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 ——

佩柯a

十

冬浅夜归晚，数星点点。孤独西风冷硬，寂寞残月柔软。戚戚寒光泻如水，败运人似哀雁行…。

这个是学了文化人胡诌二句文，描写应时场景以烘托阿三颓废的心情…。

一路飞驰 扑风打面，上岭转弯 下坡急拐，齐齐闪过了秦城 三家村 老虎窝 乳阳村 乾字 路井镇 西明 东梁家。阿三脑子里沉沉郁郁地埋头回到家里，从摩托车上搬下了油桶， 解开了棉籽袋。抬头就只见父母屋内的灯光透过窗户闪闪地照射着院落，脆脆的笑语说话声窜出了屋子。

进屋，抬眉。啊，啊——，竟然是小丫和杨婷？！阿三呆立着，突然胸闷喉哽 结舌张目，眼光直指小丫。小丫穿着束身鸽灰健美裤，短腰敞篷白软绸缎T恤衫，内穿鹅黄紧腰小线衣。转头看见阿三就把灿艳活泼的笑脸凝固，双眼啜润含珠 秀鼻忽合 红唇抖索，满腹的委屈拥上脸面。良久，扑上前抱着阿三举着粉拳擂打他的左胸，埋头拱在他的怀里又哭又笑…。 杨婷和赵小眉干笑着劝退二人，梁平顺坐在柜桌旁边的椅子上始终黑着脸冷眼斜瞥着阿三也不出声…。

原来，杨局长是小丫的舅舅，小丫和杨婷竟是表姊妹俩。

却说过年后小丫在广州碧桂园做售楼小姐。在小丫的努力下竟然卖了一套别墅，提成就赚了五十多万元。之后经同事忽悠辞了售楼处就做了传销，又让她叫了父母加入。恰巧阿三写的情书被她父亲王二虎拆收，自己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嫁给穷困的阿三？这是要坚决阻止的！于是王二虎就藏了情书，收了小丫的手机。所有传销人员都不得对外联系，让她也无奈和阿三通话。长达近一年的封闭式学习生活传销工作，没有赚钱反到赔了十多万元。最终她和父母偷着回来住在合阳县城也没脸回村里。今天下午在整理父母行李的时候小丫才看到了阿三写给她的信。就约了杨婷来村里找阿三，一路上杨婷就说了阿三做工程的种种行为，这一切让小丫心里如打翻了五味杂酱 难受极了。

阿三也是愧对小丫自责不已，临走时小丫给了阿三一个黑皮本子，是小丫在外写的心语随记…。躺在床上，阿三打开笔记本——

2月29日 阴天

情未了，此日离多欢会少，它日重逢巧。夜听风雨窗打帘，依床凝眉拂晓眠。

去广州时纠结难舍一夜未睡，这是那个妙人儿怎样的思绪呢？阿三大恸…。 又往下看——

5月20日 晴天

杨柳下，我把杨柳嗅。嗅不来杨柳春意渡。湖水旁，我把湖水瞅，瞅不见水波荡漾四处顾。月圆夜，我把明月怨，怨你如玉似盘照不到油郎影儿叫我见…。

这是怎样的幽怨情结啊！这是那个活泼泼敢爱敢恨的妙人儿的百般柔肠么？！阿三愈看愈想愈是觉得深深辜负了小丫的真情执着…。

8月25日 睛天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日，七夕节，是织女牛郎见面的日子。

相遇相别两匆匆，相厮相守两不离。鹊桥相会终有时，翘首雁归未有期。终究是，看过那云那山那水心如梦，见过你傻你呆你痴情难禁。

看着小丫的笔记，阿三心里波涛起伏，在也无法平静了。那血管的血液全身上下奔腾跳跃直冲脑际。咱何德何能让这么这么可人的女孩如此恋情，若果不好好做人不好好努力能对起这个妙人儿么？！阿三或是感叹或是激动或是自责就是这样似睡似醒到天亮…。

这天午饭后，冬日的太阳耷拉着眼睛凉凉的散着光芒，座西朝东的厦子檐下就直直的有一道阳光的南北阴影分界线。梁平顺倾斜着有些驮背的身子坐在高背木椅子上，想着阿三的作为很是烦躁不安宁，就抖索着要抽烟。抽吸一口就浑身搐扭着咳嗽不停，拽长着胀红的脖子 憋瞪了眼睛 张着大囗唾吸气。梁枝南老先生刚好弯腰踱步进门，眯着眼睛瞅着他说，"老弟，烟还是不要吃的好，你看看你成了啥样了。" 他边说话边就势坐在炕沿上。喘了好一会梁平顺才换了口气，斜扭着身子看着他缓缓说道 " 唉，好老哥哩，心里不… 不顺，才吃烟的。″

