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暮春，风中透着微微的暖意，淡淡的花香浸染在空气里让人莫名的愉悦。女儿聚精会神地捧着书在阳台上踱过来又踱过去，她穿着浅蓝的毛衣微微地低着头，窗外的阳光照过来，她的头发，颈项，毛衣在柔和的光线中虚浮着一层淡淡的金色，美丽异常。我突然怀念起从前，每到周末我们仨总在晚饭后携手出门，在荧荧灼灼又静寂清幽的星空下散步。那种温馨的画面定格在记忆中，总会在某一刻想起然后暖暖地舒服。于是我邀她出门，女儿爽快地应了。</p> <p> 在这样的一个午后，能够心情平和悠哉悠哉地散步于林间小道，还有心爱的女儿挽着我的手，我由衷地高兴。好友的感慨令人伤怀，“早知道孩子不过在我身边十多年，我真该好好珍惜那段时光。”懊恼和怨悔总是由于一切已成过去，留恋，却再也来不及回头。“抓住现在，活在当下”，我的脑海里忽然跳出这句话。哈，我捏了捏挽着我胳膊的女儿的手，欣然暗笑。我的臂弯能分明感觉到孩子实实在在的存在！于我而言，差别不过是女儿从臂弯内转到了我的臂弯外而已。</p> <p> 我正在为自己的小幸福沾沾自喜，女儿态度认真语气慎重地对我说：“妈，读完大学我想去国外见识见识。”啊？猝不及防，我有点慌。转过头，透过路旁树与树的罅隙，我看到栖息在枝头的鸟儿骤然展开双翅，轻盈地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圆圈，接着向无垠的天空斜刺而上，那是它选择的方向吗？把遥远的视线踅回来，望着女儿，她脸上是一副神往又似沉静的表情，那略微伤感的神态是我所生疏又熟悉的。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但不知道为什么鼻翼莫名地酸涩，心里涌动无数的惊诧和安慰，浮游着一种“连我的女儿也长大了”的感伤和喜悦。</p> <p> 我曾经想尽办法企图将女儿黏在身边，然而到最后，我只能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经过时间激流的侵蚀，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可以永久地留下。又其实，我非常明白孩子并不属于父母，他只是藉由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父母无法控制更不能操纵他。他既不是来代替我们去圆当年我们无法实现的梦想，也不是代我们来成就我们当年未达成的心愿。为人父母所做的不过是尽力在他无知的时候陪伴他、照顾他、帮助他、引导他，企盼塑造一个人格健全的孩子，希望他在人生路上健康、平安、快乐，然后自我淬练，慢慢成为一个独立、有爱并负责任的人。</p> <p> 想起四年前女儿参加完高考，将要去陌生的城市读书，那段时日对女儿的安危我臆想出种种担忧，像节节升高的气温整夜洇漫，隐身的恐慌和焦虑，无时不在身边的空气中膨胀。然而女儿到了大学，很快融入到小伙伴当中，每日快乐而充实。节假日回来对我们愈加亲爱。我忽而明白，如果希望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那么就划一段距离给他们吧。</p> <p> 沿着相同的小路回家，“嗖”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冷不丁从路边的草丛间窜出来，我跳起来惊恐地一把抱住女儿闭着眼睛只管大声尖叫：“啊——”！</p><p>“只不过是一只猫”，女儿轻轻地捏了一下我的胳膊，“你不要怕嘛！妈妈”。看着女儿淡定的小脸，想及自己那糗人的反应，我哑然失笑。</p> <p> 天边落日的余辉渐渐收敛，而暮色已经从四面涌上来。清丽又熟悉的月亮悄悄地悬浮在浅灰的天空里。快到家的时候，我自然地放开了挽着女儿的那只手。</p> 2019.4.28写在女儿出国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