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通昌和他的字

武有平

1993年版《离石县志》卷二十“文化新闻”中“书法”一节载：“清代州人白通昌，尤长楷书、行书，在田家会、马家村戏台书写‘活槛书’等诸多墨迹，功力深厚，为书法精品。”当时离石明明白白的是县，不知如何会用“州人”这一称呼？没写是否能写其他书体，何来“尤长”一说？特别是看到朋友传过来的图片，才知道竟然把“活鉴书”误为“活槛书”，实在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白通昌，字云溪，号鹤岩，郡庠生，生卒年代不详，今离石区田家会街道办田家会村人，大约生活在清代乾隆、嘉庆时期，生平事迹不详。传世墨迹最早为乾隆二十六年（1761），最晚为嘉庆六年（1801）。

对于当时涵盖了今天离石、柳林、方山三区县（还包括今天临县的一部分）的永宁州来说，虽说文化底蕴并不以深厚出名，但有清一代，还是出了不少进士、举人、贡生。在书法作为文人书写工具的年代，可以说这些以读书取得功名的人个个都能写一笔不错的字，特别是永宁来堡于家还出过以书法著称的于成龙之孙于灏。而白通昌以一名庠生的地位能在离石一带以书法传名，也实在是应该有其独到之处的。

目前能见到的白通昌传世的字迹有七件：其一为离石南关保存的行书大门匾额“可以栖迟”，上额为“乾隆二十六年（1761）”，落款为楷书“郡人白通昌书”。其二为书于前马家村戏台木板屏风上的行书大字“活鉴书”，上额题“嘉庆岁次辛酉（1801）桂月，光绪六年（1880）四月合社重妆”，落款为楷书“鹤岩白通昌”。另有乾隆三十年（1765）为陈家墕村贺世俊所题墓碑和《敬周先生碑阴志》（贺世俊四子廷梅，字敬周）以及乾隆三十三年（1768）为田家会村族祖白经所题墓碑、乾隆四十二年（1777）为吉家村白士应、白通轩题写的墓碑各一。其中以《敬周先生碑阴志》最为重要，志文楷书，共11行，满行30字，全文320字，落款为“眷晚庠生白通昌顿首拜撰并书”。纵观全部七件作品，可以对白通昌的学识和书法作一管中窥豹之论。

“可以栖迟”典出《诗经·陈风·衡门》：“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这里的“衡门”既可以是实指，也可以是虚指，对于全诗的解释历代也不同，但诗歌那种乐观、隐遁、出世的思想谁也没法否认。这门匾表达了白通昌对主人高贵品质的充分肯定和赞扬，字迹恢宏大气，刚劲流畅，结体严谨，疏密的当，足以看出作者深厚的功力。“活鉴书”典出唐代封演所著笔记体小说《封氏闻见记》。唐代李邕（即李北海，曾任括州刺史、北海太守等职）以书法为名，尤其以擅长鉴别书法为傲。当时同住南中的萧诚也以擅长书法为名，但李邕却不认可他的字。萧诚就造了几张假的古字画，天天把玩，把字画弄得很旧，然后对李邕说：“我有王羲之的真迹，珍藏了很久，现在想拿给你看看。”李邕很想看看，萧诚却又故意拖延数天，不肯拿出来。后来李邕执意要看，萧诚却又假装让人偷走了。又过了很久，萧诚又告李邕“我放在某个地方，后来忘了”。让李邕跟着去鉴赏王羲之真迹。经过几次铺垫，李邕再不怀疑有假，观摩了很久，说：“这样的真迹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萧诚当着众人的面对李邕说：“这几张只不过是我小时候写的字，你怎么就认为它是王羲之的真迹，你的鉴别能力在哪里啊？”李邕大惊说：“你再拿来我看看。”拿过来稍微瞟了几下，扔在床榻上说：“现在仔细看，还是不怎么样。”我们常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在白通昌眼中，戏里人生，也就如一幕幕活的“李邕鉴书”，哪里有什么是非真假，皆不过是以貌取人、以人取物而已。字迹经过重描后估计失真不少，却也看出大势磅礴，为榜书中的佳品。白通昌的榜书存世虽少，但可以看出气势十足。

楷书代表作为书写于乾隆三十年（1765）的《敬周先生碑阴志》，其结体严谨而不失灵动，点画直者劲挺、刚健，曲者灵活、柔美，既可以看到黄庭经、乐毅论的严谨之美，又可以看到褚河南圣教序的灵动之美。特别是结体方面，如“衷”将头上一点写作短撇，本来在口上面的一横却移到了下面；如“爽”字干脆写作土中间左右各一夕字，下面两点；如将“顿”字左上的一横也写作短撇，这些看似既有出处，但又不同于古人，有着作者自己的创造。乾隆四十二年（1777）为白通轩所题墓碑，应该说是作者楷书最成熟的作品，大字结体非常严密，小字反倒十分疏朗，确实算得上是一笔好字！而无论行、楷哪种字体，其中又都有颜鲁公的影子。

从落款上看，早期自称“郡人白通昌”，入庠后称“郡庠生白通昌”，后来有了一定名气落款便成了“郡庠生云溪白通昌”，晚年则称“鹤岩白通昌”。时间跨度上看，早晚时间相差四十年之久，以最初为人题写门匾为三四十岁的青壮年，到书写“活鉴书”时也应该是七八十岁的老人了，仍能写出那样磅礴的榜书，也难怪两百年间能在离石一带被人称道了。

 2020年6月4日凌晨

草毕于友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