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秋

肖刚

<p>  那是一座很旧的门楼,檐草已有些蓬乱,青砖也被岁月磨去了棱角,那门楼的顶上爬满了厚厚的葛藤和葡萄蔓。一个龙钟的老人斜倚在门楼里,秋风撩起了她满头的白发,她的脸孔似微风拂动下的水潭荡满了褶皱,老人手扶了门框,两眼正痴痴地望着远处。</p><p> 那里,一群农人在忙着收秋,他们一年的辛劳和疲惫在这时都已化做喜悦和兴奋沉甸甸的挂满了庄稼的秸秆,任他们去采割、收获,他们的笑脸被汗水洗涮过更加灿烂金黄,可惜,这景象老人却是望不到了,因为她的双眼瞎了,她只能听到庄稼嚓嚓的断裂声和人们收秋的欢笑。</p><p>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走来的是两个身穿绿色军装的身影,看徽章前面那是一位上尉,后面的是一个中士。</p><p> 那两人径自走到老人的面前停了下来,"大娘,我们又来看您了。"</p><p> 老人知道,这一准又是儿子的战友出差顺路来看她了。这几年,老人已经习惯了这种看望,每隔数日,老人总会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就这样由远而近。</p><p> 果然,那上尉将一大包东西和一沓厚厚的人民币塞在了老人的手上。</p><p> "又让同志们操心了。"老人抖抖索索地接过,却又把那迭钱推了出来,"这些东西俺收下,可这钱俺一个老婆子用不上,你就带回去吧。"</p><p> "那可不成,这是兴国给您捎来的呢。"</p><p> "兴国,唉,我这把老骨头没福气,兴许——"老人的脸孔猛然地黯淡了下来。</p><p> 那上尉慌忙打断了老人的话头,"大娘,兴国这阵子可出息了,前阵子,又立功了呢。"</p><p> "出息就好,出息就好……"老人喃喃地重复着,脸上却是说不出的茫然?</p><p> 那上尉一时不知该说啥才好,他们终于都沉默了起来。</p><p> 忽然,那战士大声叫到:"大娘,您的葡萄熟了。我帮您摘了吧。"</p><p> "唉!"老人苦笑了笑,"不麻烦同志们了,兴许,再过一阵子,兴国真格就回来了,四年了,俺都这么给他留着呢,"失明的老人遥对着远方,好似那里有着一道美丽的风景。"兴国小的时候,最爱吃的就是这葡萄了。那时候,他嘴贱,馋猫似的,从等不得葡萄熟,就往嘴里填,那东西,一放进嘴里,牙就倒了……"</p><p> 望着老人,一种酸涩的表情浮在了那上尉和中士的脸上。</p><p> 转眼,又是秋了,老人依旧嵌在那座破旧的门洞里,痴痴地望着远处,只是老人的身下多了一个木墩。怀里多了一根拐杖,老人是明显地见出衰老了。</p><p> 秋天,对于农人们来说,真是一个具有诱惑的季节啊!棉花笑裂了嘴,暴出了一口脆生生的白牙,玉米被剥去了皮,露出一张金灿灿的笑脸,那红红的大苹果好似含羞带嗔的少女,一骨碌就滚进了你的怀里。农人们的眉头舒展了,嘴巴合不拢了,怀里充实了,这收获的季节啊,你多么象一个分娩的少妇,让人们忘记了一年中的辛劳、疲惫、苦累,你带给人们的是怎样的充盈、幸福和欢乐啊!</p><p> 这一切,双目失明的老人虽然望不到了,但她却依然坐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因为她还能听得到,她还能用一双耳朵辩认出,那里,将是一幅怎样的丰收景象!那场面象一幅美丽的画卷,在老人的心头伸展着、描绘着。</p><p>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进了老人的耳膜,那声音在老家听来是那样的熟悉,那样的亲切,从那训练有素的步伐声中,老人猜得出,这一准又是儿子的战友出差顺路来看望她了,这好心的人啊,老人不由心头一热,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p><p><br></p><p>(明天八一,忽然翻到这篇旧作,也算是庆祝一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