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执念，脱去皮囊，不完美才是人生

海 霞

好朋友去年强烈推荐我读麦家的《人生海海》，想读的书太多，想做的事也太多，不想做也必须要做的事更多，总之，有无数个理由一拖再拖。

三月份去图书馆找了几次，电脑显示馆里有《人生海海》，但就是找不到，管理员也找不到。

于是，我借阅了麦家的《密码》、《黑记》，前两天微信读书听读了《人生海海》，快读完时爱人从网上购买的《人生海海》也送到家了。

说起麦家，我印象中就是他的《暗算》，具体了解麦家，还是在一次观看董卿担任制片人并主持的央视节目《朗读者》第三期节目时，他谈到父亲，谈到儿子，并朗读了被誉为“2017最美家书”的《致信儿子》。

过后我上网查阅了麦家的简历及人生经历，悲惨的童年，和父亲多年不可化解的事件等。

读完《人生海海》，静默沉思，世事无常，人生变数多，我不满足这样的感慨。

曾经听一位教学中文的教授说写读后感心里最好“没有作者”，只有文本。

但是读后的感觉，不由得想到麦家自身的经历，有太多似曾相识之感。

麦家说《人生海海》：我想写的是在绝望中诞生的幸运，在艰苦中卓绝的道德。我要另立山头，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和人性的密码。

读完《人生海海》，结合麦家的悲惨童年及后来发生的一切，我个人认为，这是一本麦家写给自己的书，和童年的自己链接，是和自己及故乡的一次和解，是“本”的回归。敢于直面真实的自己，双脚植根大地，与屈辱的过去告别，完成了一次生命重建。

无论时代如何发展和变迁，在我们的身体和思想里都烙有先辈们的印记。

在缺乏有效交流又备受欺辱的童年，麦家将内心的恐惧都写成了日记。

麦家的童年，家庭成分不好，被同学歧视，甚至连为人师表的老师也污辱他，交不到朋友，我很孤独，内心恐惧，写日记是他唯一与人交流的通道。

一次，他跟同学打架因为他们骂他父亲是"反革命"、"牛鬼蛇神"、"四类分子"、"美帝国主义的老走狗"，骂他是"狗崽子"、"小黑鬼"、"美帝国主义的跟屁虫"。

父亲不仅没有站到他这面，反而还当着打架同学家长的面打了他一顿，从麦家写给父亲的信中体会到父亲那一打让麦家感到自我深深被碾压。

从此，他带着恨，开始了惩罚父亲的一系列做法，不叫“爹”，回家给亲人带礼物无视父亲存在等等。

随着年龄增长，开始赎罪，回到得了“老年痴呆症”的父亲身边照顾他，就想听到父亲说一声原谅他了，可是，直到父亲去世也未能如愿以偿。

《人生海海》主要围绕一个人的故事展开：既被人尊称为“上校”，又被人贬损为“太监”的男主人公。

他当过白军、红军、木匠、军医、军统特务，经历过建国前所有战争，参加过抗美援朝，是个弹无虚发的神枪手，又是救人无数的神医。

曾为了保护被人侵犯又爱上他的林阿姨而选择沉默。

也能忍受大家对他的嘲笑和红卫兵的折磨。

但对“小瞎子”侵犯了他最在意的耻辱，既因从前卧底被日本军俘虏后被一女汉奸在腹部刻了耻辱的记号，“小瞎子”被上校整成了废人。

上校被爷爷举报抓回来后，被批斗的过程中疯了。

上校腹部的字成为了整个故事的焦点，也成为了上校的执念。

书里讲到:"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没有用自己的技术把肚皮上的字涂掉，疯了都惦记着，想涂掉。"

最后为赎罪的林阿姨照顾了上校后半辈子，她学会了纹身，给上校腹部纹了一棵树，覆盖了上校的执念，消除了上校的耻辱。

每个人都有一个特别在意的点，因执着而产生不可动摇的念头，就成为了一个人的执念。

《皮囊》中“盖房子出口气”成了母亲的执念。借钱盖房子，搬新家借钱宴请，一家人吃“不明来路”的菜叶，父亲看病没钱，我上学没钱，这些都给母亲的执念退让。

“得到别人的认可”成为了举报上校的爷爷的执念。

经常讲很多道理，证明自己是对的。

在遇到小瞎子说上校是鸡奸犯时，他当众侮辱辱骂小瞎子，到处宣扬上校有多少个女人证明不是鸡奸犯，其实内心是对儿子性取向不自信的一种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

