爸搬迁至山东省荣成县石岛军休所，行前照了这张全家福 这一年，妈妈41岁 　我们在石岛生活了13年 妈妈为了增加家里的收入，和军休所其他家属一道在石岛水产公司打工，穿着胶皮水裤站在一人高、水齐腰深的鱼池里捞鱼，然后清洗晾晒；还去造船厂给渔船刮铁锈，按日计酬很是辛苦。后来又给石岛刺绣厂做计件取酬的出口绣品的镂空处理和花边加工…… 辗转动荡中妈妈的档案丢失了，虽经组织多方寻找始终未能复得。现在能够证明妈妈身份和履历的只剩下我们精心保存的立功证、军功章、奖章证书、功臣简历表、复员证和妈妈的记忆。 档案丢失，妈妈再也没能工作，这成为妈妈一生的遗憾 　1975年，在沈阳军区当兵的哥哥和姐姐回家探亲，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石岛 　爸爸妈妈虽然文化程度不高，却有着不俗的生活理念和欣赏品味，我们兄弟姐妹每人都珍藏着一块瑞士手表，是年少时爸妈送给我们的珍贵的“成年”礼物。 这块欧米伽手表是小丽的 　这张照片是爸爸和妈妈结婚40周年时拍摄的，爸爸在照片下方亲手写下了“1953—1993结伴40周年旅游纪念” 爸妈以他们的默契和方式记录着40年的风雨同舟相濡以沫 　妈妈十六岁加入中国共产党，至今已整整七十六年了 七十六年，血雨腥风、峥嵘岁月丝毫没有动摇妈妈的信念 佩戴着建党100周年纪念章，我的妈妈无比自豪 　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的妈妈 世间很多事情都是在经历之后才懂得其中的道理，拥有之日不懂得珍惜，失去方知宝贵。然而失去的永远失去，任你倾尽万贯家财付出千般努力都不可能挽回，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永不再来…… 　妈妈老了，战争年代英姿飒爽荣立大功的女战士如今变成了慈祥温和的小老太太；早年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参天大树变成了需要我们精心呵护的羸弱老人。沧桑岁月的流逝依然掩饰不住她眉宇间隐约可见的英气，我不想把“老态龙钟”冠于她的身上，但我却不得不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看着妈妈一天天的老去，心里说不出的心酸、难过与无助。我多希望她能与我们永远相伴，有她就有家，而不是仅剩的血脉绵延 　妈妈老了 妈妈在默默的考虑身后事，她告诉我衣物存放的位置，告诉我她梦见了早已故去的亲人……她还要用自己省吃俭用勤俭持家的毕生积累表达她最后的心意，为我们尽最后一份力…… 妈妈老了，她始终牵挂着我们，她一生都在为我们着想，为我们付出 　妈妈的爱是如此深切，何等的厚重 尽管我有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她却依旧一天一天的老去，不可抗拒的老去，那一天离我们渐行渐近……我哀叹岁月的无情，却又无奈大自然的规律。 生生死死，何为物质不灭？没有生哪来死？没有死何谈生？生就意味着死，周而复始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们唯一能做的是 且行且珍惜 珍惜当下每一天 　当我们以各种理由患得患失地优先考虑自己的小家，理所当然的享受着那份“清净”和悠闲时，可曾想过是否真正走进过妈妈的世界，了解她的内心情感，了解她的所思所想所虑？ 已进入风烛残年的妈妈在用她最后的毅力和信念支撑着生命的继续，支撑着这个家！她的坚强、她的意志、她的执着日月可鉴，足以感天动地！ 因为她知道，她在一天这个家就在一天。无论我们多大，在妈妈面前永远是需要她惦记的孩子 　我们敬爱的爸爸妈妈 　我们的家 　妈妈的伟大，是无法逾越的高峰 妈妈的胸怀，是我们心灵得以栖息的温暖的港湾 妈妈的爱一直伴随着我们，滋养着我们 妈妈在，家就在 尽管 妈妈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