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些事

上官冰雪

<p class="ql-block">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我以在校生的身份被推荐参加了那个冬天的高考。当时我对高考是一无所知的,包括许多老师对高考也是知之甚少,那时学校中很多老师是没上过大学,没有经过专业培训的,我初中的化学老师只是因为其丈夫是位优秀的化学老师,于是她就被赶鸭子上架了。老师们没有应对高考的经验,我更是一脸懵逼地走进高考考场,俗话说无知者无畏,面对云里雾里的考试题,我倒是一点也不紧张,记得我被安排在考场最后一排,写完了《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作文后,我似乎无事可做了(不会答的内容太多),在考场上左顾右盼,看前面旁边那些大哥哥大姐姐,有的手脚一直在发抖,后来知道那是太紧张。傻傻的我那时并不懂得高考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只是把它当作一次普通的考试。不光是我,当年许多人都没把参加高考当作唯一的选择。</p><p class="ql-block"> 由于时间匆匆,没有接受过系统文化课学习的我们(我们的初中生活有一多半是在工场、农村、军训的训练场和大批判会场上度过的,学工、学农、学军是我们初中生活最深的记忆),和那些接受过系统文化课学习却被文革剥夺了高考权利的“老三届”相遇,只能是不堪一击。我们被推荐的十个在校生,只有两个同学被高校录取,而这两位同学其中一个是在内地读书,在青海参加高考,应该是最早的高考移民吧?(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青海的录取分数线长期比较低,而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青海会有高考移民?是师资问题吗?但从青海走出去的那些教师在内地大多表现不差啊?!考到内地的大学生,大学期间成绩也并不垫底,尽管他们进校时分数并不高)而高我一届的77级,那年考上大学的也不多,严格地说,77年是没有应届生参加高考的,因为高考时,77级已经毕业三个月了。那一年通过高考进入大学的大多是“老三届”。</p> <p><br></p><p> 1978年高中毕业,二战高考。78年,那是中华民族经历十年浩劫,百废待兴的年代,人们呼唤着科学的春天,以空前的热情投入到学习科学文化的潮流中。老师放弃休息,课后加班加点,无偿为准备高考的我们补课,师生双方都是自觉自愿的。晚上补课班级之间是可以互串的,你愿意听哪个老师的课,你就可以走进那个老师的课堂,教室的后门都敞开着,向每一个愿意汲取知识的学子敞开着。记得三班白庆祖老师的数学课是最火爆的,听课的同学挤满了教室,那年五中灯火通明的教室,给了我们无穷的力量。</p><p> 为了尽量避开经历丰富的“老三届”,这一年我听从哥哥的意见选择了理科,然而数学严重短腿的我只考了12分。总分刚达录取分数线,心高气傲的我没有选择报考师专,我那时的理想是做一名战地记者,我落榜了。</p><p><br></p> <p>春回中华,百废待兴,民族复兴首先在教育。当时学校,教师奇缺。学校从工厂,机关借调老师,政府决定从高考落榜生中招收一批教师。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一九七八年十一月我选择了当一名语文教师。然而对大学的向往,让我在1979年高考报名即将结束的时候,再次报名参加高考,这次我选择了文科。然而我没有系统地学过历史地理,匆忙之间一边工作一边自学,结果是再次名落孙山。不甘心的我在七九年秋冬又开始准备再战高考。经过几年高考,到80年时,高考成绩有那么一部分取决于老师的押题水平。老师押题的命中率决定了学生的成绩,决定了老师的声誉。幸运的是79年恩师兰立言老师又开始教他的本专业——历史。这位云南大学历史系的高材生在这之前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是他在高中时教会了我写作文。教历史是兰老师的老本行,于是那段时间我白天上班当老师,下班了当学生。在老师那间逼仄的小屋里,在那温暖的灯光下,兰老师教我如何梳理历史,怎样记忆历史事件的要点,如何解释历史名词,如何掌握答大题的要点技巧。作为文革后青海历史教研学会的理事,兰老师押题,一押一个准。