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美第奇系列组画（上）

Rona 容

又赶上庚子年，世界风雨飘摇，太平盛世的和谐美好变成世事难料！ 和几位志趣相投的好友一起，重温走过的路、看过的展，学习挖掘，在不能出行时，修行提高，让生活洋溢些许生机！树欲静而风不止，人被禁但心在行！（注：文中许多照片来自网上） 参观卢浮宫，其美第奇专享展厅Galerie Médicis的“玛丽.美第奇系列组画 Marie de Medici Cycle”是人文艺术爱好者不可错过的重量级收藏。 这24幅组画由欧洲当红的艺术大师鲁本斯Rubens（1577-1640）创作完成，其中的21幅是1622年玛丽.美第奇皇后为其巴黎的卢森堡宫Luxembourg Palace订制的接待厅装潢，以替自己歌功颂德为目的，据说也为匹敌/媲美儿子路易十三从鲁本斯处订制的著名“君士坦丁挂毯系列”<a href="https://www.meipian.cn/20xi9yzh?share_from=self" target="_blank" style="background-color:rgb(255, 255, 255);">费城艺术博物馆</a>。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亨利四世之死及玛丽宣布摄政 The Death of Henry IV and the Proclamation of the Regency”，它描绘的是法国历史上惊心动魄扣人心弦的一幕。 站在这幅3.94×7.27米的恢宏画作前，首先被其史诗性的浩大声势所震撼！鲜活灵动的人物、层出不穷的隐喻、传奇多彩的场景、细致入微的描绘，表现出引人入胜的故事感，诱人寻根溯源欲罢不能。 亨利四世Henry IV（1553–1610）是法国历史上倍受尊崇的国王，波旁王朝的创建者。 <h1>玛丽.美第奇 Marie de Medici（1573-1642）是富甲一方的意大利美第奇家族公主，其父为托斯卡纳Tuscany的大公。</h1> 玛丽是亨利的第二任王后，于1600年完婚。虽是老夫少妻利益的结合体，却婚后儿女满堂（包括法王路易十三，西班牙菲利普四世的王后，英国查理一世的王后等。每一位的身后都有很多逸闻趣事。此画1607年绘制时，后面两位还没出生）。 波旁王朝的建立伴随着法国历史上最狂暴的腥风血雨，在宗教战争的厮杀中诞生。亨利四世之死也与宗教斗争有关，刺杀他的凶手Ravaillac就是一个天主教狂热分子，但真正的幕后黑手却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历史谜团。而玛丽在其夫遇刺身亡后，迫不及待地摄政，让人不免也心生疑惑，难道她也…？有关这段历史的挖掘，待我们欣赏完这幅画作后继续。 先看画的左半部，描绘的是国王亨利四世之死。用古希腊神话的戏剧性来诠释国王之死，使得一场血腥暗杀事件变成了当时流行于欧洲贵族圈的艺术大片。 <h1>亨利四世在高举镰刀的萨图努斯Saturn农业神护驾下（镰刀为标识），缓缓升向天庭，得到众神之王朱庇特Jupiter的拥抱（鹰是他的标识）。奥林匹斯山上大力士神Hercules的迎接预表亨利四世的“永垂不朽”，头戴帽子的信使神墨丘利Mercury也在迎接队伍中。卸下盔甲的战争与摧毁女神Bellona痛苦地目送亨利四世升天，而国王脚下缠绕的蛇是刺客Raviallac的化身。这起暗杀事件被描绘成了一种上天的安排和荣耀。</h1> 移目右半部，画面是玛丽王后开始摄政的辉煌时刻。神话的引入将玛丽的噬权粉饰成上天的赏赐。