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儿子在一起的日子

高天流云

2019年11月29日，我向公司所在的部门提交了内退申请，打算陪儿子一起度过他高中生活的最后一段时光。 　有人说，喜欢一座城是因为城里有你牵挂的人，而我来到这座城，感觉既熟悉又陌生。儿子独自在校住宿了两年多，这期间每次来看儿子都是叫他出来急匆匆吃个饭，然后简单叮咛一下就又坐车返回了。来的次数倒不少，但几乎没有时间停留，也没有心思用脚步去丈量这座城。现在，我们租住的房子就在学校的后面，步行只有十分钟的路程。屋子里设施虽然简单陈旧，不过对我来说，只要孩子有学习的空间，能给他做做饭，周围环境安静和谐，别的我也不会再强求。我打扫了屋子，清洗了窗帘，一阵忙碌过后总算安下了脚。 住了一段时间，周围的环境慢慢熟悉了，我感觉反而比在宝鸡还方便些。每天早上，我会早起给孩子做早餐，等他上学走了我收拾完就出去遛弯到早市买菜，我很喜欢这里的早市，各种吆喝叫卖声听得让人热血沸腾，感觉生活充满了人家烟火。这里的菜品也新鲜便宜，水果多样，每每回家我两手都拎得满满的。 　这两年多不常和孩子在一起，现在突然拉近距离，有些方面看不惯我难免要叨叨，嫌他早餐不好好吃，桌子上乱七八糟，还有叫早得叫三四次，说的次数多了孩子自然也烦了，终于在一个中午，我们之间的战争爆发了。儿子看似很委屈，说我从小就打压他，不许他这样不许他那样，无论他做得再好我好像都不满意。我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错误的"完美"问题，赶紧向儿子承认，的确一直对他管教很严，有时甚至很苛刻，但我告诉他，我总会担心由于自己的疏忽而让他误入歧途，所以之前种种做法希望他能理解，话既然说开了儿子和我之间也就没那么多情绪了。 经历了这次争吵，我又试着去改变自己，慢慢改变自己的态度和方式与孩子磨合。当我在改变的同时，我发现儿子也越来越懂事。尤其看到儿子送给我生日礼物上的祝福时，我更坚信，我要永无止境的通过改变自己来融洽我们之间的母子之情。 　我一边反思一边改变，我和儿子的关系后来还有两次小摩擦，因为要改变成人的“习以为常”实在不容易，好在这个时期我不光想着要和孩子好好相处，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但无论我做什么，我都想从外在内在彻底改变自己，因为我不想成为那个不开心的自己。 我们在短短的磨合中彼此很快适应了对方，当我们按照学校的安排准备于2020年1月22日下午乘车回宝鸡时，武汉的新冠肺炎不断爆出消息，我心情矛盾的把路过车票改成了从西安始发的车票。 　回到宝鸡，我忙着收拾家里，第二天就知道了武汉封城的消息，我意识到问题会趋于严重，赶紧去超市疯狂购物，但口罩在各大药店均已售空，无奈，我只好戴着美女医生仅给的几只口罩进出自己要去的地方。 春节也是异常的清静，互相都不走动，武汉的疫情慢慢遍及到各个省市，开学延期，我和儿子只好居家等着学校的消息。在家的日子，儿子每天按照学校的安排刷题上传作业，我尽量也不外出在家给孩子做饭，此时我们的生活简单又安静。 　2020年2月16日，学校自1月30日开始实行网上打卡上传作业以来安排第一次居家模考，试题是班主任共享班群后家长提前打印好，然后按照时间依次发给孩子，家长监考。儿子在他屋子里答着题，我坐在客厅翻着手机，网络上已随处可见全球疫情的各大消息，我心里沉沉的，不知道疫情什么时候结束，也不知道孩子们何时才能开学。 2月27日，距离高考只剩下100天，学校用腾讯会议组织2020届百日冲刺线上主题班会，我和儿子守在屏幕前，感受着老师和家长们的真诚祝福！ 　接下来在家每逢周末就模考，儿子慢慢也习惯了居家学习的生活。3月17日下午，陈老师通知我们需提前返回西安隔离14天，学校根据教育局的安排打算30日开学，听到这个消息，我赶紧收拾东西第二天早上就和儿子去了西安。回到西安，孩子在家继续复习，我担心感染新冠不敢出小区外面遛弯，只好在小区内绕圈走路。 3月30日，学校如期开学了，但午餐和晚餐只能在校由食堂配送到班级，晚自习下后孩子才能回家。31日，在距离高考只剩下68天时教育部发出通知，高考延期一月，将在7月7日8日举行考试，得知这个消息，我没有一丝高兴，本来孩子就要跑到终点了，现在又要让他再跑8圈，那种痛楚只有经历的人才懂。