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许是眼下的生活质量好了,感觉这日子过得实在太快。不经意间,我就成了传说中的花甲老人。细细算来,这年夜饭都吃了好几十回了,可不就是老啦!说起这除夕之夜,除了少不更事,有印象的起码得有好几十个,然而,记忆最深刻的依然是风雪戈壁上的那一个。 </p><p> </p><p> 一九九四年,我在新疆阿勒泰分区政治部任组织科长。那时,部队机关有个好传统,但凡到了传统节日,机关部门以上首长均要到连队去与士兵们实行“五同”。于是,腊月二十九那天,我便随副司令员一道登车去中哈边境一个叫达尔罕的边防连队过年。</p><p> </p><p> 出了阿勒泰过北屯往西拐,沿着额尔齐斯河到布尔津,再直往西150公里便是我们此行的终点。</p><p> </p><p> 那天的天气很是争气,虽然是零下二十几度的严寒,但却雪住天晴,风轻日丽。戈壁上的茫茫白雪映着头顶上湛蓝的天空,往日里波浪滚滚的额尔齐河像一条冻僵了的巨蟒纹丝不动,明镜似的冰面在阳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五彩的光斑,竟让人生出无比的愜意。“三凌”越野吉普沿着雪地上的辙印缓速向前开进。在新疆的雪野戈壁行车,一是要慢,二是一定得顺着车辙印走。这点极为重要,没车辙的地方千万別压,否则必车翻人仰,谁知道白雪覆盖的是壕沟还是砺石。</p><p> </p><p> 行至一个名叫卡其海的地方,但见戈壁深处一缕炊烟醒目的飘在白雪蓝天之间,我们知道这是通信连一个线路维护小站的所在。首长发话说,去看看!可能是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一位年轻的列兵早早的迎在了院外。车子刚一停稳,小战士双手提至腰间,跑步来到车前,啪一个立正,大声喊到:首长好!副司令员还过礼后便拉起小战士的手进到院内。见厚厚的积雪被清出一条涌道且拍整的笔直只通房门。</p><p> </p><p> 行进间得知这位小战士叫朱斌,望着小朱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被紫外线照射而浸红的脸颊,首长笑问:甘肃什么地方人?小伙儿裂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皙的米牙答:首长,不是甘肃的。父母是苏州人,我是乌鲁木齐长大的,算是新疆人。我心中暗叹,不愧是首长,一句话便把一个手足无措的小伙儿变回了一个浑身透着机灵的战士。聊起来才知道,小站是两个人,另一个老兵班长早上搭地方邮政车回连队领取年货,说好与副连长下午赶回小站过年,谁知一天一个往返的邮政车出了故障,要第二天才能返回,刚才连里已打来电话说明了情况。</p><p> </p><p> 得知小朱要独自值守,首长决定,留下来陪陪这位十九岁的小列兵。我随即用小站的便携式单机向作战值班窒报告了此事。按首长意思,今天二十九,必须按三十过。于是首长、小朱、司机和我依照分工,剔羊肉,和白面,包饺子!倾刻间,白生生、圆鼓鼓的饺子便在锅内翻滚,首长嘱司机从车上拿来两瓶半斤装的伊犁老窖,先斟起一碗,双手捧在小朱胸前道:我代表机关、首长给你拜年!看着小朱眼含泪花接碗放在嘴边猛一扬头,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底涌起。</p><p> </p><p> 吃完饺子,首长提议开晚会,内容就是唱歌,一人一首接龙,不许重复。那天晚上我们四人把所有会唱的歌都唱了一遍,最后我们三人列成一排,由小朱指挥齐唱《我是一个兵》。歌罢已是深夜,首长同小朱一床,我与司机同睡。虽然有点挤,但睡得却格外香甜。</p><p> </p><p> 第二天因要赶到边防哨所进行战备教育和点验,没有等到副连长和班长回来便与小朱作别。临行时,给小朱留下一盒叫《边关军魂》的录像带和烟酒糖茶瓜籽等年货后便上了车。车驶上路,小朱跟车跑了很远,我们停车让他回去,小朱非要再送送,还说反正要出早操。就这样,司机徐徐的开,小朱慢慢的跑,两公里后,首长亲下口令:朱斌同志!向后转!目标维护站,跑步走!小朱听令而去,我们目送着小朱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变成雪原上的一个绿色小点。上车后,久久不见首长发话,侧目坐在前座的首长,但见微闭双目的他,眼角挂着一滴泪花…… </p><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