馕的故事

原野之风

馕，新疆的主食之光。他集太阳的光芒、土地的恩赐、清泉的润泽、火焰的余晖、父亲的辛劳、母亲的温暖于一身，这光明的食物，早已稳坐新疆人主食的第一把交椅。 馕，作为新疆各民族饮食大全中最重要的食品之一，已有两千多年的辉煌历史。他象征着美好、幸福、团圆、富足和乡情。在我们新疆人的日常生活中，谁能说能少得了香香暖暖的馕呢？ 　　上次看《新疆味道，有馕就是家》的电视宣传片，在浓郁民族风情的音乐声中，温暖，朴素而又多情的馕，像一幅色彩绚烂的美丽画卷，在人们的眼中，在歌声起伏的心里，徐徐展开。这身边不能再熟悉的情感和热烈，勾起了多少人温柔的情怀和故乡的思念……。 　　在斜阳西下的阿克布尔汉牧场，少年的我正穿过一片青青的麦田，那是去阿依古丽姐姐家的一条近道。又到了拿馕的时间了。姐姐的父亲波了斯拜，一个和善的哈萨克汉子，他是我老爸最好的朋友。他家的馕很香，每次打的时候总要我定时去拿。这都成了一种友好的习惯了。 "哎呀，我漂亮的儿子来了吗"？正在馕坑上忙乎的古丽妈妈大声的呼喊。已经打好的、金灿灿的馕饼码放在一个镶着蓝色花边的大铁盘子里，它温暖的折射着夕阳的余晖，四周的气息芬芳而又香甜。 "大妈，你好"！我礼貌地向她问候。 "好、好、好！家里面都好吗？爸爸妈妈都好吗？妹妹好吗？今天的馕多拿一点！奶子多多的放了。你天天经常拿我们家的馕，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儿子啦。哈哈哈"！那边阿依古丽姐姐羞红了脸。她早已把我带来的军用水壶里打满了洁白香甜的牛奶……。这种友善的交往，温情质朴的馈赠，朋友之间的团结，永远是那故乡的暖风。他终生印记在我童年的记忆之中。即使我们分开多年后，再次相见总还是那么温暖和甜蜜。圆圆香香的馕啊！她永远铭记在我的心房。| 　　多年以后的十月，在从南疆小城若羌返回家乡的途中，我们途经罗布人的家乡尉犁县，正是胡杨染金的辉煌时节。我很留意这里。这里曾经是父亲年轻时援疆支边过的地方。在这里，父亲曾染肝病，病卧尉犁。是一位美丽的黑眼睛医生全力救治了他。困难时期的白面馕挽救了他的生命。救命之恩，终身难忘。我听过这个故事，也偷看过他写的日记。那《窗外淡淡的杏花》记述了大漠胡杨林下的点点滴滴。父亲对这里滋生情愫。无边的思绪在218国道上空飞舞……。 一抹鲜艳的艾的丽丝绸巾让我停下了回家的脚步。有两位漂亮的维吾尔小姑娘正在路边卖馕，她们在展示家里的劳动成果。"这个好！半年也不坏"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对我们热情的推销。我肯定要带回去！我和朋友欣然采购。那是一种小小的圆馕，外表是一种淡淡的、祥和的麦黄色。掰开一个尝了尝，酥香可口。小小的圆馕装配上描绘美丽罗布风情的包装。很可爱，也很养眼。她增进了旅行的收获和快乐这是梦中的托喀西吗？ 当我回到家乡，父亲小心地掂起这份小礼物时，他不再年轻的眼中闪烁着亮光。那塔里木河的水，那大漠的胡杨，那淡淡的杏花，小小的圆馕啊，勾起了他一片片久远的回忆…… 。 　　无独有偶。在我前后两次去库车的行程中，馕的故事，让我感受到时代的发展和变迁。 1998年春天，我去和田出差，夜宿库车龟兹古城。晚餐完毕沿街溜达，细细品味这千年的龟兹风情。但见街边有一老者，头带花帽，白须飘飘。他微笑着对我们这三个外乡人颌首致意。在他身旁停放着一辆古老的木轮驴车，驴车上一片硕大的花纹布料上，满满摆放着一种未曾见过的巨无霸大馕！一个做为招牌的馕饼立放着。个头与那木头车轮不分上下。饼静静的伫立，披洒着皎洁的月光。细细看来，他古老朴实。细密的花纹错落有致，边缘凸起。有淡淡的焦色，余温尚存，气息依然芬芳。啊！你大爷就是你大爷！这份儿满足、真实、份量的食物！我仿佛看到:在茂密的桑树下，清清的渠水旁，劳作的农人轻放砍土曼(南疆的一种农具)，轻轻掰开这力量的艾曼克大馕，蘸上清澈冰凉的渠水，或一口瓜，一口馕，轻嚼慢咽，细细品味……。