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引子</p><p> </p><p> 凝望浩瀚的星空,</p><p> 我坚信那最亮的一颗就是你……</p><p> 徜徉茫茫的人海,</p><p> 我多想在人群中突然看见你……</p><p> 历史的长河,</p><p> 有多少迂回漩涡……</p><p> 你坦荡的一生,</p><p> 就有多少曲折坎坷……</p><p><br></p><p> 父亲,你在哪里?</p><p> 爸爸,女儿想你!</p><p> 春天的汉滩川</p><p> 仍怒放着郁李;</p><p> 夏日的花园中</p><p> 却寒蝉遍地;</p><p> 秋季的大地上</p><p> 有勤奋的褒奖;</p><p> 冬日的暖阳里,</p><p> 我把你深情地追忆……</p> <p> 眉山往南十六公里,就到了我的故乡——一个叫思蒙的小镇。</p> <p> </p><p> 发源于丹棱县石桥乡插旗山的思蒙河蜿蜒曲折,静静地流过思蒙镇,向东南流经青神县汇入岷江。</p> <p> 思蒙河河床宽阔平坦,芦苇丛生的滩涂、不知名的杂树、随波逐流的卵石堆无序地呈现,河边的青草地,灌木丛绿得逼你的眼……</p> <p> 河水的枯竭丰沛受季节调整,枯竭时的思蒙河并不乏味:可观清可见底的流水,可赏美不胜收的堤岸;丰沛时的思蒙河则滋养了两岸肥沃的土地,孕育了故乡世代百姓的繁衍……</p> <p> 古老的“通济堰”和“蟆颐堰”,在成都平原南部形成了仅次于都江堰的又一岷江体系,千百年来,在良好的维护下,功能至今完好,使成都平原的南部地区引蓄结合,能灌能排,沃野千里,永无水患。</p> <p> 思蒙河两岸的土地虽以浅丘为主,但微倾的斜坡上台阶并不明显,浅丘间的平坝坦荡,以种植水稻为主产。</p><p> 浅丘上可种茶叶、红薯、玉米、油菜……</p> <p> </p><p> 公元一九三零年的八月二十五日,一个哭声洪亮的男婴出生在思蒙镇边的黄家。这个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婴儿就是我未来的父亲,按照家族的排行,他最早的名字叫——黄记玉!</p> <p> 黄家是思蒙的书香世家,家里有几十亩田产,虽然不是富甲一方,但也称得上小康……</p><p> 男婴的出生,给这个大家庭带来了无限欢乐。我的祖父黄钰(又名黄啟汉),时任思蒙小学校长,思想激进,是镇上出名的热血青年……我的祖母岳桢奇,勤劳,隐忍,贤惠,乡亲们从她嫁到黄家,直到她离开人世,都尊敬地称呼她“先生娘”……</p><p> </p> <p> 黄钰校长的三个兄弟没有分家,这个唯一的男婴一落地,肩上就有了传承的重担——一子顶三房!</p><p> 当尚在襁褓中的小记玉刚有了自己的名字,我思想激进的祖父却因躲避当时政府的抓捕而远走他乡,从此世事多变,关山阻隔,黄记玉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父亲……</p> <p> 父爱的缺失,并没有让幼小的记玉吃多少苦头……</p><p> 终生寡居的祖母勤劳持家,又做得一手好女红,周围好几里地的乡亲想要做件衣服的,需要缝条裤子的,都来找她,贤良淑德的祖母从不收一点报酬……</p><p> 天生聪慧的小记玉渐渐长大……</p> <p> 故乡清新灵秀的山水田野,滋养了父亲宽广的胸怀,诗人的气质;</p><p> 祖母坚强性格的潜移默化,培养了父亲镇定自若,勇敢担当的性格;</p><p> 长辈及五姑婆无私的关爱呵护,铸就了父亲的豁达,仁爱与忠诚的品性……</p><p> 在祖父曾经当过校长的思蒙小学里,黄记玉完成了小学学业。</p> <p> 接着,他走出思蒙镇,在省立眉山中学完成了初中学业!</p> <p> 这些童年和少年的特殊经历和性格特征,为他后来艰难地走过人生的那段黑暗隧道,越过洪流滚滚的灭顶之灾,提供了顽强的生存能力和笃定的心理准备……</p> <p> 而彼时彼刻的他,向往着更加广阔的天地,憧憬着更加美好的人生。</p><p> 在成都南虹艺专美术系,父亲的艺术修养得到了更进一步的积累,文人的气质进一步显现……</p> <p> 一个时代的变迁,带给我年轻的父亲多么美好的希望,一个新生的国家,带给我年轻的父亲多么光明的憧憬……</p><p> 一切都是新的,天是新的,地是新的,人是新的,心情自然也是新的……</p><p> 一个人民当家做主的政权,给了自以为也是“人民一份子”的父亲无限的激情,他给自己重新取了一个名字——黄光新!