这一年应届毕业的妹妹和我一同参加高考,她的政治老师也是押题高手,就在下午要考政治,我们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李老师考完语文后嘱咐他们要看看一道大题。考试时翻开试卷,那道题赫然在目,我激动得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赶紧把这道大题答了,生怕一紧张忘了。经历第四次高考的我竟有些紧张了,我已经懂得高考对我意味着什么……</p><p> 1980年9月我终于走进了青海师专的大门,开始了中学语文教学的学习。两年前若不是心高,此时我应该是一名刚毕业的化学老师,造化弄人?还是自作自受呢?</p><p><br></p> <p>1985年第一次带领学生参加高考,师生合力奋战,创下了学校空前绝后的升学纪录,改变了一些农村孩子的命运。值得一提的是,在升入一本,那时叫重点大学的四名学生中,有两名是兄妹,一个家庭里同时考上两个重点,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而其中的哥哥中途差点辍学,83年兄妹二人上高中时,父亲对他们考大学并没报多大期望,家里农活一忙,父亲便觉得读高中纯粹是瞎耽误功夫,反正毕业后还是务农,男孩子还不如早点回家帮着干农活。一天哥哥没来上学,托人给我带来个小纸条:老师快来救救我!我赶忙跑去家访,了解到家长的想法后,我对家长说:“你放心,我们班如果能考上两个,你家肯定会有一个”后来想想,我当时也不知哪来的底气,竟敢打这样的包票。学生们也很争气,这个班考上了十三个,四个重点,这之前这学校高考升学没有超过三个的,更别说重点大学。为此这一年乡政府给这些考上大中专院校的孩子披红戴花,在各村游行。这一年学校的高中招生特别火爆。在城市里流行的高考复读热也在这个城郊兴起。而那些学生大学毕业后大都有了较好的发展,有人成为气象行业掌管一方的局长(差点辍学的哥哥),有人成为上市公司董事长,有人成为行业骨干……真正体现了读书改变命运。</p><p><br></p> <p>后来离开青藏高原,来到江南,06年再次作为班主任带领学生应对江苏高考,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些学生全都是参加艺术类(美术)考试的。这其中有部分学生的确是出于兴趣爱好学习美术。而大部分人是因为正常高考无望,而选择这样一个捷径进入高校,拿到一张本科文凭。记得当时有位学生对我说:“老师,高考结束后咱们班会有不少人从此以后不再拿起画笔”。“为什么呢?”“你以为我们都是因为喜欢才选择美术的吗?你以为我们以后都会从事相关行业吗?我只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拿到一张本科文凭,让自己有一个更好的平台”。的确这些学生大学毕业后从事相关专业的人大约只有三分之一。高考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块敲门砖,无关兴趣与命运。07年,11年再战高考,加上87年应对高考,职业生涯中带领学生五战高考。08年儿子参加高考,那一年,每周一趟上海成为我的日常,一年多时间我用于锡沪往返的火车票费用超过四千,一切都是为了孩子高考,对于普通百姓来讲,高考是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为了孩子高考我必须全力以赴。</p><p> 2016年离开三尺讲台。2017,18,19受朋友所托,帮助四位学子圆大学梦。</p><p> 仔细想想,我可以说是一个高考老兵。42年来,高考变得单纯而又复杂。单纯的是高考似乎成了高中毕业后的唯一选择。也正是成为唯一的上升渠道,它似乎被过度重视了,各种课外辅导自不必说,教辅书养肥了一批人,也夺去了学生的自主空间,高考经济让一些人赚得钵满盆满,形成一条产业链。还没有哪一件事能像高考一样调动全社会来为它服务,它又被赋予了太多的内容,一旦失败就成为一些孩子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在我看来读书改变命运,对中国老百姓来说的确是一条出路,也是唯一一条相对公平的路。什么时候高考不再成为百姓唯一出路,中国教育怕也就有了真正的出路。</p><p> 2020年7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