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已立秋

半个月亮

当晚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蔡琴浑厚的歌声婉转在老家的院儿里，很契合今日今时。

今天是立秋。一个转身的距离，夏天就成了故事。季节的轮回，我用深情打量，那一山一水，都裹着生命的温度，在这烟火尘埃中，春去秋来我依然在这里。

园子里，井边的乌日萨日朗（花百合）快开到尽头了，只剩顶尖上一小撮花朵。旁边的波斯菊刚开始绽放青春，玲珑的花瓣儿跳跃在浓密如扫帚的叶子间。栅栏上的一棵苦瓜藤上缀满了大大小小的苦瓜，丝丝绕绕的蔓上零星着几朵小黄花儿。

走出院子，露珠闪耀在墙根的草尖上，粉嫩或鹅黄的玉米须子歌唱着自己的梦想。回忆触手可及:

过去，人们很注重抢秋膘，立秋要喝羊汤，吃羊肉馅饺子 ，记得那时，我们家有很多羊。

立秋前一天要杀两三只羊，父亲不会杀羊的技能。每年杀猪宰羊都找一个叫四大大的独身老头儿帮忙，他为人很和善，但却敢杀猪宰羊。羊是极温顺的动物，被人拖拽到案板上了，它也不会像猪一样声嘶力竭地奋力反抗，仅会瞪着无辜而又无神的眼睛，咩咩两声，任人宰割！

彼时，我对四大大和父亲是充满了仇恨和厌恶的。所以，他们支使我拿绳子或盆之类时，我动作慢腾腾，少不了挨两句骂。还有，我对羊肉不感冒，立秋前后那几日我是吃不饱饭的。堆积如小山的羊骨头和羊下货于我是灾难，但对姐姐弟弟来说是盛宴。

还有一个笑话，有一年立秋，小弟大概一二年级，上学时把母亲做的羊肠炒芹菜带到学校，公然在教室里放味儿。好事者跑到老师办公室告状:“老师，张建在班里吃羊肉都是味儿。”老师训斥他“你是不是馋人家羊肉啦？”同学悻悻而归。（那时，我们姐妹学习都好，老师们都很是宠着我们的）这个故事到现在比他大一届的小妹儿还经常讲起来，惹我们大笑一番。

杀羊不是为了自己吃肉，而是为了别人抢秋膘我们卖肉。立秋凌晨，父亲和母亲星夜出发，一人骑辆自行车，驮着头天整理好的或二斤或三斤一嘟噜的羊肉，上海州去卖。回来时，买一些生活用品。我们最希望的是新衣服！傍晚，我们早早就跑到村外侯着。

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年，母亲骑车子在南八家子路段摔了一跤。因为头几天刚下过大雨，马车压过留下很深的车辙印，自行车轱辘驶到里边儿，车把一歪就摔跤了，在乡下骑过车的人都知道。母亲当时胳膊肘着地，摔的很重，但还是坚持去了城里卖完肉回来。

母亲一直疼了很长时间，我现在猜想大概是骨头裂纹了吧。可母亲连片红药都没吃，我们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没说，那时，我们都觉得父母都是铁打的，永远不会生病也不会倒下。昨天，我和大姐还谈起此事。

猛抬头，我从遥远的思绪中醒来，发现太阳很高了，有点晒。但很舒服，不似前几日闷热潮湿！耳边似乎又响起母亲的声音:“我就喜欢立秋，身上清清爽爽的特别畅快，就烦伏天儿的潮湿，黏黏糊糊的。”边说两手边拍打下自己的臂膀，用蒙语骂一句人，感慨一下！

如今，斯人已逝，言犹在耳。这些年，结婚成家，有了女儿，我过多地关注了孩子的成长，却忽略了母亲的老去。正所谓“平日本多恨，新秋偏易悲”！

　　我本身是个小格局的人，常着眼于眼前的烦心事和快乐事，一日三餐和家人健康。但我，同样希望世界温柔，有些很好很好的人不应该受委屈。

我想了一万个关于秋天的诗句，都不及这一刻恰好吹来的凉风。

尽管夏天有很多遗憾，但终究是过去了，祝我们好在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