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样岁月（四）

简洁

四

身处男同胞中间，遇到的并非全是尴尬囧事，也有过得意之笔。

一天，分局预审科的大刘送来一本卷宗，是起盗窃案件。

我在收案簿登记后跟岳武科长说，现在我手里没有案子，这案子我办吧。

还没离去的大刘闻后对科长说，这个案子挺简单，可口供始终拿不下来。

科长呢，许是怕伤了我的自尊心，不好意思再将案子调给他人，便没说话。

我即刻开始阅卷。

那时，我们批捕科在区人大办公楼的一楼办公，办公室两面阔大的玻璃窗，一面临解放路，另一面在大院里。

时间不长，时任预审科的谭科长，可能是听说我接手审查这起案件后不太放心的缘故，来到我们办公室临解放路的窗外，隔着玻璃对岳科长说，刚送来的案子，案犯咬得死，预审的好几个人都没拿下来（口供）。

科长朝他点点头。

我的办公桌正面对玻璃窗，此情看了个满眼。说实话，当时我心里也没太大把握，感觉瞬间陡增了沉沉的压力。

这时的科长，似乎也有些忍不住了，定神看着我，那意思分明是问，你行吗？

因为人已刑拘，此案的证据又明显单薄，若拿不下口供，十有八九得放人。

偌大的办公室，所有的人，都看向了我。

试试吧。我轻声说。

现实中哪有试试一说，可我，又极讨厌那种说话拉满弓的人。不说试试吧，预审的几员大将都没拿下的口供，我从自侦部门调来搞刑检时间不长，能比他们强？

通过阅卷了解到，这是一起比较简单的案件：嫌疑人张犯与失主王某素不相识。案发前不久，在天津召开的一个交易会上偶然相遇，聊过后感觉年龄相仿且很谈得来，彼此留了联系电话。

月余，张犯因故到北京，与家在北京的失主王某联系，说来京办事，明天返津。

王热情好客又一人居住，便邀张住到自己家。

翌日一早，王匆匆去上班，临走时，将张一人留在家中，嘱其离开时带上门即可。

当日傍晚，王某回到家张已离去。

不经意间王某发现，抽屉中的1000余元现金不见了，随即想，许是张急用钱拿走了，便给其打电话，想予以确定后张还回就是了，没想到张却矢口否认。

王某对这笔现金记得清清楚楚，想这两天家中除张住宿一夜外，没有来过其他人，无奈之下，只得报警。

张犯被抓后，在派出所和分局的数次讯问中，始终拒不承认。

从成案过程看，可以排除失主对张犯的诬告可能。

这样一起案件，定案吧证据弱些，不认定，也似乎说不过去。

通过阅卷还了解到，案犯30多岁，没有前科劣迹，家中有个五、六岁的女儿。

反反复复思考后，到看守所提讯。

眼前的张犯，看上去不像其他同类犯那般样子，似乎还有些文绉绉的，从眼神中可以看出，精神非常紧张。

讯问开始。

我考虑，如按照一般套路发问，他一口咬死没有偷，就会出现僵持，那样，极有可能就难以突破了。

于是决定，先打外围。

我故意眼睛不看他，假做整理阅卷笔录，似漫不经心地与其很随意地闲聊，进一步确定成案自然，排除诬陷的可能。

此时的案犯，许是看到提讯他的是个女同志，或是闲聊了一短时间的缘故，看上去，精神放松了许多。

从卷里看你有个女儿？我似继续与他闲聊地问。

是，是有个女儿。他面部迅速闪过一种欢快的神情，轻松地回答。

一般女儿都随父亲，我猜想，你女儿长得会很精神。我仍似随意地说道。

这时，见他马上来了精神，滔滔不绝，满是欣慰。

我感觉他已进入我设定的语境，和想要的神情状态，便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指出，你的女儿如此可爱，如果因你的认罪态度不好被重判，会给孩子带来心理、学业、婚姻乃至一生的影响，你想过没有......

接着又反复向其讲明，我认真反复审阅了案卷，认为你的主观恶意不深，属于临时起意犯罪数额不大的初犯，最后如何处理，态度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我不紧不慢，声不高语不急给他掰开揉碎地讲。

时间不长，他先是忍不住地流眼泪，忽地双膝跪下，接着，交代了自己偶然看到失主抽屉中的现金后，临时起意，顺手窃走的犯罪事实。被抓后，因为害怕，因为觉得是一比一的供证，自己咬死不承认，许能蒙混过去。

接下来，按照程序经领导审批，开具了同意对张犯批准逮捕决定书。

那天，见岳科长拨通预审科的电话高声说，案子结了，你们来人取卷和批捕决定书。

嗯，供了，你问谁拿下的口供？这样的案子，还用我们这些老爷们出马？傅姐就办了。

说罢，看了我一眼，对着电话哈哈哈地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