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中的老街巷——手机摄影撰文：纪明

日月明

　　信手翻看汪曾祺的散文，读到了一篇《北京胡同》，倒令我想起了咱汉中城里那些久违的老街巷来了……闲来无事，又不冷不热，便趁兴扫了辆电动单车，开始了满汉中老城街拍老巷子的冲动。

虽然汉中老城有名目的老街巷一部分毁于拆迁，一部分毁于文化大革命的战火，还有一部分消失于规划改造，但仍有百多条老街巷依然站立在风雨之中，尽管这些经过岁月改头换面的老街巷早已风情不再……

（下图为东关正街）

　　两小时的穿行，匆匆拍了30多条老巷子的巷口，便遇上了刷刷地阴雨；其实，即便是没有这场雨，我已是兴味索然：一样的陈旧，一样的破败，一样的杂乱，一样的千篇一律……大雨只不过是为我提供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而已。

回到家中整理这些“成果”，内心多少有些心酸：正因为有了这百十条老旧街巷的存在，使之曾为汉中摘得“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桂冠加分添彩，它们本应该成为这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支撑与灵魂……而如今，它们却都毫无例外地在高楼大厦的夹击下，尽显出无可逆转的败相来。

这状态或许是全中国二、三流古城共同的顽症。

（下图为档铺巷）

　　我的所以串拍，并不存在抢救文化名城遗迹的动机，那也不是我这号闲人力所能及的事儿。从小生长生活于这些大大小小的街巷中，她们或消失、或遗存，对我而言，多少都有些特殊感慨；那残存的石板与瓦缝中也一定渗透着我童年时代许多或柔软、或欢乐、或痛疼的记忆。

汪文里介绍，说北京大约有三千多条胡同，到底是帝都的气派，不但数量多，而且质量也很高，那动辙价值上亿的四合院如今也仍然气派地深藏在无数条胡同之中。相比之下，咱汉中毕竟是小地方，又山高皇帝远，如若不是仗着明清时代发达的汉江水运，造就出了当时的商业繁荣，街市店铺林立，哪有如今历史名城的荣誉和缤纷的历史传奇？

（下图为中山街最东段，与丁字街相连。）

　　在我的记忆里，汉中老城有明代修筑的、长达十余里的完整古城墙，四门四关建制完备，护城河环抱着这座方圆四五平方公路的城区。汉中人过去要到东门，就说“去东门桥”，而要去北门、西门，却只带关字并不带桥字，出南门说是到“南门河坝”，而要到东关，其实是指到东关正街一带，那里曾是老汉中东门外一条长达近两公里的繁华商业街。

汉中当年的老街巷里主要以典型的四川民居建筑风貌为主。一律的铺板门，一律的暗红色，一律的小青瓦，一律的石板石子路面；窄的五六尺，宽的十一二尺。我能记事的时候，东大街（称为后街）上的百货大楼，国营饭店、邮电大楼（如今仍在古汉台正对面）、北团结街上的新华食堂，那可都是当时汉中城里地标性的建筑，充满了现代感。

那些古老的街巷因为狭窄、因为低矮，基本是没有行道树的；那时也不讲究城市绿化，有树只会影响光照与买卖，即使是能看见的树木，也多种植于巷中的小院里，且大多以果树为主，部分枝叶繁茂者也会“红杏出墙”，炫耀着累累硕果，打探着深巷中的家长里短。

（下图为丁字街）

　　如今，老旧城的改造虽也东一块、西一处，时断时续地的进行着，不少老巷子的铺板门上也都早早粉刷上了一个个大红的“拆”字。能保留着残破铺板门的街巷，也仅剩可怜的东关正街、东关后街、西关正街残留、丁字街、河坝街、中山街最东头等等，其余绝大多数老街巷不是已被扩建改造，便是早已灰飞烟灭，有些竟然悲惨到连曾经的街巷之名也不复存在了。

（下图饮马池巷）

　　汉中作为一座千年古城，曾经也是庙宇林立，香火甚浓的，它们其中的绝大部分就连我这样的老汉中，也未能一睹其应有的神圣。还好，这些宗教建筑虽然灰飞烟灭，但它们如今仍能够保留着极具特色的街牌名称，让我们得以靠想象来感受与弥补曾经的庄严。

诸如塔尔巷、南寺巷、北寺巷、万寿寺巷、草堂寺巷、文庙巷、禹王宫巷、东爷庙巷、县庙巷、博爱巷（天主堂巷）、明德街、金轮十字（巷内原有金轮禅寺）、挂匾巷……这些街巷牌依然屹立在古城的街头巷尾，昭示自己昔日的苍桑。

经历了抗战，经历了文革，这些众多的寺庙，早已成了唐代杜牧诗中描述的景象：“南唐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风雨中”。

（下图为禹王宫巷）

　　古城的街名巷名里承载着这座城市的历史风貌，传达着这座城市的悠远记忆，更深含着一批批远走他乡的游子们的牵挂与乡愁，而一些街巷名称的变化，则强烈地镌刻下了时代的烙印。