饥饿和疲惫远去。心中是那即将成熟的麦田和永远悠远劳作的歌谣。 　　2015年再一次去库车。街边已然不见了大馕的身影。龟兹新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在同行的引领下，我们兴致勃勃的参观了库车县大馕城。在这里，馕的历史，馕的发展，馕的花样，馕的美好滚滚而来，目不暇接，熟悉而又亲切，品味而又悠长……行至馕城深处，一字儿排开的现代化馕坑，清洁而又整齐。金属的材料，天然气的燃烧，着装齐整的微笑年轻打馕师傅……这里的一切拉近了这种古老食物与现代的距离。这里的馕以一种崭新的姿态，作为一种饮食文化传播的产业，以不变的初心，再次亲近这里的山水，走进人们的内心。他越过戈壁大漠，雪山草原，展示着这里灿烂、悠远的辉煌。 　　东去的列车穿行在茫茫的河西走廊。面对茫茫戈壁，我和同行的库万太先生索然无味的用完午餐——一盒列车上的盒饭。在我准备卧床休息时，我看见胖胖的库先生打开一包家乡的奶茶粉冲泡。他起身从旅行箱的深处摸出了他老婆为他远行而准备的奶子馕，他轻轻地摸，深深的嗅。无比惆怅的掰下了一块儿，缓缓送入口中。他想家了吗？他想念他那脾气不太好的老婆子了吗？他孤独的望着窗外……这小气的家伙！吃东西从来不叫我，每次吃饭都是我买单！ "哎，兄弟！你老婆的奶子馕，一个拿来"！我毫不客气的命令。 "你刚才吃了大米饭牛肉和菜，没吃好吗？"他故作不解的望着我 "废话！难道我不知道你老婆这次打馕放了那么多的好奶子和鸡蛋吗！好馕要朋友分给才更甜"！在我的哈哈大笑中，他也开心的笑了。这家乡的好馕啊，她抚去旅途的无味和疲惫，抚平那思乡的潮水。把这乡愁吃上进去吧，再唱起那首新疆儿子娃娃的《新疆馕》: 每当看到东升的太阳， 就想起了新疆的圆馕。 太阳一样圆圆的馕， 月亮一样圆圆的馕。 父亲那双筑天筑地的手， 伴我入梦乡。 母亲那颗温情暖爱的心， 伴我去远方…… 太阳一样的馕， 馕一样的太阳。 新疆的圆馕， 是我圆圆的梦想。 月亮一样的馕， 馕一样的月亮。 百十来个身上藏， 策马中华好儿郎！ 　　我经常会在下班以后拐到家乡的啤酒一条街里。那条馕香巷子里，是我经常的想往。刚出馕坑的皮牙子馕是我的最爱。那漂亮的样子不由的我欣赏。热热乎乎，芳香扑鼻。碎碎的皮芽子丁丁遍布规则的饼面，紫黄当中带着点点淡淡的黑。多么诱人的成熟！上车以后迫不及待的掰开，那清脆而绵绵的声响，满嘴的浓香伴着我走到回家的路上。到家了，也吃的差不多了。喝点儿茶，吃点菜那是个补充，经常就是这样。 也经常看到一个老哥在买刚打下的馕，他每次都是买不少。我曾经问过他∴一次买那样多干啥呐？他仰望蓝色的天空，轻轻的说:"丫头吗，在南京上大学，馕吗，给她寄去。她电话、微信要吃真正的馕！每个月都一次寄"。是啊，吃饱了有力气，吃饱家乡的馕，就不想家了？圆馕，这家乡的生命之源！有馕在怀抱，爱也就不再遥远……。 车站后面老市场有家缸子肉店。这浓浓怀旧气息的、永远经典的大号搪瓷缸子里永远翻滚着鲜美和热烈。经典部位的羊肉块儿，正宗味美，肉汤浓郁。金黄色的胡萝卜，银白色的恰玛古软烂糯甜。而他的绝配就是那一分为四的窝窝馕。将肉轻轻捞出，窝窝馕掰一下泡上。肉吃完了，馕也泡的正好。喝一口滚烫鲜美的肉汤，细细品味窝窝馕的坚韧。汗水淋漓，一切恰到好处，浑身充满了力量。迈着大步去远方吧！该去干啥就去干吧！汉子们走向四面八方。 　　馕的故事有许多、许多……他是成功，是圆满，是团结，是缘分。当灿烂的朝阳升起，当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广大的天山南北，在无际的山水之间，在炊烟袅袅的草原，在歌舞升平的苹果园里……在乌鲁木齐，在伊犁，在喀什，在和田，圆圆的馕伴着日月，永远为你起落，圆圆的馕给予你源源不断的力量！他赋于你高超的情商、温暖的爱意去向茫茫人海进取的深处！去向心灵之光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