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河情

长 江

弥河的源头，原来在九山！

我曾经在九山呆了两年半，近两年才知道弥河源离我下乡的地方没有多远。

1975年8月26日，我下乡到山东省潍坊市临朐县九山公社博石大队，宿舍在弥河的南岸，大队部和公路在河的北岸。每天出去办事劳动，都要趟过弥河。

这就是我们当年每天都要趟水而过的弥河，水不深，夏天的时候，脱鞋过河；冬天的时候，大队就在河面上用木板搭起一座简陋的小桥，免得脱鞋冻脚，开春发洪水的时候，小桥会被冲得无踪无影。

多年后，小木桥变成了水泥小桥，近几年，又变成了可以通汽车的水泥桥。

弥河，历史上几经更名，周秦时期称为具水，西汉称为洋水，东汉称为钜昩水，三国时称为巨洋水，北宋时期称为弥水，金时期称为洱水(临朐称为朐水)，元时期改回巨洋水(临朐称为洱河)，清时期称为弥河至今。

弥河共由150余条大小河流组成，临朐县境内流域面积1473平方公里。其主流发源于沂山（九山镇）天齐湾，河道蜿蜒曲折，先流向西，折而北，又转东北向，多处曲折。民间传说"弥河九曲十八弯"，又谓"临朐至九山，弥河过九遍"。

天齐湾，在临朐县九山镇的水石屋村。

水石屋村在沂山西麓，离玉皇顶很近，几十户人家的小山村。

村子在高高的山岭上，荒山野岭，树少草稀，给人的印象似不富裕；但这是2018年4月的印象，今年应该脱贫进小康了吧。

水石屋的自然条件不容乐观。过在，去水石屋的路子还是土路。晴天一身土 雨天一身泥 。父老乡亲的出行都是问题 。

直到2017年，县交通局给村里修了一条水泥路，窄窄的，薄薄的；行驶在这条路上，心里并不踏实。



这样的麦田，在水石屋该算大面积了。

巴掌大的梯田，村民们并不放弃。

弥河的源头，天齐灣，并没有多少水。

源头一般是某条河流的起点，起点一般是以一条溪流起算的，所以水少。而大江大河都是在流淌的过程中汇集了数以千万计的小溪小流而成。海纳百川便是此理。

面向黄土背朝天，这位农妇在山上刨“茵陈”，这种野菜有清热利湿，利胆护肝之功效。

村子里，有很多新房，也有多年的老房子；年轻人出去闯世界，就很少回来了。

弥河从源头天齐湾下了山，就成了一条大河。

一路向西流去，就来到了我曾下乡的村庄---大博石村。

水很大的时候，也成了一道不错的景观，这是2020年8月31日的场景。

这就是我在1975年8月--1977年12月下乡期间住过的宿舍，原来是村小学的教室。

一间屋住了八个男生，当年也没觉得多么拥挤，现在想不通这么一间屋，怎么能放入八张木床，八张“两抽桌”。

2015年的时候，男生宿舍还在。

这就是女生宿舍的门，六个女生，比男生住的稍微宽敞。

说起宿舍，不禁又想起些陈年糗事。

那时的知青，情窦初开，性启蒙大多是在宿舍里进行的。有实践经验者，自然就充当了那老师的角色，和文化程度没有关系，我们那个组亦不能脱俗。

大博石村在沂山脚下，弥河岸边，山清水秀，花前月下。我们组八男六女，狼多肉少，有得先机者，自然就恋爱起来。

某日，一对男女晚上在河边谈心，被巡逻民兵发现，追查到知青组来，被带队干部严厉批评；还有两对，不敢效尤，干脆就以宿舍为主阵地，一个女生，时常跑到男生宿舍，卿卿我我，坐到半夜；另一个男生，倒是白天，跑到女生宿舍，干脆和女友用一床大被蒙住头脚，作何勾当，别人管鸟闲事，大约在冬季。

遗憾的是，到后来，肥水外流，一对也没成。

集体大宿舍成了谈恋爱的好去处，现在知青偶尔聚会，传为笑谈。

我们返城之后，宿舍在哪一年卖给了村民，现在仍有人居住，已经破旧不堪。

遥想当年，我们是以“知识青年”的名义上山下乡的，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有“知识”，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个别人虽然是初中毕业，却连封家信都不会写，实在有愧于“知识青年”这个称谓，还是叫“城市青年”比较靠谱。

2018年回九山的时候，男生宿舍还在，2020年8月31日来的时候，男生宿舍已经荡然无存，原址看到的是杂草树木，就像齐长城一样，成了一堆堆泥土，历史规律不可抗拒。

那位当年在男生宿舍谈恋爱的女知青，看到这幅照片后，不知作何感想。

现在还有这种破旧不堪的房子吗？有啊，亲眼所见啊。

我们开车行驶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沿途所见都是粉刷一新、格调一致的二层楼或平房；路旁都有健身设施，感叹社会主义新农村多么的好！

