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好好在家学习,地里的活不用你干!”父亲几近恼怒地呵斥道。我紧咬着嘴唇,不再说话。</p><p> 父亲刚用铁叉掘出了一块花生,我就赶到了。我一句话不说,挨着母亲蹲下来,就去抖落花生上的泥土。父亲轻叹了一声,不再理我,用尽了力气将一丛丛花生掘出地面。</p> <p> 那是1996年的阳历10月初,考上大学的同学已经开学一个月了,虽然我的高考分数超过了大专录取分数线,但我却迟迟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最初的兴奋已然没有了踪影,上大学的希望也化为泡影。父母一次次催促我去复读,我却铁了心要回家务农。</p> <p> 1993年槐花纷纷扬扬的季节,当我兴奋地把考上县一高的喜讯告诉给父母时,父母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里却隐藏着些许无奈和失落。我的心猛地一揪,想起父母平时总说:“咱能上个小中专,吃国粮,当个老师,多好啊。”我当时并没过多思忖父母这句话的分量,觉得他们只是随口说说而已。至此,我似有所悟:父母是怕他们唯一的儿子考上大学,犹如鸟儿羽翼丰满,不知道会飞向何方。其实,父母的爱是博大的、无私的,他们再有诸多不舍,也不会像放风筝那样,把那左右风筝命运的丝线紧紧攥在手里。</p> <p> 黑板右上角已经开始了高考倒计时,我别无选择,只有抛弃一切杂念和同学们一起三点一线地冲刺备战。又盼、又怕、又恨的“黑色七月”如约而至,还算轻松地没有那么狼狈地退出战场。那时候都是先估分再填报志愿,而且已经开始并轨招生,我填报志愿时,全部挑选的省内离家近的而且是统招学费低的院校。</p><p> </p> <p> 分数出来后,我竟然超出了大专录取分数线7分。那时候的大专堪比现在的二本,我们一个班近七十人,上大专线的还没有突破个位数。我们一家人兴奋而又期待地盼着好消息的到来,然而苦苦等来的却是没有被录取的坏消息。父亲着急了,带着我扛着面粉和土特产到处托关系找人帮忙。受人指点我去县教委招生办填报了补录志愿,每隔几天就骑着自行车去问一下结果,去了几次都是泥牛入海,没有任何消息。考上大学的同学纷纷离开了家乡,去他们向往已久的象牙塔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我彻底丧失了信心,不再去探问消息。我没有过于悲伤,反而感到一身轻松,煎熬我高中三年的心结一下子解开了,我终于可以在农村广阔的土地上有一番作为,和父母永远生活在一起了。</p> <p> 我用力抖落花生上的泥土,那年的花生颗粒又多,又饱满,又是一个好收成。远处一辆自行车飞驰而来,骑自行车的人竟然是我的高中同学,他高喊着我的名字举着一个信封朝我走来,我迷茫地站了起来。</p><p> 我揣着那张迟来的录取通知书,心里满载着父母千叮咛万嘱咐的话语和希望踏上了人生新的征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