</p> <p> 一九五零年一月,刚刚参加了“成都大会战”的二野16军奉命回师贵州,执行剿匪任务。所属47师正好驻扎在眉山县思蒙镇……</p> <p> 父亲向往革命,毅然投笔从戎,与萧培林等几十位同学一道,参加了47师的文工队……</p><p> 师首长派宣传科长汪德荣,敌工科长陈之夫,还有后来成为我舅舅的王思棠,带领这一批新文工队员,从乐山乘船沿江东下,经宜宾,泸州,再换乘汽车到达目的地,直接编入毕节军分区文工团一队。</p> <p> 这一队新兵路过宜宾的当天晚上,王思棠未满十八岁的妹妹,从她的老家天池乡匆匆赶来,就在这支朝气蓬勃的文艺新兵所住的旅店里,我未来的母亲——王思棣,也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名新兵……</p> <p> 亲爱的双亲:</p><p> 我多想亲眼看看你们沸腾的军旅生活……</p><p> 我多想亲耳听听你们火热的青春心声……</p> <p> 我想,与父亲同命运的王蒙先生当年的《青春万岁》,一定能够完美地展示你们那时的心情:“所有的日子,所有的日子都来吧,让我们编织你们,用青春的金线,和幸福的璎珞,编织你们。有那小船上的歌笑,月下校园的欢舞,细雨蒙蒙里踏青,初雪的早晨行军,还有热烈的争论,跃动的、温暖的心……是转眼过去的日子,也是充满遐想的日子,纷纷的心愿迷离,像春天的雨,我们有时间,有力量,有燃烧的信念,我们渴望生活,渴望在天上飞。是单纯的日子,也是多变的日子,浩大的世界,样样叫我们好奇,从来都兴高采烈,从来不淡漠,眼泪,欢笑,深思,全是第一次。所有的日子都去吧,都去吧,在生活中我快乐的向前,多沉重的担子,我不会发软,多严峻的战斗,我不会丢脸,有一天,擦完了枪,擦完了机器,擦完了汗,我想念你们,招呼你们,并且怀着骄傲,注视你们!”</p><p> ……</p> <p> 一九五一年三月,我的双亲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第16军47师在贵州的清镇地区稍事修整期间,在召开了声势浩大的“抗美援朝”誓师大会后北上,于一九五一年九月,从吉林通化市的辑安县“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向三八线挺进……</p> <p> 我仿佛看到:</p><p> 行军途中他们修筑公路的身影;</p><p> 紧张排练他们把鼓舞送到前线;</p><p> 我似曾听见:</p><p> 那惊天动地的炮声不绝于耳;</p><p> 闲暇时向朝鲜小孩学习语言!</p> <p> 志愿军特级英雄黄继光烈士的碑文,永远镌刻在五圣山顶的巨崖上…… </p><p><br></p><p> 而那条流淌在朝鲜平康郡五圣山下的小河,从此,也永远流淌在他们的心中:</p><p> </p> <p> 美丽的漢滩川哟,</p><p> 昨夜已经解冻!</p><p> 漢滩川的流水哟,</p><p> 满面笑容,奔流向东!</p><p> 汽油弹的火,</p><p> 曾经把你燃烧。</p><p> 侵略者的血,</p><p> 曾经把你染红。</p><p> 如今,生产队的姑娘,</p><p> 在你的两岸播种庄稼;</p><p> 岸边的桃花,</p><p> 又把你——漢滩川哟,</p><p> 清澈如镜的流水染红!</p><p><br></p><p><br></p> <p> 那是漢滩川的春天,</p><p> 也是他们朝气蓬勃的春天;</p><p> 那是漢滩川的春天;</p><p> 也是他们才华横溢的春天; </p><p> 那是多么美好的春天,</p><p> 那是多么令人怀念的春天!</p><p> </p> <p> 冷遇见暖,就有了雨;冬遇见春,就有了岁月;人遇见人,便有了情感。</p><p> 有一种相遇,叫命中注定 ! </p> <p> 父亲和舅舅王思棠同在文工团的创作组,作为舞蹈演员的母亲经常去找他们玩 。也许,在那异国他乡的朝鲜,他们彼此就留下了美好的印象……</p> <p> 一九五四年,母亲因病先于父亲复员,被安置在成都市郊区文化馆任文艺干事。