但是，据知情村民讲，沿着公路，凡是领导视察时视线所及之处，必须如此，领导视线未达之处，可能要往后放一放，我相信如今没有“面子工程”了。

2020年8月31日的大博石村，几年前就是这番模样了。

弥河流域的民众，大都喜欢吃羊肉。

小时候对青岛的羊肉馆的印象不是太好，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烈的膻味，那时也很少吃羊肉。

但是，临朐的、九山的羊肉就彻底颠覆了我们对羊肉的认知；包括今年11月到青州吃“庙子全羊”。

九山的山羊，号称是吃着中草药，喝着矿泉水长大的。每逢八月十五或其他节日，生产队里都要杀羊。场院里支起大锅，把羊肉剁成鸭蛋大小的块儿，加足了山泉水，用柴火慢慢炖熟，加入芫荽（香菜）和醋，每家每户拿一个脸盆来，按照人口一人一勺，端回家，来点地瓜干酒，大快朵颐；当然，少不了我们知青的那一盆。

那羊肉，清香扑鼻，竟然没有一点膻味。多少年之后，只要回到九山或临朐，必然要先去羊肉馆过过瘾，然后再拉上半头羊回青岛慢慢享用。

大博石，清乾隆十七年（1752），陈姓率族人自今冶源镇界首村迁此立村。

村名由来一说为村北山有一大片薄石板，因而得名薄石。二曰村前村后石头众多，故得名博石。

临朐县地名志载，村北侧有一巨石，以三块小石支撑，称搁石，村以此名搁石庄。后演为博石。

现有陈、公、刘、王、朱、于、孙、赵8姓，220户，720人，以陈姓人口居多。

村史上，居然有关于我的记载。

这是村史原文：“1974年，接收青岛市鲍玉华、于长江等第一批12名知识青年插队落户。1976年，接收青岛市徐晓范、赵美华等第二批12名知识青年插队落户。知青点设在小博石村，陈万春等先后负责知识青年工作。1979年，知识青年全部回城。”

村史记录有误，我是1975年8月26日落户大博石村，尽管有误，我也很满足，好歹也算载入史册了，用临朐话说，“极好极好”。

陈万春，当时是大队会计，掌握着财权，对我们知青非常照顾，极好的人。

在临朐九山，当地对我们是很厚道的。我们那时下乡，有从青岛派去的带队干部，如王凤亮等；大队里还有分管知青的干部，记得有陈永贵、董万禄、董万亮等。公社里有负责知青工作的干事，记得有安文玉、于春华，还有一个忘了名字的小刘，对知青不甚友善；那叫齐抓共管，所以我们在九山的知青大多一本正经，偷鸡摸狗的极少。

这是我们2015年到九山看望陈万春夫妇时的合影。

其实，弥河在九山，还有一个源头，在抬头村南山，按照源头的定义，这个算副源头。

抬头的源头，向北流去，先经过宋王庄的黑松林。林区 高峰海拔600米，面积近万亩，故称“万亩黑松林”。

黑松林现在是个小有名气的景区。其间沟壑纵横，怪石嵯峨，林深谷幽，泉清景美。

黑松林源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宋王庄的村民年年上山植树，封山造林，这很符合当下“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的理念。因为造林成绩突出，宋王庄农业社曾两次受国务院表彰，并得到卡车一部，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大事。

这部卡车，我在下乡时还见过，可能早已交到公社使用了，估计村里也养不起。出行时，公社的一把手坐在驾驶室里，其他人都站在车厢上，很是威风。

宋王庄，当时也有一个知青组，我们经常在公社开会时见面，宋王庄知青也谈恋爱，他们是否也在大宿舍进行，不得而知，但人家毕竟成了一对；最有成就感的是吴家庄知青组，十几个知青，竟然成了四对！

就恋爱成功率来说，我们博石大队知青组被兄弟组甩了好几条大街，很没面子的。

在黑松林的东边，就是淌水崖水库。水库流域面积22.5平方公里，库容400万立方米，九山镇十二个村庄，1.8万亩土地受益。

淌水崖水库镶嵌在群山之上，碧波千倾，灿若玉镜。

淌水崖水库是弥河上游的重要水库。说起来，建设相当不易。

20世纪的1973年，为彻底解决水荒问题，九山人民以“敢教日月换新天”的豪情壮志，以一万元的家底起步，没有石料自己砸、没有炸药自己炒、没有石灰自己烧，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双手，先后创造了天桥、燕窝桥、无支架吊装等“土法”。在历时六年零八个月之后，淌水崖水库终于胜利完工。随着淌水崖水库竣工，电站装机发电，昏暗的煤油灯被电灯取代,九山成为临朐南部山区用电最早的乡镇。

