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流浪 都会寻找归途

星川

<p>忙碌而焦虑的七月终于煎熬了过去,8月2日中午,回到老家。下午,日头西斜,暑气消退,便去地里看庄稼。一个月前离家时,地里的玉米苗只有一指长,稚嫩娇弱,如今,已经齐肩高,茁壮挺拔,茎杆坚硬粗实,叶片舒展交织,热风吹来,碧浪起伏,细长的叶子相互摩擦,飒飒作响。</p> “浪子迟归乡,空有一身疲倦”。走入田野间,犹如行过酷燥沙尘,潜身碧波中,恣意漂游。放眼漫看,目光掠过,各处的痕迹争先恐后地告诉我这一月间所发生的一切讯息。<br>田间有数条横亘东西两侧的土埂,一定是父亲在浇地时掘土修筑的,拦截流水,让水面涨起,浇灌高处的禾苗。 <p>玉米田的地面没有杂草,父亲和母亲一定背着喷雾器喷过两次除草剂。玉米生出七个叶片一尺半高时喷过一次,齐腰高的时候又喷过。否则,盘根错节的野草不会清除的如此干净。第一次喷洒除草剂时,玉米苗正娇弱,除草剂药量小,怕伤苗。一些强悍的野草侥幸存活下来,如旱苇子、马齿苋,顽强地孳生蔓延。父母只好在玉米足够茁壮时再喷洒一遍除草剂,这次剂量高,喷雾器的喷头贴着地面直接喷洒到草叶上,杂草接连枯萎,又不影响玉米的长势。父母已是七十多岁的老人,背负起五十多斤的电动喷雾器注定艰难,干完这些活,他俩一定腰疼,连饭也少吃——只是,不会向儿子提起半句。</p><p>部分玉米茎杆已经两米多高,细细看去,有些地方玉米很矮,两尺左右,可怜兮兮地躲在光影昏暗处。这是母亲挪移来的苗,根部受损,又被周围高大的玉米秸秆和叶片遮挡住阳光,生长缓慢。今年麦收之后,播下玉米种子,连续两周干旱,浇水不及时,一些玉米苗没有长出地面。母亲像往年一样,从别处挪苗,一棵棵补种,用锄头刨出小坑,栽上苗,踩实,再浇上几瓢水。这些后补种的玉米苗羸弱不堪,秋后大多数结不出饱满的玉米棒槌。母亲并不在乎,她觉得只要有空地就不能闲着,有收获的可能就没有放弃补种的理由。</p> 地埂上还有几片已经风干的西瓜皮,一定是父母做农活时留下的。今年夏天天气燥热,母亲心脏不好,干活时间长了心头发慌。她去田里做活时,就带上一个西瓜,累了就在树荫下吃几口,能稳住神。父亲也吃,他会把西瓜皮啃得很薄,父亲肾不好,有中医告诉他,西瓜皮滋补肾脏,比西瓜瓤营养价值高,父亲很相信这种说法。 <p>在田地里转了一个小时,接近傍晚,来到一片高坡上,坐在一棵老杨树下,看向四周。昨晚刚下过雨,潮气大,水汽氤氲。燕群低飞,贴着玉米秸的顶部穿梭,捕食蚊蝇飞虫。</p><p>一个人静静呆着,望着这片父母劳作的地方,总不忍离去,看也看不够。</p><p>平日,在小县城中生活和工作,人至中年,力不从心的疲惫心态时常伴随,很累的时候,夜晚却无法睡踏实。也终于明白,所谓成熟,就是能够晓得,很多事情终究无能为力。</p><p>七月间,有些日子,很难熬,不由自主地念诵苏东坡所作的一句诗“万人如海一身藏”!奢望于嘈杂中寻找一无人打扰的清静地方。</p><p>白落梅说过的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在这喧闹的凡尘,我们都需要有适合自己的地方,用来安放灵魂。也许是一座安静宅院,也许是一本无字经书,也许是一条迷津小路。只要是自己心之所往,都是驿站,为了将来起程不再那么迷惘。”</p><p>父母所在,即是安乐之乡,老家这片乡野,也许正是适合我安歇心灵的地方。</p><p>四季轮回,这田地间,一茬又一茬苗芽在父母呵护下完成自己生命的历程,绿意浓处,“一枝一叶总关情”。踯躅其中,所过之处,叶片拂动,都是无言的问候。卸下心头负重,释然一笑,外面世界所欠的所有温柔,皆已得到补偿。 </p><p>曾经,也有许多梦,只是,像婆娑的光影一样被遮挡的支离破碎。但,只有梦碎时刻,才会真正感到心痛,才能看清脚下的路。</p><p>人生在时光中流浪,当一个人看向家乡田野的眼光变得悠长时,他已经觉察出自己走得太远,正在寻找回归的方向,从繁华归于平淡,最终从容隐去……</p><p>(8月2日晚,回老家陪伴父母,天气燥热,难以入眠,写一点东西留住有关这个7月的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