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比照中追问

木铎金声

<p> 在比照中追问 </p><p><br></p><p> ——就柳袁照校长教育提问的点滴所思 </p><p><br></p><p> 上个星期,柳袁照校长在“2020教育改进行知班”群中,作了《改进学校先改进校长》的专题讲座。当然,他的讲座,还有一个副标题——“以蔡元培的视角思考当下学校教育。” </p><p> 百年回溯,叩问当今。通篇以北大第一任校长蔡元培先生的视角来烛照当下,在上下百年的新旧比照中,去追问当下的教育问题。 </p><p> 《史记》有云: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柳校长的追问如黄钟大吕,訇然有声,发教育人之深省! </p><p> 教育的宗旨是什么?教育是为谁服务的?以蔡元培为代表的民国校长,他们曾经提出过的问题,现在得到改进了吗?——一次次的追问,让我们深思教育的圆点问题。</p><p> 讲座结尾处,柳校长又提出了以下四组问题:</p><p><br></p><p> 1.为什么一百年来教育存在的一些问题,特别是学校存在的一些问题,包括蔡元培、陶行知等人提出的问题,至今改进不大,或者说几乎没有改进?</p><p> 2.蔡元培、陶行知这样的教育家太少了,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现实中,都是如此,特别是当下有可能再产生蔡元培、陶行知这样的校长教育家吗? </p><p> 3.蔡元培、陶行知有局限性吗?假如有,表现在哪里?现在提倡教育家办学,都在层层培养教育家型的校长,我们要注意哪些问题?</p><p> 4.阅读当年教育改进社那些先哲的文章,他们反映的教育问题还存在,相比较,现在的教育理论却大大推进了。当下一些教育名人的教育论述都比他们高深,蔡元培、陶行知、梅贻琦、叶圣陶等人却显得“浅显”,是什么道理? </p><p> </p><p> 针对柳校长的追问,思维链接、随思随记,谈谈个人点滴思考,并请教于方家。</p> <p> </p><p> 一 </p><p><br></p><p> 爱因斯坦曾经说过:“提出一个问题比解决一个问题更为重要。" 柳校长提出的这些问题,其实,有些答案已隐含其中,不言自明。比如问题4——个人认为:不是民国先贤们的教育论述““浅显”了,而是现在某些所谓的教育专家,脱离了生活实际,闭门造车,纸上谈兵,只会“玩概念”、“耍花腔”,坐而论道,玄之又玄。而民国的那些校长们,注重的是“行胜于言”,是用实际的付出,践行自己的教育理想,完成教育改进。就表象比较,就有民国校长“浅显了”、“落伍了”,而现在的专家们理论很高深的错觉。 </p><p> 当然,柳校长提出的某些问题,是需要深入思考,追溯源头,积极思辨,去伪存真的。 </p><p> 比如,柳校长提出的第一组问题。我个人认为,更具思考价值。但要想探究其因,首先要搞清楚他所说的,“学校存在的一些问题,包括蔡元培、陶行知等人提出的问题”,究竟具体指哪些方面? </p><p> 对照柳校长的讲话稿,在我看来,他提的问题,指向了这几个层面:</p><p> 其一,大学应该倡行怎样的风气? </p><p> 其二,教育家要具备怎样的头脑? </p><p> 其三,学校应该培养什么样的人? </p><p> 蔡元培先生履职北大前,腐败盛行,学风败坏。“两院一堂”,前清纨绔子弟是八大胡同的常客——“一堂”指的是京师大学堂,即北大前身。 </p><p> 蔡元培1914年初到北大,即着手两方面的改革:首先,聘请积学与热心的教员,以引发学生研究学问的兴趣;其次,改革学校的教学内容和方法,以及改革整个学校的领导管理体制,将民主与科学的精神注入北大(当然,后来还有修改讲义,实行教授管理制等等举措)。</p><p> 不拘一格,广揽人才。蔡元培上任不到一年,北大气象焕然一新。他的现代大学改革理想“兼容并包,思想自由”也开花结果。 </p><p> 蒋梦麟在《苦难与风流》中写道:“蔡元培时代的北大,保守派、维新派和激进派都同样有机会争一日之短长。” </p><p> 英国哲学家罗素访华,称赞北大是教学生以自由思想的场所。