当年的老百姓，自带煎饼，自带工具，每天往返几十里，到水库参加建设，也就每天记十个工分；我们知青同样参与，可惜我们没有看到水库完工，就返城了。

当年的精神确实令人佩服，现在回到九山，当地人感叹，水库如果是放到今天来建设，恐怕是很难很难了。

弥河的两个源，到了九山镇驻地，就汇集到一起。

在九山镇驻地，政府开源节流，因势利导，建起了弥河源头公园，风光旖旎，景色宜人。

九山镇，今非昔比了。前些年盖起了政府大楼，现在兵强马壮。

当年我在公社学习通讯报道，在公社大院住过一阵子，那时的公社大院就是几排平房，干部们大都一人或两人一间小房，办公兼居住。

当年镇上只有一家供销社饭店，知青们有时花上两元钱去解解馋，记得那时一元钱可以炒九个鸡蛋；现在镇上饭店十几家，连青岛的海鲜镇上都有卖。

这是镇上的九州宾馆自制的豆腐，庄户菜还是很好吃的。

2020年8月31日，还是在九州宾馆，好客的主人除了全羊汤，卤水豆腐等，还上了一盘炸金蝉，高蛋白，低脂肪，营养丰富，酥脆可口。

贫穷的时代过去了，九山人现在衣食无忧。

九山已经是经济强镇，百姓的生活只会越来越好。

弥河与大多数河流不同，弥河是一江春水向北流。

从九山到石家河，沿着弥河，修了一条极漂亮的公路，可以一观弥河的美景。

到石家河赶个大集，村民种的桃子，个头大的约一斤多重，又甜又脆，只要两元钱一斤。

弥河在临朐境内，流经沂山、九山、白沙、石家河、杨家河、冶源、辛寨、七贤、杨善、营子、临朐、龙岗等12乡镇，至龙岗镇的半截楼村西北出境入青州市。 青州之名，始见《尚书·禹贡》：“海岱惟青州”，为古“九州”之一。

在1986年以前，青州市叫益都县，我们当年下乡时，要从青岛坐火车到益都站，然后转乘汽车到临朐。从青州城到临朐城，只有25公里。

青州人也把弥河称为母亲河，青州还有一个弥河镇。

离青州市区不远，近年建了青州弥河湿地公园，是国家重要湿地。

傍晚时分，逛到青州古城，找到标志性的大槐树。据说大槐树旁的水煎包很有名气，但我们无暇顾及，先到大槐树东边的“隆盛糕点”，因为六点打烊。 到青州，如果没到东门的“隆盛”，等于白来。我每次到青州，必到此买几斤糕点解馋。

隆盛糕点创始于清朝道光年间，创始人脱氏第十九世祖脱仕元，继承了祖上衡王府的糕点技艺，在东门开设糕点铺，百年来经久不衰。

脱姓，还第一次听说，据说是蒙古族姓氏，较罕见。据《中国姓氏大辞典》，我国有姓氏23813个，我去过河南新郑的姓氏广场，“柴米油盐酱醋茶”，皆有人姓。

隆盛糕点，“选料讲究、入口即化、油而不腻、百吃不厌”，当然血糖高者需要当心，离柜概不负责。

隆盛的蜜三刀，当地人也叫“蜜食”；味道香甜绵软，芝麻香气浓厚，吃的时候不小心会呲出蜜来。青岛的“生活林”的蜜三刀无法与之抗衡。

我相信，隆盛的绿豆糕也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绿豆糕。别家的绿豆糕，要么干巴巴的，入口即散，要么口味寡淡。

隆盛的绿豆糕，现将绿豆精磨细粉，不像有些店家用豌豆代替，然后加入各种配料压制成型，上锅蒸制。吃到嘴里豆香散发，甜蜜十足，还有一股淡淡地芝麻香味。

从青州往东北方向走，就到了寿光。

说起寿光，人们首先会想起“中国蔬菜之乡”。

这一次，恰巧路过中国大棚蔬菜的发源地---三元朱村。 三元朱村靠大棚蔬菜致富，也为全国培养了成千上万的种植人才，能使全国的各个角落都能吃上新鲜蔬菜，贡献是巨大的。 三元朱的带头人王乐义，也成为一个品牌。 种菜离不开水，弥河是寿光重要的水资源。

2008年，寿光市14位青年，徒步考察弥河，从寿光一直走到临朐九山，往返200公里，精神可嘉。

弥河与寿光的关联太多了。弥河大桥好几座，有弥河公园，还有弥河湿地公园，容易搞错；这是市民在弥河湿地公园垂钓。 弥河湿地公园的对面，是寿光极地海洋世界，号称是鲁中最大的海洋世界。其实寿光应该在胶东。这家票价不便宜，成人160元，好像比青岛那家要贵。 弥河经过了寿光，就从潍坊的央子注入渤海。 潍坊历史悠久，是胶东半岛乃至山东省的重镇，人人皆知，在此就毋庸赘言了。

2020年8月11日第一稿，青岛。

2020年8月31日第二稿，临朐。

2020年11月11日第三稿，青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