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食：下饭与下酒

顾圣东

　　在这个城市，时尚酒楼，怀古食肆，街边小店，偷偷摸摸的排档，充盈着人间烟火、市井气息，寻常人生、人间美味。大隐于市，呼朋引伴，长幼有序，心情不同，喜好亦不同，依口味咸鲜香浓、辣麻酸甜，孕育千姿百态、形式各异酒食，或荤菜，或素菜，或荤素搭配，“食”在有意思。如臭鳜鱼、水煮牛肉宜为下饭菜，开胃健脾、果腹充饥；黄瓜拌猪头肉、蒜香炒花甲则为下酒菜，气血双补、爽口有味。老舍先生曾说“吃是考察中国社会的一个可贵窗口”，不管下饭还是下酒，亦或下饭下酒两宜，不在滋味，而在何时何地、与人与情。典哥说俺们东北人，下饭或下酒，酒是按斤的、肉是按块的、果汁是不用榨的、啤酒还有孩子那么大的，多年之后看中医，惊呼号不到脉了！同事叶兴说生活好似杀猪匠，原想一口一口吃掉忧愁，没想一口一口吃成肉球，体重飙升就像打喷嚏一样不可遏制，现在每吃一口都默念“少吃一口是一口！”他最得意的还是小跑后脱个光脊梁，露出半身白肉，让脂肪的眼泪肆意横流，老邓大笑此情此景实在辣眼睛。师父行走江湖多年，深谙做饭与做事道理，常挂在嘴边上说“治大国如烹小鲜，拿捏分寸，掌握精准，急不来，慢不得！”师父还说做人做事更是这个理儿，老魏在宿舍楼那头训斥孩子，撕心裂肺，地动山摇，我在这头都受教育。这个世上终归有人做饭、有人吃饭，还有人研究做饭，我愿意做那个努力研究做饭的人。

做人做事有态度。十多年前，第一次读到盐野米松《留住手艺》深为震撼，或许那是日本最后一批靠手来记忆的人，言传身教，口口相传，他们对传统手艺的坚持让我惊诧不已。千百年来祖祖辈辈取法自然，用树皮、藤条、筱竹等天赐之物编织布匹、打造工具、维持生活，匠人之心、纯粹之美，以及对故乡热爱、生命尊重，都蕴藏在一啄一饮、一呼一吸，以及山海馈赠、技艺匠心打磨之中。盐野米松说道“手艺人的工作其实就是他们人生本身”。做人低姿态、做事高标准，暗蓄力量，悄然潜行，宛如火锅底料的灵魂作用之于北京涮肉。要大事不糊涂。师父说有事没事听汇报、大事小事听汇报，保证全是草包。有根有据、有理有节，不该说的坚决不说、不能做的坚决不做，担得起大任、经得起考验、受得起重托。要小事不将就。举轻若重，再小的事，也要审慎处置。他愿意把自己比作“手艺人”，坚持把每件小事做得精巧得体、万无一失，就能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要疑事不含糊。没事当有事准备，小事当大事对待，正如陈薇院士所说的“我们的工作一定要经得起时间的检验、历史的检验、国内外同行的检验”。要生事不自负。求真务实、谨慎从事，切忌自负轻率、鲁莽行事，把简单的事复杂化、复杂的事简单化。

待人接物有温度。老百姓说得好“生而为人，要有爱”。言为心声，行为心表，温度源于初衷、始于情怀，如同口味，一张桌子众口难调，要体现气氛，往往炖菜是最具包容性的选择，门槛不低、多寡随意，丰俭由人、各取所需。我见过那些形形色色的人，芝麻大点权力，便能说出天大的口气，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美其名曰“公事公办！一切按程序办！”实则门难进、脸难看、话难听、事难办；还有些人，门好进、脸好看、话好听、事难办，虽然热情满面、关怀备至，但是解决实际问题避重就轻、相互推诿。老话说学会多一些雪中送炭，少一些锦上添花，这个人啊！既是大写的人，又是小写的我。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要肩有担当。大事难事看担当，逆境顺境看胸襟，是喜是怒看涵养，有舍有得看智慧，是成是败看坚持，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正的人生。要行为有善。予人玫瑰，手有余香，春风化雨，成风化人，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便是有温度的人。