</p> <p> 一九五五年五月,父亲与舅舅一起复员,在成都等待安置的时间里,我的双亲从并肩作战的战友,成为倾心相爱的恋人……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p><p> 从此,人间又多了一段关于爱情的佳话……“相逢情便深,恨不相逢早。”</p><p> 父亲的安置终于尘埃落定,他的工作单位是风景秀丽的三苏祠里的眉山县文化馆,担任文化干事!</p> <p> 你永远想象不到上五十年代人们出行的困难;</p><p> 你也永远不知道上世纪五十年代眉山距离成都有多么的遥远;</p><p> 然而爱情的力量你也永远无法估算——每个周末,父亲都骑着他那辆“加重”自行车,奔驰在羊肠般崎岖的公路上,轮渡过那还没有桥梁的新津渡口,出现在翘望的母亲身边……</p><p> 可是时间总因为恋人而变短,“别你登长道,转更添烦恼。”</p> <p> 一九五六年,母亲也调动到眉山县文化馆工作,结束了饱受相思之苦的日子,他们喜结良缘……</p><p> </p><p> </p> <p> 从此,三苏祠里开启了他们如影随形的美好人生,真的是羡煞神仙……</p><p> 一九五七年的十月,我的出生,一定给了他们极大的欢欣!</p> <p> 可是,他们没有料到幸福却是如此的短暂……</p> <p> 是妒忌你俊朗的英姿?</p><p> 还 是觊觎你貌美的娇妻?</p><p> 是不满你看似完美的顺境?</p><p> 还 是因为你才华横溢的傲气?</p><p> 铺满玫瑰的路上,</p><p> 花瓣下满是荆棘。</p><p> 阳光明媚的天空,</p><p> 竟响起晴天霹雳。</p><p> 一粒历史的尘埃,</p><p> 大山似的压向你……</p><p> 你的人生从此</p><p> 万劫不复,如坠深渊…… </p> <p> 百年不遇的洪水,可以冲毁所有的积累……虽一根纱都没有留下,但只要还有人!</p><p> 万劫不复的空难,无助地让死神降临……</p><p> 但那只是肉身的离去,至少你还可以让亲人理直气壮的怀念!</p><p> 它们都不是最残酷的现实……</p><p> 它们都不是最残忍的伤害……</p><p> 在这个动荡的世界,还有一种灾难,让你猝不及防,让你百口莫辩,让你欲哭无泪,让你如坠深渊……</p> <p> 好似夏天的蝉……</p><p> 也许是讨厌土壤里的黑暗,蝉竭尽全力地为“夏天”的美好高声歌唱……</p><p> 也许是珍惜生命的短暂,蝉挖空心思地为“夏天”的火热敲响鼓点……</p><p> 蝉的“歌唱与鼓点”戛然而止于:</p><p> 猝不及防的“狂风骤雨”……</p><p> 百口莫辩的“歌颂目的”……</p><p> 欲哭无泪的“虚拟罪名”……</p><p> 如坠深渊的“生存难题”……</p><p> </p> <p> 父亲,那是一九五八年!</p><p> 那一年,我寡居的祖母已白发苍苍,一个人在农村的老家,继续给人缝补浆洗……</p><p> 那一年,我的母亲也备受株连,刚刚治愈的旧疾复发,生命垂危,不得已被迫离开那“是非之地”,辞职回到成都治病……</p><p> 而你,去了遥远的地方,为十二年以后开通的成昆铁路修筑路基,在会东、会理採矿炼钢,为将来自生自灭的生活做个铺垫……</p><p> 那一刻,嗷嗷待哺的我,来到人间正好半年……</p><p> 可以卖的,卖了;能够当的,当了。 家,没有隔夜的粮食;家,早已是家徒四壁……(泪目!)</p> <p> 多年来,我不想探究你为什么遭此苦难,我只想知道你是怎样度过那角色转换的第一晚;我不想了解那落井下石的姓甚名谁,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支撑着你摸黑走出隧道的另一端……</p> <p> 我想也许:</p><p> 是白发苍苍、一生孤独的奶奶……</p><p> 是病入沉疴、无依无靠的母亲……</p><p> 还有尚在年幼,懵懂无知的我……</p><p> 成为你在“月城”遥望星空的慰籍,给了你活下去的动力……</p><p> 你还有我们,我们不能没有你!