身着丧服表情平淡的玛丽由其身后的女战神米诺瓦Minerva（雅典娜）守护；公正与谨慎女神Prudentia手捧代表法国的圆球递交给玛丽；而群臣护拥左右，一致效忠，狗朝向玛丽也预表忠诚。文艺复兴后的绘画开始用动植物表达很多的象征意义，黑狗是嫉妒，棕色狗意味着忠诚等，而红色象征着圣血。 再看鲁本斯的创作细节，对这位大师的敬佩油然而生！ 红色贯穿左右，使得亨利四世之死的悲剧与玛丽王后摄政的荣耀相关而不冲突，展现的是和谐美好，而身着红色的亨利四世也被冠以古罗马君王的形象，也象征着神圣。 虽为静态画作，人物动态安排，有强烈的戏剧效果，让观者感受到风起云涌波澜壮阔。 整幅画作的壮大、华丽、丰富和灿烂是鲁本斯表现形式的最好体现，是巴洛克艺术的典范，反映了欧洲宫廷贵族当时的美学追求。 这幅作品对后世很多著名艺术家都有深远的影响和启发，据说塞尚Cézanne对于带翅膀的女战神Bellona喜爱有加，曾经临摹过数次，而德拉克洛瓦Delacroix的著名画作“自由引导人民Liberty Guiding the People”也受此影响。 罗斯金（Ruskin)曾经说过：记载历史有三个侧面，事迹、文字和艺术，它们相互关联，但最能流芳千古的却是艺术。不得不首肯心折！如果不借此精彩的艺术表现，像亨利四世这样重要的历史人物也只是过眼云烟。 <h1>还是从艺术视角来回望亨利四世。如果走过巴黎塞纳河上的“新桥Pont Neuf”（亨利四世时修建），一定看到过这尊屹立桥头的亨利四世骑马雕像。它由玛丽.美第奇在亨利四世去世后订制，1614年完成。</h1><h1> </h1><h1>亨利四世是如何开启了“波旁王朝”，为什么在法国历史上被称作亨利大帝 King Henry Great？他一生遭遇了十二次暗杀，是怎样浴血拼杀突破重围才继承王位的？</h1> 亨利是含着金钥匙来到这个世界的。 老爸是旺多姆公爵安托尼·德·波旁(Duke of Vendome, Antoine de Bourbon)，祖爷爷是卡佩王朝（Capet）路易九世的次子，皇家血统，但为什么改姓了“波旁”？又怎么轮到他们这支继位呢？ 按照法兰克五世纪建国时的继承法SALIC Law，王位只能传给男丁，先在太子枝干上传，因此只有太子这支沿用王姓。次子或以封地为姓或者跟着老丈人的封地姓。但如果太子枝干枯竭，即当时在位的瓦卢瓦王朝（House of Valois）断绝男丁，亨利就可上位成波旁王朝。 试着画了一张家族图谱来理解上面提及的三个王朝的关系。 亨利的老妈是纳瓦拉女王胡安娜三世（Queen of Navarre, Jeanne dd'Albret）。 纳瓦拉Navarre是个跨越西班牙和法国之间比利牛斯山附近的偏远小国。本可与法国相安无事，但胡安娜（肖像由François Clouet 1570年完成）爱剑走偏锋，1560年改宗新教加尔文派，很快成为法国新教胡格诺派Huguenot的首领。小亨利就是在老妈的影响下，成为胡格诺派的坚实信从，史称纳瓦拉的亨利。 而当时的法国瓦卢瓦Valois王朝以天主教为国教。王室贵族代表的天主教派与胡格诺派之间激烈残酷的斗争延续了36年，史称法国宗教战争（1562-1598年）。 <h1>国王亨利二世去世后，王位由太子佛朗索瓦二世Francis II继承（苏格兰玛丽皇后的夫君），但一年后就暴病身亡！因无子嗣，弟弟查理九世Charles IX（1550 –1574）继位，然而真正掌权摄政的却是他们的母亲，亨利二世的王后—凯瑟琳.美第奇Catherine de' Medici （1519-1589），也来自美第奇家族，非常会玩弄权术。国王亨利二世与凯瑟琳.美第奇共育有10个子女，上图所绘人物是凯瑟琳与这段历史有重要关联的4个王子/公主。