如今的中山街曾经叫“府街”，那是因为封建时代的府台衙内所在而得名；如今的民主街曾经叫“县街”，那也是因为县台衙门所在而拥有。

（下图南井巷）

　　这样例子在汉中还有很多，如今的北团结街，解放前叫汉兴街，其街的东边为回民居住区，西边为汉民居住区，解放后为促进民族大团结而于1952年将其更名为现名。如今的南团结街曾经叫“碗铺街”，文革后这条街道拓宽改造后，为了与北团结街上下呼应，这才顺理成章的唤作南团结街。

还有许多形象的街巷，诸如伞铺街、管子街（今青年路）、丁字街、纸坊街、皮坊街、南市街、米市巷、菜市巷、石灰巷、竹竿巷、北瓜集……这些融入百姓日常生活、兼具时代特征的街巷，共同构筑起了古老汉中的烟火人间。

（下图东关南巷）

　　水井几乎是每一条巷子的标配，也是这小巷的人气所在，正因为如此，许多街巷的名字都与水井有关，如水井巷、关井巷、南井巷、北井巷等。在我长到能挑水的年纪，汉中老城里依然保持着古老而传统的取水方式——汲水。

那时的水井汉中人称之为“握杆井”，即使用井绳和握杆，将水桶放入井中，通过摇摆的方式使水桶注满水，而后靠握杆作用轻松将汲起。每天早晚是水质最好的时候，也是汲水的高峰，于是井台上便成了邻里们交流家长里短、生活趣闻的打卡地。

（下图汉台街）

　　汉中古城还有一条奇特的街名——象我这样的老汉中也只是儿时听说——叫“半边街”。

这条街南起钟楼，北至如今的万邦时代广场一带。50年代未改名为“汉中路”，如今这“汉中路”又成了天汉大道的一段。

何以为“半边街”？因为当时这条街只有东边那半边有街面，而西边的半边早毁于清朝同治年间的战火，后来留下的西半也大多成为废墟与菜地，故俗称为半边街。

这段街名的变化其实为汉中人民留下了一个深深的痛点：全国的各大省会城市基本都有一条“汉中路”，民国时期的首都南京，汉中路是其最主要大街之一，如今也仍然是这样。可如今人们走遍汉中城，哪里还寻得着与自己城市名称相同的这条汉中路呢？——天汉大道确实好听，但我们总不能将汉中市也改为天汉市吧？

（下图掛匾巷）：

　 当然，消失的不仅只有汉中路，过去的一些极富文化内含的街区、小巷也都渐渐忘却于汉中人的记忆中。

比如北校场、狗教场、石狮子坝、宗营坝、衙门口、新街口、饮马池、莲花池、太白泉、太古石巷、河南会馆巷……在北京坐公交，当听到“公主坟到了”的报站，我心里纳闷：如此晦气的地名，首都北京为何不避？或许它正是一个历史城市的文化符号，保留便是传承。 （下图东关后街）

　 　不过，我们也不必太多地对消失、破坏、改造掉的历史街区、历史遗迹感慨，也不必沉浸对旧有辉煌的过份留恋。虽然汉中的城墙消失了，钟楼与三台阁也毁掉了，东关正街被两次腰斩也渐渐破败不堪，这一切或许就是发展，是一段段必须于进步之中割舍掉的记忆。

凭心而论，这些残存的街巷如今也无力来支撑这座古城的形象与未来，更无力营造起这座城市应有的人间烟火。东关正街也不再是我们这座古城的文化符号，它的败相怎么看都更属于负面。

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总要有所舍去，不破自然不立，今天的怀念与留恋，旨在揭示与挖掘汉中地域文化中有益的精神，倾力来打造一个承上启下的国家历史文化名城，进而从根本上造富百姓。

（下图东关南井巷）

　　由于更多的是受经济发展状况所限，面对这“消而不失”、“拆而不动”、“护而无力”的古城保护现实境况，每一位牵挂的汉中人只能用心去探寻，或许每一条街巷都有着自己古老的故事，每一处残存的砖石门窗遗迹都承载了漫长的岁月积淀，每一个世居的人家或许都能讲述着自己百多年来的变迁故事，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小院里可能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走出过名师大家……只要用心去寻觅，我们的古街老巷一定有说不完的故事，道不完的汉风汉味。

（下图宗营坝巷）

（下图东关后街）

（下图石灰巷）

　（下图公安巷）

（下图伞铺街）

（下图东大街东爷庙巷）

（下图为中学巷）

（下图饮马池）

（下图饮马池巷）

（下图祥瑞巷）

（下图窦家巷）

（百年前的南城墙）

（南城楼）

（西城关）

（城内已毁的天主教堂）

（百年前的中山街）

（下图北大街当铺巷）

（下图五一路东建设巷）

（下图北团结街北寺巷）

（北寺巷内景）

（下图南寺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