</p> <p> 还也许:是你的乡邻苏东坡的遭遇与觉悟,帮助你成熟于脱胎换骨的自省,帮助你成熟于灭迹后的再生:</p><p>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飘渺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捡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p> <p> 正如余秋雨先生对眉州先贤东坡先生的点评:成熟是一种明亮而不耀眼的光辉,一种圆润而不腻耳的音响,一种不再需要对别人察言观色的从容,一种停止向周围申诉求告的大气,一种不再理会哄闹的微笑,一种洗刷了偏激的淡漠,一种无须声张的厚实,一种并不陡峭的高度……</p><p> </p><p> </p> <p> 父亲,我要庆祝你脱胎换骨的“成熟”,我要祝贺你洗心革面的“再生”……</p> <p> 我不敢用过于犀利的笔尖,去蘸双亲的热血,那血太浓太釅,我只有滴下自己的清泪,才得以继续书写……</p><p><br></p> <p> 一九六二年四月,你回到了成都,回到了重病的母亲身边……</p><p> 以物质为基础的契约婚姻摇摇欲坠, 源灵魂共鸣而结合的姻缘因爱弥坚!</p><p> 你依靠爱的信念,你凭借坚韧的双肩,拉着安放着“木桶”的平板车,沿街卖水,一桶一分钱……</p><p> </p> <p> 你不怕路途遥远,你不惧烈日严寒,背着割满青草的“背篓”,出现在远郊的各个牛奶场,只听听它们的名字,就知道有多远——红瓦寺牛奶场,多宝寺牛奶场……</p> <p> 一九六三年九月,你去了成都市第三机制砖瓦厂,开始了另一种固定的强劳力工作 ——用平板车拉砖坯。</p><p> 活下去!是你唯一的想法……</p><p> 治好妈妈的病!是你最大的心愿……</p> <p> 但是:</p><p>你的辛劳只能勉强维持温饱,</p><p>你的努力并没有感动上苍,</p><p>你的希望再一次破灭,</p><p>你的心痛将更加剧烈……</p><p> </p> <p> 贫病交加的母亲,没有等到雷米封的现世,没有等到传染病院的床位,没有等到教我跳朝鲜舞蹈,她含恨离我们而去……</p><p> </p> <p> 那是一九六四年……</p><p> 那时,年幼的我仍在乡下与奶奶相依为命……</p><p> 而你,我亲爱的父亲,你相伴无眠的只有那蘸着血泪写给母亲的诗行:</p><p> 犹记天池一小丫,</p><p> 戎装初试年二八。</p><p> 圭山脚下饮战马,</p><p> 大同江畔学包扎。</p><p> 雄歌壮舞迎胜利,</p><p> 弹雨枪林度芳华。</p><p> 九载深情无时尽,</p><p> 此生怕看郁李花。</p><p> </p><p><br></p><p> </p> <p> 郁李花就是棠棣花,蔷薇科落叶灌木,叶呈卵形,初夏开花金黄色,可供观赏。果实可入药,有行水,止痛,止咳,消肿之功效。</p><p><br></p><p> 你们相处虽九年,却相爱到永远……</p> <p> 一九六四年,应该上小学的我回到了成都,回到了槐树街31号那没有了母亲的家里,回到了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八平米的斗室……</p> <p> 槐树街在成都市西门的“少城”,我的父亲远在外东槐树店的三砖厂上班,那时的交通不便,自行车成了唯一的交通工具。</p><p> 每个周末,父亲才可以回来一次…… </p> <p> 父亲不在家的几天,就是邻居王伯伯,郭孃呵护我,关照我……他们视我为亲生,一点没有把我当成“外人”。他们最小的女儿三姐,也成为我没有血缘的好姐妹,我们近六十年的友谊保持至今……</p> <p> 父亲天性开朗大方,从他爽朗的笑声中,你听不到他的落寞,从他满面的笑容里,你看不到他的忧愁。 </p><p> 每个星期天的早晨,槐树街31号的小院里,父亲与王伯伯喝早茶聊天时,洪亮的对话声就成了全院的“起床哨”……</p> <p> 父亲性格豪爽,对人谦和实诚,喜欢结交朋友,而这些与他情趣相投的叔叔、伯伯们,不仅有因体力劳动练就的好体魄,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儿”……</p> <p> 人称“范大师”的范怡心叔叔,是我心中的“奇才”,他的“羽毛画”,他的“油画”,他做的“盆景”,都是首屈一指的,都是超越“科班”的,都是能让你瞠目结舌的……</p> <p> 不善言辞的席福安叔叔,是自学成才的“美工大师”,上个世纪,没有电脑打印,制作合成……但是他设计的展板,布置的会场,那真的是一级棒的……</p> <p> 而我工人身份的父亲,却洋溢着“诗人”的气质,年轻的时候,他喜欢写新诗。