那段日子，我除了做早餐别无它事，想着又多了一月时间受煎熬，于是我就戴着口罩外出人少的地方去溜。也就在这段时间我去了这座城里我想去的一些地方。 　4月20日开始，孩子中午可以回家吃饭休息了，但晚餐还得在校就餐，于是我开始搜菜谱跟着网络学做菜，此时做饭已成了我的喜好，越做越觉得要好好给孩子搭配营养以弥补我曾经对孩子的亏欠。5月10日开始，学校根据疫情同意家长给孩子送晚餐到学校门口，至此，我每天就忙了起来，而且也很乐意去做。 　时间总是和人捉迷藏，当你想让它过慢些，它却追赶着匆匆流逝。陪伴儿子半年有余，我们要返回宝鸡参加高考了。2020年6月29日，儿子办了离校手续，我们清退了房子，坐车回到了自己家。30日下午，我陪儿子去考点进行英语听力测试，到了考点，我才确切知道教室里没有空调，儿子一直在有空调的教室里学习，不知道在7月的高温下考试他是否会适应，但这一切都已不能改变。 　7月3日，距离高考只剩4天。儿子看上去还算相对稳定，早上，陈老师给孩子发来了高考红包，也发来了孩子第一学期被评为特优学业的奖学金。下午，学校联合必胜客西安市场请全体高三学子吃必胜披萨，可惜儿子不在现场，看着班上孩子们一个个的笑脸，我觉得他们很可爱，当我看到黑板上"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鱼"的字样时，心里莫名的感动。晚上，陈老师用腾讯会议组织了最后一次家长会，对考前注意事项一一做了交代，陈老师的细心，让我这做家长的都自叹不如，会后，又有家长补充一些温馨提醒，突然，我内心翻滚，眼眶溢满泪水，孩子自高二进入这个班级，大家积极配合，老师们慈爱有加，家长们也不辞辛苦的晚自习陪伴孩子，这期间的一点一滴都是那么的不容易，我原来是舍不得这个大集体的，大家就像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次网络相聚不知道以后还否会再见…… 　2020年7月9日，高考结束第二天，我原本以为我会像考生一样沉沉的睡去，不在家做饭，然后去街边把自己想吃的美味慢慢吃个遍……但这所有的勾画都是不现实的，我脑子里还一时半会抹不去儿子理综考试所犯下的"致命性"错误，这个失误让我们乱了分寸，没有了目标。尽管我竭力想让自己不去想更多，但心里还是替孩子遗憾。学得好不如考得好，看来之前所有的光环其实都是虚的，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那只有接受。 …… 经过了几天的自我调整，我逐渐恢复了以往的生活，早起去河堤走路听音乐遛弯，开始选择健身房自己喜欢的课程按时上课，偶尔也会看看书，吃饭时会和儿子八卦天八卦地，努力学着珍惜眼前…… 　7月22日，我陪儿子来到学校参加他的毕业典礼暨成人礼，踏进校园，我用心感受着一切，儿子在这里生活三年，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来铁一中了，我们顺着指导老师的口号过成人门，庆校长站在门口微笑着迎接每位毕业生及家长，红毯两边是高三年级所有的任课老师，儿子边走边向老师致谢，这隆重的仪式感让我为儿子感到高兴。 我一边欣赏毕业典礼所呈现的精彩节目，一边感受着浓浓的铁一情怀，庆校长说"铁一出品，必须精品"，这句话无意又刺到了我的痛处，儿子与精品已无缘，三年来的努力没有给自己交上满意的答卷。我环顾四周，到处都是学生和家长开着手机闪光灯在摇晃，每个孩子此时似乎都是那个最亮的星星。我把手里的成人帽给儿子戴上，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我知道从今往后，儿子不再属于我，他将融入社会，走他自己的人生。我把我准备的成人礼物及写给他的信递给儿子，儿子也向我双手递过来感恩信，我是一个泪点很低的人，此时只顾着平复情绪，竟然没有去拥抱一下孩子。 高中生活就这样带着丝丝遗憾结束了，三年的铁一时光铸就了儿子身上许多我不具备的才情和品质，儿子给了我不同的人生，我在养育他的过程中也获得了一次次惊喜，让我不断成长，这将是我人生最宝贵的财富。 　感恩所有，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