大是大非有尺度。人往往好在适度、误在失度、坏在过度，知道做什么、不做什么、怎么做，是当下难能可贵的清醒与自觉。王阳明曾说“人须有为己之心，方能克己；能克己，方能成己。”脚下有分寸，手中有方向，眼中有目标，心中有尺度，方能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负得起责任。姥爷是从枪林弹雨中走来的，他说大是大非面前，有立场、有原则、有分寸，不含糊、不后退、不变节。要找准位子。老黄说“一流先生看星斗，二流先生看水口，三流先生满山走”。只有到位不缺位、就位不越位、定位不错位，才能干好事、干成事、不出事。要扑下身子。人有多谦卑，就有多高贵，作曲家赵季平说过脚上有多少泥土和老百姓贴得就有多近。沉下身子，才能听真话、求真知、得真谛、取真经，时刻在大是大非面前保持清醒头脑。要耐着性子。我去过安徽歙县昌溪，那里的人们有着上千年黄山毛峰的种茶、制茶经验，老百姓说只有耐下性子、用心制茶，才不会被自然辜负。要干出样子。人心不足蛇吞象，世事到头螳捕蝉。只有在大是大非面前敢于亮剑，矛盾冲突面前敢于迎难而上，危机困难面前敢于挺身而出，歪风邪气面前敢于坚决斗争，才能在干出样子中活出样子。

批评误解有风度。这个考研复习啊！“如果我连这都容忍不了，又怎能容得千军万马”。嗨！这不是说我自己嘛！俗话说的好“从自己身上找问题，一想就通；从别人身上找问题，一想就疯。人没有高度，看到的都是问题；人没有格局，看到的都是鸡毛蒜皮”。2018年3月18日，颇有自负情怀的李敖先生去世，批评声与赞美声齐飞，他自己一直是个斗士，看不惯就骂个痛快。批评是种态度，包容更是风度，对伟大先驱者的戕害其实只是因为我们孱弱的内心，容不下伟大灵魂。真正的智者，面对批评误解，让冷静来过滤，靠时间来沉淀，以胸怀来容纳，用事实来说话。要痛而不言。少年经不得顺境、中年经不得闲境、晚年经不得逆境，与其喋喋不休、夸夸其谈，不如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既是风度，又是气度。要气而不烦。师父说得多的还是“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欢悲不露于神，乐忧不曝于行，贵贱不溢于目，荣辱不惊于身，此乃大丈夫也!”要临危不乱。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要自得其乐。不轻易表现妥协，也学会与自己和解，不纠缠、不较真、不较劲，幸福才不会缺席。

人这辈子，高兴的时候，要吃饭喝酒来庆祝；难过的时候，要吃饭喝酒来治愈。下饭与下酒，不仅满足人们口腹之欲，更是见证人世翻滚沉浮，还有诗和远方，正如诗家夫子、七绝圣手王昌龄：喝最烈的酒，写最好的诗，去最远的边关。我有听过新四大悲剧“久旱逢甘霖，一滴；他乡遇故知，债主；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题名时，重名”。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万般滋味，皆是生活。人生苦短，善待自己，肚子里有油水，生命才有意义。我记得老北京涮肉，清水一盏，葱姜二三，锅应是铜锅，肉必是羊肉，炭火集中，迎风袭来，喝点烧酒，谈笑风生，食光不老，我们不散，相忘江湖，岂不美哉。师父还叮嘱规矩“坐定后不要挪位，因为只有要饭的，才会端着碗满处跑”。最后用一句听来的话收尾“生命中所有的灿烂，终究要用寂寞去偿还，孤独之前是迷茫，孤独之后是成长”。

参阅：丰子恺曾说“我的心为四事所占据了: 天上的神明与星辰, 人间的艺术与儿童”。歌曲《幸福就是》，刘若英演唱，2013年5月10日发行，词曲流畅，旋律优美，情感细腻，收录于专辑《亲爱的路人》。我们习惯把幸福理解为“有”：有房、有车、有钱、有权，师父说幸福也应该解读为“无”：无忧、无虑、无病、无灾。人生百年，秋水长天，能与心爱之人，素衣温粥，诗酒灯茶，已是幸甚！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写道“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也是一个愚蠢的年代”。细数历史上每一个庚子年，似乎都伴着灾难或转折。1840年的庚子年，西方列强用坚船利炮敲开满清王朝大门，中国发生第一次鸦片战争，开始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1900年的庚子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清政府被迫签订《辛丑条约》，史称“庚子国难”；1960年的庚子年，全国大面积受灾，开始三年自然灾害，我的父母也在那年出生（这代人童年挨饿、青年下乡、中年下岗、晚年留守，等等），同年“东风”地对地近程导弹发射成功，打破西方国家所谓“中国的导弹永远上不了天”预言；这几年，疫情、洪水、涡震等等，半年光景，一池繁花。去年，疫情刚过，洪水又来，武汉的朋友在朋友圈调侃道“只要心态好，武汉就是巴厘岛”。表姐自嘲儿子学啥啥不行，玩儿是第一，这不去年玩了大半年，一年级函授就毕业了。都说小盼头,支撑人的一天,大盼头,支撑人的一生。一场被延长的等待，都是为了更好的登台，愿大家在这年打乱的计划在这个月都能实现，愿大家乘风破浪、生活如意。祝大家周末愉快、平安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