一九五六年,就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了父亲的新诗集《漢滩川的春天》。该诗在前文已经全诗展示!后来他又向书法家、诗人丁季鹤先生学做“古体诗”……</p> <p> 这是父亲因我参加工作而作的一首:</p><p> 茵茵嫩草沐春风,</p><p> 一十七年幸福中。</p><p> 雨喜新苗千叶绿,</p><p> 光催硕果一心红。</p><p> 红心早定追金董,</p><p> 壮志初酬学化工。</p><p> 勤奋谦虚跟着党,</p><p> 征途万里见英雄。</p> <p> 父亲的休息日,那就是我的节日!</p> <p> 父亲拿着借来的135相机,用自行车带着我,最爱去的是人民公园,远一点到望江楼,还有浣花溪畔的杜甫草堂,还有举办花会、灯会的青羊宫……</p> <p> 父亲的“绝活”不仅是日臻精进的摄影技术,还有他对黑白照片的着色美化!这就是我的影集里那些漂亮的“彩色照片”的来历!接下来,父亲又把这些黑白的,彩色的照片分门别类地制作成“影集”:每一页都有“主题”,每个主题的内容和书写,都是父亲“诗情画意”的概括和“千变万化”的美术字……</p> <p> 父亲不仅非常有修养,有内涵,还有高高的个子,俊朗的外表,如果他做“演员”,我毫不客气地说,可以扔现在的那些“娘娘腔的小鲜肉”八条大街……他为了我的成长,考虑我的感受,他决不愿意他的女儿受到一点委屈,他拒绝了很多来说媒的人,也放弃了一段很合适的感情!他一直没有续弦,直到我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小家庭后,才……</p><p> 这恩重如山的慈父之爱,这母劳父代的父女之情,让我没齿难忘,刻骨铭心……</p> <p> 正如书法家、诗人丁季鹤老先生为我二十岁生日照片的题诗所云:</p><p> 六岁悲阿奶,哀哀十四春。</p><p> 母劳憑父代,女独视儿珍。</p><p> 所幸今成立,还期后继伸。</p><p> 苍然怀地下,老少共沾巾。</p><p> </p> <p> 成都市第三机制砖瓦厂,人们习惯性叫它——三砖厂。</p><p> 三砖厂隶属于成都市建材局,是一个有着三千多职工的“大厂”。</p><p> 行至城东跳蹬河,向东再行约两公里,去洛带古镇的大道边,就看到了有一条小河穿越而过的,“地域广阔”的三砖厂,河有名字——“大头河”,此地原名 ——槐树店。</p> <p> 可以说,老成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三砖厂这个单位,以至于后来干脆用它的厂名代替了地名。厂内设有食堂、澡堂、卫生所、幼儿园、子弟校、灯光球场、单身寝室等一系列生产生活的场所。</p> <p> 三砖厂在上世纪的六十年代,绝对是最具代表性的“劳动密集型”的工厂,它的工种多为体力劳动:</p><p> 把用机器压制成型的砖坯拉到专门晾晒的“坯场”,要靠人拉的架子车;</p> <p> 砖坯在“坯场”不能让太阳直射,要用干稻草做成的“茅扇”覆盖,主要是靠“风干”,而且还要定时翻晒,这个专门“翻晒”砖坯的工种叫“翻坯”,你可别小看这个工种,没有力气的人,可能翻不到十匹,你就双手酸软了;</p> <p> 还记得小学毕业的那年暑假,父亲为了让我锻炼锻炼,同时也可以挣点儿零花钱,我去三转厂的“翻坯组”做了一个星期的临时工。开始的时候觉得很简单,不就是把那个“砖坨坨”翻个面吗?可你哪里知道,那些七孔砖的“砖坯”,在没有完全干燥之前,每一块的重量都有二十多斤……印象最深的就是第二天我端着碗的双手,都会不由自主地发抖……</p> <p> 砖坯在“坯场”阴干后,再由架子车拉到专门烧制的砖窑内码放好;等红砖烧制完成后,又要冒着高温把红砖从窑内取出,这个工种叫——出窑。出窑的工人师傅全身只穿一个裤头,有的肩上搭条毛巾,有的额头上綑一根布条……很多人都好奇这根布条的用途,聪明的你,知道它的作用吗?