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年初疫情暴发后,和父母的电话联系一下子频繁起来。父母倒也听话,宅在家里,看看电视、弄弄吃的,安然地过了个“宅”年。疫情趋稳后的“五一”小长假,全家老小还聚了一下,父亲特高兴,喝了不少人参酒。</p> <p class="ql-block">因为父亲耳朵失聪,我平时电话都是打给母亲的,母亲总会在电话里抱怨一番父亲:又发脾气了、作息不规律了、酒喝多了……其实父亲快80岁了,要他改是改不了了,母亲也只是心头有怨气向我发泄一下求得慰籍而已。他们有体力精力争争吵吵,恰恰说明他们一切正常,我倒放心。当然每次和母亲打电话也是要有足够耐心的。</p> <p class="ql-block">但 六月初打电话给母亲时,她反而话不多了,问他俩身体都好吗?母亲说好的好的,但明显底气不足。在我一再询问下,她迟疑地告诉我父亲最近下腹部有点不舒服,我说可能是前列腺方面的毛病,要不我带他去看看?母亲赶忙说不要、不要!你父亲不让我告诉你的,你还在上班家里事又多,你忙你的!你来了你父亲又要骂我了。我说,那你们离五院很近,要不先去五院看看做个B超?母亲连连答应。之后,我多次打电话给母亲,询问父亲是否去医院检查了,母亲总说你父亲不肯去,没事的,你放心。</p> <p class="ql-block">六月中旬北京的疫情突然出现了反弹。父亲忌医讳疾的情况更令我着急。6月12日,母亲在电话里说,父亲右边下腹部有个小肿块,之前怕你担心没说,近日越来越大了,感到有点疼了,还说父亲自己也紧张了,一直在查看医学资料。</p> <p class="ql-block">我听后立刻急了,让母亲马上陪着父亲去五院查一下。要不我明天早上带他去闵行中心医院看看。不一会,母亲打电话给我,说父亲同意去看医生了,但不要我陪,让我安心上班,他们自己去看。</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我打电话给母亲时,方才知晓父亲让母亲陪着去了奉贤的奉浦医院就诊,诊断下来是什么病母亲也说不上来,只说医生跟他们说要开刀的。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舍近求远到奉贤?我让他们去附近的五院查一下、做个B超什么的就能明了的,但父亲却非要折腾,真是越来越固执了。</p> <p class="ql-block">在我的一再劝说下,当天晚上,父亲总算回复了我的短信,说上半周太热了,答应下半周由我带他去看医生。父亲既然同意了,那就等几天吧。但周二和父亲短信联系时却没有得到回复。周三,我和母亲电话联系时,只听见母亲在电话里叫苦连迭,告诉我父亲又让她陪着去了龙华医院了…..原来他跟我说上半周天热只是借口,他早已设想好了还是要自己去就诊……(其实父亲是不想麻烦我)</p> <p class="ql-block">周四,我请了假,一早赶到了父母家。我看了一下他们就医的病历卡,什么记录都没有,父亲倒是拿出了一大堆医学方面资料让我看,说自己患得是“疝气”,俨然他自己是医学权威。我说你到医院做一下B超就能清楚的事,你到底在折腾什么?父亲说他去奉浦医院看是为了确定患的是否是疝气,他给我看奉浦医院介绍,其中就有专治这病的。而去龙华医院看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害怕手术开刀,所以想去看看能不能吃中药…..</p> <p class="ql-block">父亲还让我看书籍、看报纸、看杂志、看电视,都是介绍疝气的,不知他从哪里收集来的。我查了一下百度,对疝气有所了解,略略放了一下心。但想到我同事父亲因患前列腺方面疾病不及时治疗酿成大病的事情,我仍不敢马虎。我对父亲说了同事父亲的情况,要他小病早治,早治早好,接下来侄女就要结婚了,家里事情多着呢。我问父亲究竟去不去医院看?这下父亲倒回答得爽快,说去的!明天就去!</p> <p class="ql-block">周五一早,我拿了父亲的病历卡先到闵行中心医院挂号,由于北京疫情的反复,闵行中心医院已是戒备森严,测体温、扫绿码、填写信息和承诺,经过三道门坎,方才进入医院给父亲挂了甲乳疝外科,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个科,在二楼,就诊的人并不多。打好前站后,父母也来了,我帮他们通过了“三道卡口”后,直接带他们去看医生。根据B超结果,最后诊断确是疝气,需要动手术!医生征询我们意见是现在住院还是等疫情过后再手术?若现在住院,非常时期必须走前置程序:要先去做CT和核酸检测(自费),由于CT需预约,可能要等候一段时间。待结果出来后方可正式办理入院手续;欲等疫情结束后再做手术也可以,但谁也不知疫情什么时候能结束?</p> <p class="ql-block">我把情况告知父亲后,以为父亲会打退堂鼓,没想到,父亲倒非常坚决,尽早手术吧。他说这两天包块越来越大了,原来只有鸡蛋大,现在足有拳头般大了。家人也一致赞同尽早手术。</p> <p class="ql-block">我赶紧带着父母去做CT和核酸检测。没想到非常顺利,CT中午就做好了!去医院最西侧做核酸检测时,除医护人员测试点排着长长的队伍外,入院病人测试点和自测点的人并不多,也一会儿就做好了,只是测试结果要隔天去取。</p> <p class="ql-block">闵中心很大,疫情期间只能环程走单道,大半天下来,两个老人都非常累。一路上我和母亲一直责怪父亲,说他拖延了时间,早点来可能不需这么多麻烦了。父亲是听不见的,但我们的不满他是明白的,一直紧跟在我的身后没吱声。看着他微弯着背、走路疲惫的样子,我也不忍心说他了,几次想伸手搀护他一把,他也不要。