为了维护家族名誉，做出举报上校的失德行为，成为村里人对他们家进行肆无忌惮伤害的理由，害的全家名声坏掉。

家里霉事不断，爷爷自杀，“我”和哥哥被迫远走他乡。家从此没落，衰败不堪。

上校和爷爷的执念，解不开的旮瘩，化不开的心结，让他们走向了本不该有的结局。

新京报采访麦家：对“故乡”算是有执念吗？也有人从《人生海海》中解读出了你对童年、故乡、父亲的和解。

麦家：我和故乡的关系比较复杂，可能也是我自己搞复杂的。年轻时心气大，追求这种复杂，现在年岁大了，想简单化，就想放下很多东西。对人最大的惩罚是让你放不下负荷，西西弗一样的。人年轻时甚至不知道什么是自我惩罚，只想惩罚别人，其实惩罚别人也是惩罚自己。如果说记住仇恨是一种力量，那么放下仇恨是更大的力量。我也只有在放下诸多对故乡包括父亲的情绪后，才有力量来写这东西。

麦家在父亲卧床生病最后阶段陪伴照顾服侍父亲，为了救赎，为了赎罪。

故事背景设置在自己的故乡浙江，还原了童年的生活环境，以一个孩子的“我”去看村庄里的人、村庄外的世界以及村庄里发生的生与死。

在整个故事里，我们可以看到有恨，有爱，有对抗，有自我否定，有罪责感，有赎罪，有理解，有接纳……仿佛都能看到麦家的影子。

麦家和父亲之间一直存在没有解决的问题和困扰，直到父亲去世前，也没有听到父亲原谅他的话语，这仿佛成了麦家一生的梦魇，也成为他的执念，常常困扰着他。

即使那么成功的麦家依然走不出“过去困扰的执念”，童年的那些伤害记忆，让他恨，远走他乡，求父亲认可和赎罪的心理……等等，埋藏在生命中的这些对他来说有害的精神遗产需要放下的时候了。

《人生海海》最后写到：“没有完美的人生，不完美才是人生。”

没有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人生，人有痛苦，更多的是跟自己过不去。

结尾这句话让我们看到麦家放下执念，不再和自己对抗，接受了最终没有听到父亲说原谅的现实，也放下了童年的那些伤害记忆。

《人生海海》的诞生，也许就是他的自我和解，自我救赎，把伤口呈现出来，经历风吹日晒，形成沉香。

李敬泽说：“皮囊有心。不管这具皮囊是什么质地，它包裹着一颗心。人生或许就是一具皮囊打包携带着一颗心的羁旅。

这颗心很多时候是睡去了，有时醒来。心醒着地时候，就把皮囊从内部照亮。

写作就是再过一遍。过一遍自己，也试着过一遍他人。把栏杆拍遍。把心再伤一遍。”

过去出走，现在回归，曾经叛逆，如今颠覆，也许回归才能解开出走的心结，解构后完成了一次内心世界的建构，完成一次生命的重建。

回归何尝不是一次对生命的尊重和重新认知，对生命的敬畏便是对故乡和父辈本身的敬畏。

卢梭《忏悔录》就是自我真实的解剖，真实的人性公诸于世，袒露人间，正如他自己所说，当时他是什么样的人，他就写成什么样的人，当时他是卑鄙龌龊的，就写他的卑鄙龌龊。当时他是善良忠厚、道德高尚的，就写他的善良忠厚、道德高尚。他用自己为解剖标本，对人性作了一次深刻的探讨。

麦家的《人生海海》何尝不是一次直击人性，自我坦露和自我解剖？

认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又何尝不是麦家的自我表达？当然也表达出了我们多少人同样的共识。

五月天的《人生海海》歌词中说的：“就算是整个世界，把我放弃，而至少快乐伤心我自己决定，所以我说，就让他去，我知道潮落之后一定有潮起，有什么了不起”。

正如书中所言：“人生海海，敢死不叫勇气，活着才需要勇气。”

视人生无常曰正常。

人生变数多，此一时彼一时，“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的人生不是潮起潮落，福祸相依。

也如麦家所言：人生海海，既然每个人都跑不掉逃不开，那不如去爱上生活。

原创于2020年6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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