</p><p> 他们把还带着炉温的红砖按规定的数量码放成堆,方才可以出售了……</p> <p> 虽说三砖厂是重体力劳动的工厂,它的职工你可千万不能小觑,甚至用“藏龙卧虎”来形容那是一点都不过分……</p><p> 因为这样那样的“XX原因”,三砖厂里“汇集”了很多才华出众的前辈……</p> <p> 你看见过上班路上,手里拿着工具,一边走一边吟诵着“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老师傅吗?</p> <p> 你欣赏过以表现中国西部山川风情为主,气势宏伟,雄中有秀,是传统文化与现实的完美结合的国家高级美术师、中国当代最具实力的山水画家蒋维德先生的山水画了吗?</p> <p> 你观赏过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为川派盆景的传承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有川派盆景艺术大师之称、园林绿化高级工程师何成友大师制作的精品盆景吗?</p><p> ……</p> <p> 朋友,原谅我生硬笨拙的笔触,理解我过于有限的篇幅,三砖厂里令我钦佩和尊敬的长辈和生动有趣的故事,可以写的,真的还有很多很多……</p> <p> 满天的乌云被灿烂的阳光驱散,内心的阴霾被劳动的汗水洗涤……父亲,我又看见了你满面的笑容,我又听到了你爽朗的笑声,我看到了你身穿“先进生产者”背心的留影,读到了写给你自己的诗行:</p><p> 白发频添逐逝波,</p><p> 今是昨非叹蹉跎。</p><p> 友邦山水空哺我,</p><p> 故乡风雨枉自多。</p><p> 莽莽个人非出路,</p><p> 铮铮集体是归途。</p><p> 劳动练红心一颗,</p><p> 跟党同奔世界殊。</p> <p> </p><p> 大约是在一九七九年,父亲被借调到四川《戏剧与电影》编辑部,终于又开始了他所钟爱的“文字工作”……</p><p><br></p><p> </p> <p>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长期的、大负荷的体力劳动,让父亲的腰椎出了问题。没想到四处求医的结果是“越医越严重”……</p><p> 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如此?一位与父亲相识的、北京工人日报的记者正在采访成都784的骨科医生李枝华。由他的引荐,父亲与李所长就这样认识了……</p> <p> 让我们来听听父亲是怎么说的:</p><p> “我也是李所长的病员,七十年代后期,我腰疼,跑了多少家医院,可惜是什么病都没有搞清楚。前前后后好几年,不仅没有治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一九八五年七月,经朋友引荐来找到李所长,才弄清楚我得的病叫“骶椎骶化合并小关节滑脱”。我问李所长:“这病能治好吗?”李所长说:“能够治好!”我又问:“要多久?”李所长说:“一个月吧”。当时我大吃一惊,心想,几年都没有治好,一个月就能解决问题?结果呢,二十五天就痊愈了,至今也没有复发”……</p> <p> 父亲,这是你在长篇纪实文学《魔术之手》里面的文字,它真实地记录了你与李枝华所长的结缘经过……</p><p> 有缘还需“投缘”!你在接受李所长治疗的过程中,出于长期做编采工作的习惯,喜欢谈天说地,刨根问底的你与李所长渐渐地熟悉了解,再到成为无话不谈的挚友,以至成就了一本传世之作的诞生!</p><p> 在长篇纪实文学《魔手——李枝华》一书中,你以富于激情和流畅优美的笔调,细腻地描绘了四川枝华骨病骨伤中医药研究所所长李枝华传奇般的生活经历,介绍了李枝华所长高尚的医德和精湛的医技……</p><p> 李所长自学成才,自力更生,自创流派,自强不息的“四自精神”,深深地感动了你……</p> <p> 你们不同的出身,</p><p> 却有相同的熬煎;</p><p> 你们不同的经历,</p><p> 却有相同的苦难;</p><p> 你们不同的命运;</p><p> 却有相同的坚韧;</p><p> 你们不同的行业,</p><p> 却有相同的语言!</p><p> “能受天磨乃铁汉,不遭人忌是庸才。”