回到门诊大厅,我找地方让父母歇歇。我去把验血单子和已做核酸检测的单子交给二楼的医生,医生询问我父亲近期是否外出等情况后,提前开出了住院单子,说等上半周有了床位就通知我们,届时把核酸检测单子和CT单子一起带来即可!我觉得前置程序在半天内都解决了还是很高兴,告知父母后他们也定下了心。父亲拍拍我的肩膀说,今天多亏你了!我冲着父亲笑笑,对他树起了大拇指,夸父亲运气好! </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一早,我便接到了医院通知,让父亲周日便入院,准备周二手术,由丁主任主刀。没想到如此顺利!</p> <p class="ql-block">因为疫情,医院的管理非常严格,只允许每个病人由一个家属陪护,陪护人必须先做核酸检测,基于我父亲耳朵失聪,母亲又不识字,经和医院商量我们办了陪护证和临时探望证。</p> <p class="ql-block">周一,我陪着父亲做全身检查。从住院部到门诊检查,出去容易进来难——入院口临时设置的门卫极度认真,我陪父亲出去检查,进来时两度被拦下……</p> <p class="ql-block">检查的项目很多,其中最辛苦的是肺功能检查,医生让父亲对着机器进行“呼”和“吸”,父亲掉了好几颗牙齿,觜瘪了要含住仪器不容易,而一呼一吸要听医生指挥,父亲听不见,医生就将他拉起、放下,拉起、放下,尝试好几次都没有成功,父亲的脸都涨红了。排队的人很多,医生就让父亲先去厅里看宣传示范片自己练习。父亲以前游泳多好,潜水功夫也了得!而现在却连他最擅长的也做不好了。我看着父亲一边看演示一边认真练习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做了两边,父亲跟我说会了!我说多练几遍吧,他不肯,说会了!果然,这次,配合医生做检查时较顺利地通过了!我高兴地对父亲树起了大拇指。父亲也很高兴,脸色依然是红通通的。</p> <p class="ql-block">做B超检查时,父亲因为听不见指令,我陪着一同进去。可能检查内容多,检查时间特别长。听到机器发出了奇异叫声、医生叽里呱啦说着专业用语,我紧盯着显示屏,紧张急了,唯恐检查出了什么异常情况。当医生问我是什么病入院的?我回答是疝气,心里却害怕到了极点,担心医生纠正或补充什么。见医生不吱声,我忍不住怯声问:我父亲没有什么大碍吧?医生说,没有。我松了口气,拉着父亲出来时感觉自己捡了个宝似的高兴。</p> <p class="ql-block">下午,医生通知我去办公室。我以为是术前签字。但没想到,医生却说父亲心脏有点问题,手术暂缓,要做心脏24小时检测。后经评估,决定改变手术方法,最后决定周三即端午节前一天进行手术。</p> <p class="ql-block">手术前,一会儿心脏科医生来会诊,一会儿麻醉医生来询问情况,一会儿护士来告知注意事项,父亲这是第一次动手术,难免会紧张,尤其我告诉他手术室家属是不能进去的,他怔怔地看着我不出声,我给他做了许多心理建设,他也努力显示出镇定的样子。父亲是中午手术,从晚上8时开始不吃喝任何东西了,可能因为紧张和饥饿的原故吧,他的神情异常憔悴、手脚都是凉凉的。终于等到手术室的推床来了,我们搀护父亲躺上推床,然后跟着推床乘电梯到2楼,经过长长走廊,在推进手术室大门的刹那,我看到了父亲眼中的无助……尽管是小手术,但要全身麻醉,父亲心脏又不太好,年经又大了,耳朵又不好,我想他肯定充满了恐惧。从中午11点40分进去,到下午2点多出来,其他病人出来时一般都是神志清楚的,但父亲却仍是迷迷糊糊的,到傍晚才完全清醒过来,我问他疼吗,父亲点点头,我没让父亲用镇疼泵,不知这样做对不对,听护工说没用镇痛泵会疼得吃不消的,我竟有点后悔,但父亲很坚强,当着我的面从没有哼叽过。</p> <p class="ql-block">之后,父亲恢复得特别好!体温、血压都没有出现过异常!而邻床的老人动了同样手术,发烧3天呢。我每天早上过来,了解情况后,总是情不自禁地向父亲树起大拇指!由衷夸道:“老爸您真棒!”</p> <p class="ql-block">端午节休息,正好陪护父亲。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陪父亲看医生,也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照顾他。父亲一直性格倔强、固执,他认定的事,别人休想说服他。我自幼害怕他,长大了又老想得到他的认可。可如此强势的一个人,现在却需要我的照顾了,如今我可以说他、呵斥他,可把他当作小孩子似地翘大拇指夸他……而他再也没有以往的凌厉……</p> <p class="ql-block">6月29日父亲终于可以顺利出院了。我给父亲办理好出院手续回病房时,父母又在争执了,起因是床柜抽屉里有一堆废纸,这是父亲在住院期间和我交流的产物(父亲因戴助听器不适应,一般情况下都是书写交流),母亲要扔了,但父亲执意要带回家去……当然母亲永远是败将。我们下电梯时,母亲跟我说,你不在时你父亲一直在说,这次生病动手术多亏小姑娘了(我永远是父母口中的小姑娘),他觉得麻烦你够多了……我听罢眼眶微热,我想起曾看过“不要成为父母生活里的隐形人”文章,说父母老了,儿女长大了,双方角色互换,父母成了渴望被关心的孩子,儿女成了父母的依靠。不同的是,小孩子从来不怕打扰父母,父母却永远害怕给儿女添麻烦……</p> <p class="ql-block">我挽着父母的手臂,心想我们一起走的路还会很长很长,我会成为他们的依靠,而他们永远是我的需要!</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