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队日常生活琐记———“啊，连队...”

六弟途闻

“不同的连队，一定会有不同的故事，一样的姐姐，却有着不一样的境遇。”

避疫在家，女儿推荐我可以看看芒果TV上正在热播的《乘风破浪的姐姐》，现在这组由湖南卫视制作的娱乐节目在网上很是抓人眼球。

做为爷爷辈的一代人，看乘风破浪的“小姐姐们”组团唱跳，戏话人生，自感是超龄观众了。



娱乐之余，思绪却又信马由缰起来，眼前闪过的是宁静、阿朵她们在唱《兰花草》，孟佳、王霏霏她们在唱跳《大碗宽面》，脑海里闪现的却是当年在连队里初识的那些"小姐姐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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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天亮得也太早了，清早四点还不到，天空已经放出了亮色，挂在食堂前的犁铧片还未敲响，畜牧排的牛羊已经被姐姐们赶出栏了。（有时她们还会集体放猪，赶猪放牧会更辛苦）

畜牧排建在我们宿舍的后面，经常是我们还在宿舍门前洗着脸漱着口时，排成队的牛羊已经蹦跳着从我们的身前身后跑过去了，紧跟在牛群羊群后面的是畜牧排的姐姐们，她们经常是脚蹬长筒雨靴，肩背书包水壶，或披雨衣，或持短鞭，紧紧地跟在牛羊们的后面。

看着她们与牛羊经过面前，因追赶牛羊而左冲右突时，额上浸出津津的热汗，姐姐们的脸上透露出的不仅仅是她们的坦然和自信，也还有着记录周而复始单调生活苦涩的印记。

我很难想象她们竟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在还需要亲人呵护的年龄，把自己完全融入了最贴近农村、最具原始劳动方式的生活。眼见姐姐们由外及内的改变，由此带给我的心灵震撼绝不亚于随后而来的各种深及灵魂的感触。

经过忠山队长打造的五连曾经是极`左时期的“四好连队”。在完全依靠农业生产而被评为“政治思想好，三八作风好，军事训练好，生活管理好”的连队，即使在整个兵团里也是凤毛麟角。常人是难以想象当年五连人究竟做出了什么样的付出，才可以跻身于沈阳军区乃至整个兵团里的四好连队的。

我记得，每次若是空闲时去其它连队，或到修配厂、到汽车队、到团部....，凡见到与我相识的同学或朋友时，他们总会关切地问我 “在五连还好吧，能行吗？活儿那么累，还要开那么多的会，你们太不容易了......”

朋友的怜惜之情溢于言表。

真是这样，五连与其他连队比较，活儿累是无与伦比的，会多也是难以想象的，最与其他连队不同的是，五连在忠山队长的调教下，人与人之间会产生永无休止、近乎无情的批判和斗争，在身体和思想上总会让你处于身心疲惫的状态。能在五连呆下去真的是不容易，连队的领导曾自豪地说：五连是改造人的熔炉。

同样，在团里也还有这样的笑谈：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五连去！

我还到过六连，六连建在比五连更靠北一点，临石场沟，近山，距五连有十几里路的样子。六连是五连衍生出来的连队，在我还没有来五连之前，六连已经由五连开始负责筹建了。从人员安排、物资调配，六连的一切都是源出于五连，那六连莫不也会同五连一样吧？

去六连是机缘巧合。我刚刚分到连队不久，秋收还未至，难得几日闲。地里的农活儿不多，连里便安排我同吴建刚随邱医生和卫生员王立君去六连的后山采药。

采药是当年沈阳军区按照“6.26”批示，一级一级安排下来的一项工作，做为军队编制之外的“序列”，我们也跟着凑了一回热闹。

我们哪里会采什么药，每日只是在后山转上几遭，摘一些五味子，挖一点黄芪什么的，我们同六连的知青住在一起，几天里，感觉没有了老贫农那双充满敌意的泪眼的注视，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

与我们一起同行采药的还有六连的卫生员和几位六连的知青姐姐，这几位姐姐与邱医生和王立君也很熟。我们同行在郁郁葱葱的后山上，这几位姐姐一天里不是在舒心快乐地说笑嬉闹，就是在一起轻声地歌唱，她们就像是从电影中幻游出来的人物，她们唱《小路》，唱《深深的海洋》、《灯光》，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唱《照镜子》……，“外国民歌二百首”中的经典民歌几乎是她们每日必唱的曲目。

歌声在林木间和着微风摇动树叶的声响，间伴着鸟儿的鸣唱，有时她们是女声重唱的和声，有时又是轻慢低徊的哼唱，她们每个人都像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在自然界的混响里，她们的歌声真是好听。

不可思议的是，仅仅是离开了五连，仅仅是相隔了十几里路的距离，姐姐们竟可以这样轻松放心地歌唱，心里没有了羁绊和压抑，也不必担心有人密告，更不会因唱歌被拖到会上去接受批判。

这也让我惊讶至极，因为就在我们出来之前，连队刚刚连续开了两场批判会，批判杭州知青肖峰，他竟敢在宿舍里公开哼唱苏联歌曲。

不同的连队，一定会有不同的故事，一样的姐姐，却有着不一样的境遇。

在连队里，我们长时间地沉浸在异常严苛的管束之中，禁锢的感觉就像是不断加热的温水，慢慢地让我们习惯了眼前的一切，却淡忘了本该属于我们自己的美好。

篇首的题图照片是小学同窗周元庆兄所摄（元庆兄是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艺术摄影学会会员，北京摄影家协会会员，一级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