"现在顺了？ 好受了？" 暼了他一眼。

低头无语 ，只是喘气。正想说话阿三就进了房门，看见梁老先生就尊敬地说"大伯来了，″

″ 阿三，伯有话给你说，要看着别让你爸吃烟，他喔身体医生也不让吃烟吧。″

阿三一边低头动手给泡茶一边扭过身子看了一眼老先生说道 " 说过不让他抽，他就抽 ”。

″我爱… 爱抽烟么？″瞪着阿三高声喊到 ”还不是你… 你这瞎熊气的。”梁平顺又喘咳个不停。

″三呀，到你爸妈要孝顺哩。″ 老先生眯着眼睛翘着稀疏的白胡子噘着嘴说道 " 这个孝啊，咱村里在清朝康熙年间的时候。是梁氏第十五代人梁继默，就是现义家的祖先。梁继默他大在病重时医药不治，他就割了自己大腿上的肉熬药让他大吃，结果病好了。随后陕西巡察御官知道了此事，亲笔写下了″孝隆极则"几个大字并刻成牌匾悬挂门厅以作典范。" 阿三静静地看着老先生说话，梁平顺凝神说道 ″这个是真事？″ "当然是真事，这个牌匾还在现义兄弟武朋家里保存着呢。" 老先生顿一顿用手捋了捋他的白胡子说道 "其实这个孝啊，不单是指对父母长辈的日常生活及看病的孝，也是要关心沟通陪陪聊天说说话的精神上的孝。还有吶，三呀，你要知道，你不是你自己，你的一言一行是代表着你的家里人。而且孝啊，是根 是品德 是柔情大义 是修身 是齐家 是人生，所以要明明白白的做人。这个才是大孝啊。″ 阿三心里訇然开朗，注视着老先生细眯的眼睛。”所以说，活着不容易，就要活个人样。古人说过，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有志之士不饮盗泉之水，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些道理你都懂得的。″ 老先生顿住伸手捧着茶杯低头细细地呷了一口茶转头盯着阿三透着问询的目光。″ 伯说的话我记住了。" 阿三迎着老先生的目光朗声说道。“呵呵呵， 好，走了。" 和梁平顺打声招呼， 老先生就挺直了腰杆，走出屋子，踏着地上的阳光，昂头将身影甩在身后就不缓不疾地迈出了大门。阿三看着读书人老先生的背影，顿时在心底竖起了标杆…。

"曳… …… 醋 了 ″ 寺前镇的大个子老汉正赶着毛驴车喊着他破铜锣的嗓音换醋来了，嘹亮 古朴 悠扬 ，极富音乐感和感染力。每每听到老汉的喊声，就觉得空气中都透着酸味，嘴里舌根下就汪出一口酸香的味道来。一声未毕一声又起，"修…… 锁子， 钉眼镜 " 这个是紫光村瘦身板戴眼镜骑着摩托车五六十岁的老人。他在喊到修 时曳长了似颤抖着的尾音，嘎然吐出锁子，然后铿锵有力清脆地喊出 钉 眼 镜。整句子喊出来 清脆 顿挫 有力。好似锣鼓擂响添补敲响小锣 铛 铛 铛 。这俩个人相遇互相打个招呼就又喊开了。巷院里人家门前的牛叫了 羊咩了 狗吠了 鸡鸣了 碎娃哭了。各种声音交挚在一起 霎时间热闹起来，村子上空就透着浓浓的烟火气息。这个才是暖暖的农村的生活哩。

傍晚，西边天空红霞满天，白云似锦绣堆积。那霏红的光芒照耀着村子 院落 人们的身上 。好似佛光普照，令人温暖。这时小丫来了。进屋见了阿三说，我们结婚吧，我不放心你，我要监督你。阿三就和父母商量着让村长去提亲做媒人。王二虎那边由小丫做工作就行了……。

终于，在磨合中统一了思想。阿三要结婚了，日子定在元旦第二天。合算日子请的梁丙德老先生。他说，元旦和春节这是天地轮回 季节交换 新旧更替的大日子，所以元月二日就是最好的开始。也请了梁枝南老先生编写喜联，请了村长又是媒人又是婚礼讲话人。请了老书记阿林和阿C负责礼房，请了梁君主事，请了五妞在她家里设贯席。请了芳宁婚庆，请了武斌敲锣鼓，请了梁秦杀猪。请了欣娃做豆腐，请了老梁主厨，请了心灵手巧的燕燕布置新房。也请了梁老院长 阿红 刘党 阿李 阿西 梁堂玉 阿祥 阿牛 老为等等左邻右舍及其巷院里的人。忙碌的准备工作就在喜悦的气氛中开始了……。

不必说搭棚的做厨的采购的布置新房的等等繁忙事宜。单说梁秦杀猪，农家讲究过事须要满院红。四五个力壮小伙将猪摁倒在院子，那个大肥猪挣扎蹬腿嗷嗷乱叫。你看梁秦左手紧抓猪耳，右手握着明晃晃锋利的尖刀。一边用刀侧面拍着猪脸，一边瞪着大眼睛说道，"猪呀猪呀你莫怨，你是人家一盘菜。" 那个猪听到就闭上眼睛也不出声。这时，梁秦疾快地闪刀 ”噗嗤…" 就戳进猪的喉咙，又用力挺捅，拔刀出来"哧哧…"。一股热血胶着血腥味蒸腾出热气弥漫在满院上空直直钻入鼻腔中，那热血就汨汨涌了出来。用面盆盛了血液待用，猪死血流，院地留红。这就是满院红，聚财避邪让宅院变成吉祥安宁之地的术法和讲究…。

那天，在彩棚下，在新房里，在喜乐声中，热热闹闹的。 拜祖 吃喜蛋 吃辣子豆腐 装婚车 拿上彩礼烟酒干果鲜果喜糖祭先肉 引媳妇娃 伴郎伴娘 迎姑扶女 司仪 化妆师 摄影师 响炮的 接待的 宴席 茶点 等等，在鞭炮声锣鼓声欢笑声婚庆声中阿三就欢欣喜悦地迎娶了小丫做了新娘喝了桂花酒入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