冯玉祥将军的这副名联</p><p>,就是你们相同遭遇的最好注脚……</p><p> “木秀于林,风必催之”就是你们因才致祸的真正原因……</p><p> 于是,“初无学术,滥得时名”</p><p> 就成了射向你们 相同的子弹! </p><p> 不知道是那位先生讲过:“越是超时代的文化名人,往往越不能相容于他所处的具体时代”……</p> <p> 这是你们的,也不仅仅是你们的悲哀!</p><p> 可是,你们的“悲哀”不仅成就了一本传世之作,更重要的是给后人留下了一段友谊的佳话!</p><p> </p> <p> 公元二O一二年七月二十九日,我的苦中作乐,乐到忘了苦的父亲,我的吃苦不诉苦,有冤不喊冤的父亲,从容地走到了人生的终点……</p> <p> 在我的心里,父亲永远是傲霜斗雪,傲然挺立的常青松柏…… </p> <p> 在我的心里,父亲更像是故乡茶园的一株“老茶树”,受故乡山川大地的培养,经故乡河流云雾的滋润……吸收的是不畏严寒,不惧风霜的养分,铸就了被“烘烤揉制”,被“沸水冲泡”的本领,最后,把“苦涩”留给了自己,将永久的芬芳留给了后世……</p> <p> 写字台前,茶屋溪畔,再也看不见你潇洒俊朗的面庞和英姿。一本薄书,一杯清茶,只留下你神采奕奕的眼睛,永远倔强的骨气!!</p> <p> 今天是二O二O年的七月二十九日,也是你离开我八年的忌日:</p><p> 八年生死两茫茫,</p><p> 细思量,永难忘。</p><p> 梦里惊魂,处处话凄凉……</p><p> 台上阶下未颓唐,</p><p> 诗入弦,文透香。</p><p> 卒读无言,惟有泪千行……</p><p> </p><p> </p> <p> 主要著作</p><p><br></p><p>1 、诗集《漢滩川的春天》</p><p> 1956年 四川人民出版社</p><p>2、戏剧论著《好一朵芙蓉花》</p><p> 1990年 四川文艺出版社</p><p>3、长篇纪实文学《魔术之手》</p><p> 1992年 成都科技大学出版社</p><p>4、《少林医术》(《魔术之手》的韩文版)</p><p> 1994年 韩国“书中之书”出版社</p><p>5、剧评选集《玩友十年》</p><p> 1993年 巴蜀书社</p><p>6、盆景专著《盆景》</p><p> 1999年 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p><p>7、名剧点评《观图说戏》</p><p> 2000年 四川美术出版社</p><p>8、史论《斑斓岁月》</p><p> 2000年 巴蜀书社</p><p><br></p><p>参与编写:</p><p>1、《张光茹舞台艺术》</p><p>1990年 四川人民出版社</p><p>2、《许倩芸舞台艺术》</p><p>1991年 中国戏剧出版社</p><p>3、画册《盆景艺术》</p><p>2001年 四川美术出版社</p> <p class="ql-block"> 作者闲言:</p><p class="ql-block"> 以黄光新先生女儿的“情感”写完本文,已是数次哽咽……</p><p class="ql-block"> 黄伯伯的经历,就是我们父辈的经历!</p><p class="ql-block"> 他们虽物质极贫,却精神丰裕!</p><p class="ql-block"> 他们虽流汗下力,却灵魂洁净!</p><p class="ql-block"> 我们追思他们的坚韧不拔……</p><p class="ql-block"> 我们怀念他们的无限温情……</p><p class="ql-block"> 他们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遇都保持了伟大的人性!!!</p><p class="ql-block"> 感谢黄晓棣妹妹的信任;</p><p class="ql-block"> 感谢各位好友的鼓励和支持!</p><p class="ql-block"> 感谢你们提出的宝贵意见和建议!</p><p class="ql-block"> 作者:王 蓉</p><p class="ql-block"> (文中的“三姐”)</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