</h1><h1> </h1><h1>为了平息缓解与胡格诺派的矛盾，凯瑟琳与查理九世决定把公主玛格丽特Margaret（1553 –1615）嫁给纳瓦拉的亨利。这就引出了人们所熟知的后续血腥事件圣巴塞洛缪日大屠杀Saint Bartholomew's Day Massacre ，也是大仲马著名小说“玛戈皇后”的历史依据。</h1> 纳瓦拉女王胡安娜三世亲自到巴黎跟法王和凯瑟琳协商婚事，却突然不明真相而亡（1572年6月）。随后，在婚礼上两派势力针锋相对，暗流涌动危机一触即发。婚礼之后，凯瑟琳太后和查理九世在贵族的怂恿下，对参加婚礼的胡格诺派大开杀戒，想借此消弱他们的中坚力量。当时的惨烈场面可以从依沙贝尔.阿加妮出演的“玛戈王后 La Reine Margot (Queen Margot）”中窥探一斑。 虽然亨利四世（当时是纳瓦拉的亨利）的第一次婚姻是不折不扣的政治联姻，没有任何爱情基础，但玛格丽特在亨利危难之时，挺身相救，还帮助他逃脱了母后凯瑟琳的软禁，平安返回到纳瓦拉，继续领导胡格诺派和天主教势力的斗争。后几经周折，玛格丽特也到了纳瓦拉，但他俩毕竟是陌路人，虽得以团聚，却各找各的情人，又一直没有子嗣。几年后玛格丽特带着失望的心情，离开了纳瓦拉，回到巴黎，后移居 Usson城堡。 这幅画作是胡格诺派画家François Dubois 描绘的“圣巴塞洛缪日大屠杀”，94 × 154厘米，现存 Cantonal Museum of Lausanne。 <h1>1574年，查理九世突然离世，也无男性子嗣，凯瑟琳最宠爱的儿子亨利三世Henry III(1551–1589)继位。</h1><h1> </h1>据说他有同性恋倾向，由于一直没有子嗣，继承人就落到弟弟安茹公爵佛郎西斯Francis（1555 –1584）身上。可是随着佛郎西斯的早逝，继承人就变成了纳瓦拉的亨利（后来的亨利四世），这就导致当时权侵朝野的大贵族吉斯Guise家族的极力反对，吉斯家族就是苏格兰玛丽皇后母亲的娘家，他们是天主教的忠实护卫者。 吉斯家族当时的掌门居然也叫亨利Henry！这下可热闹了，三个亨利打了起来，就是“三位亨利之战 War of Three Henry's"。打着打着，国王亨利三世对霸行的吉斯家亨利心生怨恨，居然谋杀了他，倒戈成胡格诺派的盟友。好景不长，一位天主教派的激进分子于1589年刺杀国王得手，最后只剩下了纳瓦拉的亨利。 “国王亨利三世在布洛伊斯城堡里谋杀吉斯公爵 Murder of Duke de Guise in Apartments of King Henry III in Castle of Blois”，91x72厘米，查尔斯·巴特尔米·让·杜鲁普特 Charles Barthelemy Jean Durupt (1804-1838) ，现存布洛伊斯城堡Blois。 纳瓦拉的亨利见到法王亨利三世时行君臣礼。 “法王亨利三世与纳瓦拉的亨利和解 The Reconciliation of King Henry III and Henry of Navarre”。这幅油画设计底稿是鲁本斯为“亨利四世组画”所创作，22.5 x 18.4厘米，现存美国纽约州Memorial Art Gallery of the University of Rochester。 尽管名义上纳瓦拉的亨利从1589年8月就继承了王位，但天主教的各种势力集结，力战亨利，拒绝胡格诺派信徒成为法王。亨利不能顺利上位，在英国和德意志几国的支持下，只能披荆斩棘，杀向巴黎城下。 “亨利四世在Ivry之战 Henry IV at the Battle of Ivry” 是1627年由鲁本斯完成的大型油画， 367x693厘米，现存乌菲奇Uffizi博物馆。画中描绘的就是1590年，亨利四世在争取王位中赢得的最关键的一场战役。 “亨利四世得胜而入巴黎 The Triumphal Entry of Henry IV into Paris” 与上一幅相同，由鲁本斯1627年为玛丽订制的“亨利系列组画”所做， 367x693厘米，科西莫.美第奇3世1686年购得，自1773年以来一直在乌菲奇Uffizi博物馆展出。 虽然亨利1590年就打到了巴黎城下，但围城三年，巴黎人都拒不降伏，而好王亨利又怕饿死巴黎市民，边围城还边往城里送粮。僵持不下之际，有人出面调节，如果亨利改宗天主教，主教就会带领巴黎民众迎接新国王进城。 好王亨利目睹了法国宗教战争造成的巨大伤害，很希望带领法国民众走向和平！不就改宗嘛，没问题啊，“巴黎值得一次弥撒”！因为他的识时务，终于结束了为期三十多年的内战。 画中描绘的是1593年，经过4年的浴血奋战，亨利四世终于进入巴黎城。画中居然有个凯旋门，难道鲁本斯有如此的前瞻，拿破仑在两百年后给巴黎添加的这一恢宏建筑已出现在他的画作中！ 1594年2月，亨利四世正式加冕为法王。但当时兰斯Reims还在反对派的占领下，给历代法王加冕的兰斯大教堂用不了，没关系，务实的亨利决定改用沙特尔大教堂（Cathedral of Chartres）。次年教皇也承认了亨利四世的合法性。 <h1>说到亨利四世，不能不提这幅让人过目难忘的画。“加布里埃尔姐妹 Gabrielle d’Estrées and One of Her Sisters”，1594年，枫丹白露画派（第二代），也是卢浮宫的重量级收藏。</h1><h1> </h1><h1>加布里埃尔Gabrielle（1573-1599）自1590年就成为亨利四世最钟爱的情人和红颜知己。她美丽知性，还为亨利四世在众多关键时刻出谋划策。这幅画看似淫秽，实则寓意颇多，她妹妹掐着她的乳头表示她已怀有亨利四世的孩子，而手里的戒指暗指国王已许诺迎娶她为王后。</h1> <h1>1593年，亨利四世就以没有子嗣为由开始向玛格丽特王后要求解除婚姻，准备把给他生过孩子的加布里埃尔扶正，但可怜她红颜薄命，1599年，加布里埃尔突然病逝，没能等到同年就走出第一段婚姻的亨利。</h1> 36年宗教内战，国家千疮百孔百废待兴，亨利接手时，几近瘫痪状态。他任用雷厉风行有商业头脑的苏利公爵Sully为财务大臣，大力扶植各种产业和商业贸易，并开发了北美殖民地。“让每家每周锅里都有一只鸡”是亨利四世朴素的治国方针。 卢浮宫的Sully苏利分馆就以这位财务大臣命名。 也是苏利Sully，帮着物色安排了亨利的第二段婚姻，迎娶玛丽.美第奇。 <h1>再看玛丽.美第奇套画中的“将玛丽的肖像呈现在亨利面前 The Presentation of Her Portrait to Henry IV”，又是一幅鲁本斯的杰作。在众神的祝福中，亨利一见肖像就坠入爱河！</h1><h1> </h1>而现实情况是亨利尚无根正苗红能继位的子嗣，也希望从第二次婚姻中获取巨大的经济利益，而集财富、人脉、权力、青春、艺术气质为一身的玛丽.美第奇就成了首选。 曾经读到过历史学家用臭名昭著来形容玛丽.美第奇，个人感觉有些言过。虽然毁过于誉，但她从家族骨子里带来的艺术品味，让她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用艺术使自己千古流芳。 先写到这里。后续再拓展玛丽.美第奇在儿子路易十三早期的摄政，以及路易十三亲政后黎塞留的功绩。 也希望把凯瑟琳.美第奇和亨利二世的那段历史以艺术表现的形式挖掘展现给大家。如果想先对凯瑟琳.美第奇先有个大概而直观的了解，不烧脑的办法是看电视剧“Reign 风中的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