“五四”时期的学生,不仅自己富有公共精神 ,而且还成为具有唤起全民公共精神的一股强大力量;罗素称女生在北大的地位比剑桥还要好…… </p><p> 杜威来北大听了蔡元培演讲后,也是感慨万千:“拿世界各国的大学校长来比较,牛津、剑桥,哈佛、哥伦比亚校长中,在某些学科上有卓越贡献的不乏其人,但是,以一个校长身份,能领导一所大学对一个民族和一个时代起到转折作用的,除了蔡元培以外,找不出第二人。” </p><p> ——可见,以蔡元培为代表的民国校长,对老北大的改革,尤其是学习风气的改造是非常成功的。教育救国,学术救国,是蔡一以贯之的教育理想。他在北大的教育改进,对整个民国时期的高校教育改进,产生了深远影响。 </p><p> 对照当下,在文章中,柳校长揭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教育现象——(现在的)“北大、清华几乎囊括了各地高考的状元。这些状元进了学校,入了什么院系?……现在,可以舍了‘做官’这一环节,直接进入能“发财”的金融等专业。” </p><p> 现代的育人模式似乎重走了改革前北大功利化路线,读书是为了“当官”、“发财”。或者,这一现象是现代物质文明高度发展后,“拜金主义”盛行的一种新的异化?总之,勿庸讳言,以应试教育衍生出的现代育人目标,已偏离了教育应有的价值取向。 </p><p> 钱理群先生曾提出一个新名词,即“精致的利已主义者。”所谓“精致”是指“他们有很高的智商,很高的教养,所做的一切都合理合法,无可挑剔,他们惊人地世故、老到、老成,故意做出忠诚姿态,很懂得配合、表演,很懂得利用体制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p><p> 钱老的言下之意,是我们的高校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精致的利已主义者”。 “精致的利已主义者”,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DNA中自带属性。换言之,现代教育办学宗旨已发生明显偏差。几乎没有多少学子,是为了真正做学问,为了服务社会,为了将来服务大众而努力读书的。 </p><p> 撑篙远行,让我们再次回溯民国。1919年,叶圣陶在苏州的一个古镇当小学老师,他在《今日中国的小学教育》中指出:小学教育是为着小学生的,小学教师是栽培小学生的,我们究竟希望小学生达到怎样的地步呢?</p><p> 教育如同播种,到底要把学生培植成怎样的人?——这,可以叫做“叶圣陶之问。”他这一问,可以与“钱学森之问”进行比较。钱学森说:“这么多年培养的学生,还没有哪一个的学术成就,能够跟民国时期培养的大师相比。”钱学森又发问:“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培养不出杰出人才?”相比之下,叶老的发问或许更为关键:“教育到底要培养怎样的学生?”。他这一问,问到了教育的根本。 </p><p> 而民国的那些教科书里,则回答了叶圣陶的问题。教育在于“培养大国民”——“ 所谓大国民者,非在领土之广大也,非在人数之众多也,非在服食居处之豪侈也。所谓大国民者,人人各守其职,对于一己,对于家族,对于社会,对于国家,对于世界万国,无不各尽其道。斯之谓大国民。” </p><p> 民国的校长们提倡培养大国民,后来,他们都做到了。对于教育要培养什么样的人,现在的校长们,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吗?即使有,恐怕也很难做到。所以,寻找答案,无疑不容乐观。 </p><p> 因为,今天中国的教育是行政主导着一切,而以科学教育为核心的教育,最后无一不是降低为术的教育,是可以量化的教育,知识碎片化的教育。从这个意义上透析,苛刻地讲,中国今天没有教育;客气地说,今天中国的教育是不完整的教育,也不是终极意义上的教育。</p> <p> </p><p> 二 </p><p><br></p><p> 对于柳校长提出的第二个问题——当下有无产生蔡元培、陶行知这样校长教育家的可能。循其思路,予以探究,我们是否可以这样思考: </p><p> 每一个时代都会有自己的先生、校长,或者人生榜样,只不过取舍的标准不同了,看问题的角度和社会环境不同了,装备和资源都不同了。 </p><p> 民国的校长是民国的产物,有其时代的独特性,是那个大时代,造就了校长们的独特个性。 </p><p> 比如蔡元培在选择教授时就颇具个性:他“三顾茅庐”请没有学历的陈独秀做文科学长;在杭州西湖边上办国立艺术院,他请年轻的画家林风眠当校长。 </p><p> 南开是私立的,校长张伯苓的个性对学校的成长有关键性的影响。他向军阀、官僚筹款,认为叫军阀拿出钱来支持办学总比随意挥霍强,还说了一句非常有个性的话:“美好的鲜花,不妨是由粪水培育出来的。” </p><p> 还比如说这些大学校长保护学生的例子多得很。竺可桢始终相信学生都是好的,他也从心底里爱护自己的学生,学生有事他一定会挺身而出。 </p><p> …… </p><p> 具有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民国校长。不论是梅贻琦,还是胡适、张伯苓,面对违背了教育规律的事,跟蒋介石都能争执。他们不论治学还是做人,都能倾情投入,不为名利缰索所缚。心无旁骛、天高云淡,既有中华“仁义礼智信”的学养,又受西方“自由、民主、博爱”之熏陶。</p><p> 当然,他们也焦虑过,但为创新途,即便被害也能忍辱负重。 </p><p> ——他们是开一代风气的教育启蒙者;性情、经历、作为有传奇性;对当代教育也具有参照和启迪。在波澜壮阔的文化民国,在烽火连天的战乱中,在大江大海的南渡北归里,他们宛如灯塔,各自照亮一方山河。</p><p> &nbsp;正所谓“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汪曾祺在小说《徙》中,这样怀念民国先生们:墓草萋萋,落照昏黄,歌声犹在,斯人邈矣。 </p><p> 而陈丹青在《新周刊》中则说:“这类动物已经绝种了。” </p><p> …… </p><p> 对照当下,有人说,做老师有三重境界。即饭碗、事业、宗教。把教师当饭碗者比比皆是(职业为衣食之谋,这一点亦无可厚非);把老师当事业的则寥寥星辰;把老师当宗教的,却更是廖之又廖。</p><p> 有一次,陶行知先生到蒋梦麟校长家做客。他执意教会了蒋家几个佣人识字。蒋说你是有传道精神的人。当然,陶行知先生是有过基督教的教育背景的。</p> <p> </p><p> 三 </p><p> </p><p> 第三,也谈蔡元培、陶行知等民国校长的局限性。 芝加哥大学历史学系教授杜赞齐曾说,梁漱溟、晏阳初、&nbsp;陶行知等人都有可能成为甘地式的人物,但他们最终都没能成为甘地,其中一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政治和权力的产生,使得他们必须首先获得权力才能实现理想。” </p><p> 陶行知是很典型的自由主义者,不倾向于任何党派,勿论权力,这使得他的教育实验屡屡遭遇挫折。 </p><p> 费正清曾在一篇文章中评论道:“陶行知与政治当局的关系是矛盾的。他的乡村实验终于不能获得任何当权者的有效保护。蒋介石本人曾短暂对晓庄学校的进展感兴趣,但在1930年下令关闭该校,可能是因为他认为该校有社会方面激进的可能性。” </p><p> 政治上不为高层所容,教育改进又如何推进? </p><p> 在经济上,民国积贫积弱,民国校长们为了筹措教育经费,经常四处化缘。蔡元培在北大提出修改讲义之举,最初源于教育经费严重不足,他经常要到教育部去讨要;陶行知借了教会的儿童服装,需亲自检视,及时归还;张伯苓向军阀、官员募捐……这些,都是时代赠给民国校长们的局限…… </p><p><br></p><p> 最后,回到教育改进的原问题上来。“2020教育改进行知班”组织的活动非常好,十场专题讲座,各位名校长的思想,足以启迪思维,打开认知之窗。无论是北师大株州附校余总的观点——学校改进从老师自身开始;还是柳袁照校长的观点——改进学校先改进校长。其中,不乏真知灼见,我都欣然接受,非常认同!</p><p> 诚然,如柳校长所言,“学校改进是一个系统工程,很复杂的系统工程,需要协同。”如果某一天,有一位政府官员戄然跳出来,也作振臂一呼:改进教育,从“顶层设计”开始!以此印证当下的新高考,我想,研讨群里一定会欢呼雀跃,沸腾起来。 </p><p> ——愿以萤火虫的微光,聚集教育改进的能量…… </p><p><br></p><p> ( 草于2020年8月7日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