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山记忆：新化毛板船

李光明

　　引言：我们研究梅山文化，首先应该了解“梅山文化”中的几个关键名词。梅山是一个地理名词、地域名词、历史名词，并非指哪座特定的山峰或山脉，梅山是地名而非山名，这是常识。梅山就是古新化和古安化地域范围，主要包括现在的新化、安化、冷水江全境、涟源大部、隆回及新邵北部。记得有位资深作家写了篇《梅山毛板船》，篇中明确指出梅山就是雪峰山，是民国时期改名的。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如此，他这篇《梅山毛板船》理所当然就应改为《雪峰山毛板船》，按此逻辑以此类推，梅山武术即雪峰山武术、安化梅城即安化雪峰山城、梅山文化即雪峰山文化、梅山地域即雪峰山地域、梅山张五郎即雪峰山张五郎、梅山教派即雪峰山教派等，是不是很搞笑？

一、毛板船的产生

毛板船顾名思义船体毛糙，船身未漆桐油，运输过程中船体会渗水，需专人每隔一段时辰舀水，说白了就是半成品船只，一次性水运运载工具，介于船与排之间，装载的货物只是煤炭，主要从新化运往汉口宝庆码头，在码头卸完煤炭后，再将船体彻底拆解当作木材货卖，所以当时新化人在宝庆码头主要经营的就是煤炭与木材，即开炭铺和板厂。毛板船产生于嘉庆4年（1799年），由新化县洋溪人杨海龙首创发明，在航运中节约了运输成本，极大提高了运输效率和经济效益，增大了物流，对新化的经济繁荣发展起到促进推动作用。毛板船航运史至到1958年柘溪水电站开工建设才正式退出历史舞台，在资江水面航行了160年，成为新化对外的一张历史名片。

二、毛板船产生的条件

湖南全省为何只有新化出现毛板船呢？也就是讲，为何毛板船是新化特有现象？而其他地方却未曾发现或出现过毛板船的踪影？现在我们来分析研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放毛板船必须同时具备满足以下三个条件，三者缺一不可。一是要有落差大的河流，二是要森林资源丰富，三是要煤炭资源丰富。而在当时同时符合这三个条件的唯一只有新化县。大家都知道，湖南四水湘资沅澧，湘江最宽、资江最深、沅江最长、澧水最短，湘江完全是条平原河流，水流平缓宽阔，两岸森林与煤炭资源并不丰富；而沅江与澧水虽有森林，但缺少煤炭。而资江是四水中最为凶险的滩河，落差大、河水深、礁石多，计81湾72滩，当资水流入梅山地区之后，突然象野马一样狂暴不定，变得令人难以捉摸。新化属上梅山地区，包括今天新化、冷水江、新邵与隆回北部，县境资江两岸森林覆盖率极高，不缺制作毛板船的木材。而境内开采煤炭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明朝中叶，煤炭资源尤其丰富。新化一共十二溪，上五溪有筱溪、球溪、麻溪、柳溪、连溪；中三溪有化溪、辇溪、太阳溪；下四溪有油溪、白溪、澧溪、苏溪。大大小小的煤窑遍布资江两岸，用人力将煤炭挑至麻溪、柳溪、连溪、化溪等煤炭码头，装上毛板船，浩浩荡荡顺资江驶向益阳、汉口等地。

三、放毛板船的水文参照物

放毛板船也有季节性，大多选择春夏丰水季节开船，主要集中在“二月桃花水”到“五月龙船水”这几个月。新化放毛板船的水文标志共六处，一般作为行船参照物，船夫通过观察参照物标记水位判断是否可以开船。一是金竹山的沙塘湾码头石阶，每当河水涨到第八、九阶就可放毛板；二是冷水江的岩坝塘崖壁，垂直且长的石壁上有洪水留下的几条明显“吃水线”，“吃水线”之间崖壁的颜色不同，每当江水水位介于第三、四条“吃水线”时即可行船，这一深水线也叫“毛板水位线”；三是枫林码头独石塘的“独石”；四是新化东门外大码头石阶，河水淹到十一、十二阶即可放船；五是塔山湾的“扫蔸碑”，每当河水涨到岸边石碑底座就可开船，称之“扫蔸水”；六是游家大洋江江边的“毛板石”。

四、宝庆船帮

“府到府宝庆府，县过县新化县”，全省72州县放毛板船的唯一只有宝庆府新化县。因此，毛板船完全被新化人所垄断，渐渐发展成为一大地方帮会组织“宝庆船帮”，为毛板船停靠及货物经营与商业活动提供方便，新化人凭借智慧和勇气，硬是在汉口立住了脚，建立起了宝庆码头、盖起了宝庆会馆。只要船头挂上“宝庆船帮”旗号，洞庭湖匪、长江水盗皆遵守江湖规矩给予放行，不会劫掠船只、杀人越货，不敢得罪“宝庆船帮”，担心受到湘军集团的报复，弄不好哪位湘军大佬发话：“给我全力肃清匪盗”，那么这些大大小小的湖匪水盗则立刻被剿灭干净。从中可以看出，“宝庆帮”与湘系集团利益关系相当密切，并受到湘军政治军事势力的保护，宝帮受到保护的同时一定会积极为湘军提供运输和筹集粮饷，给予后勤支援与情报帮助，二者是达成某种默契的双赢合作模式。

五、铁打宝庆

新化毛板船也带动了许多相关产业，特别是制船业、炼铁业等。例如，毛板船集中的沙塘湾码头，利用当地的木材与金竹山的煤炭来放毛板，造船须用大量的“马钉”、“船锚”等，凡船上不可缺少的铁器，在码头上任何一家铁器铺皆可买到，只见铁器铺从早到晚“叮当叮当”响个不停。因毛板船的原故，所以新化打铁的铁匠师傅特别多，后来慢慢地诞生了一个新的名词“铁打宝庆”。民间有种说法：“纸糊长沙，铁打宝庆，银铸益阳”。说的是，长沙为全省最大书市，书籍出版多，印刷业发达，纸张需求量大；宝庆铁匠师傅多，造船业发达，铁器需求量大；益阳物流商业发达，白银交易量大。

六、尾声

虽说毛板船对新化经济与繁荣作出了重大历史贡献，但同时也对新化的森林植被和环境保护造成了重大破坏。森林覆盖率减少、水土流失、石漠化、煤炭过度开采不利于环保。

　　李光明，巫山一段云。诗人，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