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突然迫切想要去西藏,是因为你,因为一遍遍一夜夜地听你的诗,在喜马拉雅之巅静听你的少年心事,我的灵魂跟着你的灵魂震颤,一种孤独遇到了另一种同样深刻的孤独……如果我是拉萨街头能和你经常碰面的女子,如果能这样静静地看着你,如果能轻轻地和你搭讪,那该多好!</p><p>掐指一算,你已是三百年前的古人,可我觉得你永远都是那么年轻帅气的小哥,布达拉宫里你是最大的王,拉萨街头你是最美的情郎。</p> <p>去西藏,我是为了寻找你的足迹的。在林芝,那个藏家女导游说你的家就在那儿,我好一阵激动,可再三细究,我知道我不能去你的家乡了,因为藏南宇松实际上被印度占领,我只能远远眺望,不知道邬坚岭在什么地方,是什么模样。我想问你:你来过林芝吗?如果来过,我们的目光所及肯定会有重合的地方。</p> <p>我到布达拉宫找你。布达拉宫佛门深幽,晕头转向,由于没有解说员,我贼似的偷听别团屡遭排斥,早知道我真该单独请个解说员,只为了能找到你的佛像打听你的故事,那个长胡子的五世喇嘛备受推崇,和释迦牟尼平起平坐,而你呢?我知道,藏人对你讳莫如深,我也不敢问,连三百多年后参观都诸多禁忌,当年你在这黑暗的曲曲弯弯的高楼里,被迫整日学习佛经,该是多么孤单枯燥,你不是神,你只是个普通的情窦已开的男孩,转世灵童只是造神运动强加给你的枷锁。我想象着你独自在让人迷路的布达拉宫里来来回回,想像着你穿着袈裟诵经的嘟嘟囔囔,想像着你有没有偶尔逡巡那些虔诚的美女香客,凡心在梵音里涌动……十四岁入宫,对你来说太晚了,你们门巴族,十四岁早已是谈婚论嫁年龄,家乡有你念念不忘的旺姆,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你已经是丈夫或父亲了,这才是你想要的生活。</p><p><br></p> <p>金碧辉煌的布达拉宫锁不住少年那驿动的心,为了使命你拼命挣扎,曾努力摆脱傀儡的地位,可老谋深算的第巴哪肯把权力交给乳臭未干的你,你失望了累了: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终于你走出了布达拉宫,白天你是高坐佛坛的神,夜晚你是小酒店的坐上宾,换了衣服就换了心情,你这拉萨街头最美的情郎当然不缺少风流韵事,那大昭寺边的八角街呀,我转了又转,因为你曾是这儿的红人。</p> <p>玛吉阿米酒馆还在,那个叫玛吉阿米的情人呢?这个酒馆老板娘的女儿和化名宕桑旺波的你一见钟情:“在那东方高高的山顶,升起一轮皎洁的月亮,玛吉阿米的脸庞,浮现在我的心上。”因为爱情,你文采斐然,你《问佛》:“……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么办?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为寻情侣去匆匆,破晓归来积雪中,就里机关谁记得,仓央嘉措布拉宫。”我在布达拉宫看到很多门,不知道哪道小门是你夜晚出溜地,出卖你的不是那忠实地夜夜等你的老狗,也不是严厉的第巴,而是那场大雪还有你越来越疯狂的逃离。那些虔诚地匍匐于地的教徒无法接受神王是个戴假面具的凡人,政敌更是紧握这致命把柄,第巴被杀,你的大限也不远了。</p> <p>关于你的死,有不同的版本,我相信较为官方的说法,你坐化于青海湖边,当康熙帝下令把你带到大都,你是忧惧的吧?永远离开了布达拉宫,永远离开了八廓街,还有那永远也见不到的藏王第巴,你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尽管你才华横溢聪明绝顶,可你从来不是神,人们按造神的初衷要求你,但你不过空有神的轩昂气质,灵与肉只是尘世里一枚普通男人。长路漫漫,前途未卜,人间情缘皆已化作尘,23载荒唐事,负了如来亦负卿,去吧去吧,天堂地狱皆无妨……</p><p>布达拉宫那么多佛像中我没有找到你的佛身像,我只能在网上看你的年轻模样,政教是不允许最真实的人性暴露的,在布达拉宫你只不过是个刻意回避的忽略不计,在八角街你牢牢地装在人们心里:黄色的玛吉阿米酒店已成网红,还有墙上的你的情诗,匆匆游客有多少人在八角街寻找你的踪迹,和我一样的虔诚,转山转水转佛塔,转不出人性的本真呀!</p> <p>信徒们说你的情诗都是写给母亲的;世俗的人把《见与不见》之类的现代诗归于你的名下……因为你是个传奇,无论在布达拉宫还是八角街你都是个传奇,而别人看起来的传奇,对于你来说,只不过是无法选择的无奈,无力自拔的徘徊……</p><p>布达拉宫,我注视你曾经治愈万民的宝座,想象你念念有词的普度慈祥;布达拉宫,我看到你的卧室被改装成佛堂,辉煌的摆设中想象不出当年情状;八角街,你穿着便装悠闲游荡,长长的假发在风中飘扬;八角街,你意兴阑珊地和玛吉阿米们把酒话桑……我不由得驻足凝望:仓央嘉措,等等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