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庄故事

雪润清韵 梁大智

　　朋友说旧城庄成立了一个锣鼓队，要举办试演，邀我去看看。正好旧城庄也是我《乡村记忆》一书中准备选入的村庄，便去观看并进行了采访。张建平是县里一个月前选派来的党支部书记，看着他的工作劲头，村里整洁的村貌，人们欢快的心情，让我看到旧城庄的新气象。感谢赵晋柱、张世旺等提供的线索和热情的帮助……本文是初稿，欢迎大家提出建议，提供有趣的故事。

旧城庄故事

　　在文水平川，不足千人的小村庄很少。旧城庄是个仅有760余人的小村庄。可就是这个小村庄，曾经是文水县城所在地。

历史上文水县城最初在武陵村一带的大陵城，北魏时期迁至现旧城庄处，史称“文水古城”。 《后魏风土记》曰：“太平真君九年(448)，迁山戎外出，徙寿阳民三千户于大陵城南十里，置受阳县”，移县治于此城。《读史方舆纪要》记载，“城甚宽大，约三十里，百姓于城中种水田。”宋元丰七年(1084)汾文二水涨溢，毁于水患，基址不存。宋元符年间（1098年到1100年），文水将城迁于章多里之南，即现在的文水城。

这样来看，文水县城在旧城庄近640年。然而，即使是毁于水患的古城，也留下“平陵晚照”这一美景，成为文水古八景之一。清代《文水县志》载：“平陵晚照，在县东平旧都。元符间毁于水患，迁城于章多里。古城虽废，然每至雨霁，遥望城堞，隐隐如睹。”旧城庄西，古照壁留有“此地号平陵”字样。明·举人孙荣先曾有诗曰：“平陵形胜料精奇，废却千年迹尚遗。返照息风楼影见，瞑烟晴雨壁光熙。依稀海市云中涌，彷佛天城水上移。异事渺茫无可测，谩凭乡语谬题诗。”

旧城庄东连东旧村西倚西旧村，东旧村照壁留有“昔号平陵城原是旧，今存古道壁兰自新。”之句。西旧村碑记勒有“西乃平陵章率旧，城徙人杰夙文村”等辞句。可见，历史上人们习惯把这里称为平陵邑。

旧城庄村北有座关帝庙，建于道光年间，内墙有三英战吕布壁画。正殿塑关公夜读兵书坐像，两旁是关平与周仓站像。三座塑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庙内一口大钟，铸有“文水县旧城庄新建关圣帝君庙一所神前铸钟一口，将本村施财姓名列后计开赵绍宗、赵佐、白如泰、张步霄、张映霄……”“金火匠人闫九云、赵泰恒，大清道光辛卯年仲冬月谷旦。”道光辛卯年也就是道光十一年，即公元1831年。这口钟虽已有近两百年了，看上去历久弥新。庙内还有座碑，记录着关帝庙的修建情况。

旧城庄虽小，但是个出人物的地方，原来文水抗日民主政府下设七个区，旧城庄就出了三位区长，他们是一区的区长赵唐封、四区的区长张瑞临、七区的代区长张莲。三个区长都当过教师，以教师身份参加了革命。赵唐封机智勇敢，一次敌人包围了他的住所，他竟然装扮成一个老太太，端着一盆水出来了，敌人一看是女的就没有理会，等敌人进去搜查后，才发现他早已无影无踪了。张瑞临胸毛很发达，身材不高，但很有气质，有派头，人称“排场”，经常一个人侦察敌情，给八路军提供了许多情报。一次在侦察途中遇到敌匪，他依然不卑不亢地迎了上去，不料敌匪中有一个曾在自己手下做过的小兵，认出了他。被捕后他宁死不屈，被拉到东门外刺刀捅死。村里兄弟趁黑去刑场在一个一个尸体上摸，最后摸到一个胸口很多毛的便扛了回来。张莲1906年出生，17岁就考上教师，任教于文水西庄、祁县思贤村等地，18岁和西庄村的刘桂云结为夫妻，1937年冬开始上山打游击。一次，鬼子突然包围了村子，把刘桂云抓到打谷场，当着全村人的面要乱棍打死。他们让刘桂云跪在打谷场上，在这关键时刻，村公所的公人赵居善跑过来也跪在打谷场上，据理力争，以命相保，才化解了一次惨案。张莲任七区代区长期间，一次在平遥回回堡开会被敌军包围，在八路军二营解救下打退了日军，我开会干部顺利撤出。不料张莲在撤退到堰口时，遇到大象镇来支援敌军的皇协军的埋伏，张莲牺牲了。牺牲的这一天是1942年阴历三月二十七，巧的是13年后的这一天，他的孙子张世旺出生了。

赵姓是旧城庄的第一大姓，占人口总数的百分之六十以上。村东有一座两院相邻的四合院，村里人称“秀才院”。东院是坐南朝北的二进制四合院，外院北为大门连四间房，东有配房。大门对面是一座精致的照壁，雕饰椽飞、斗拱、波浪图案。通过砖雕花栏二门进内院，以南为正房，面宽五间，东西厢房各五间。西院是四合院，砖雕垂花门，单坡硬山顶，砖雕椽飞、花卉等图案。正南房为垛口单坡硬山顶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北为倒座五间西边一间街门通道。整座四合院雄盛大气，在西院外的南面是花园，东院外东面是磨坊院。

“秀才院”主人是赵家兄弟四人，人们分别称他们大秀才、二秀才、三秀才、四秀才。说起四个秀才，在这一带很有名气，他们个个有学识。兄弟中有中秀才的，有喜欢品鉴和收藏古董的，有画的一手好画的，特别是仿古画技艺，有以假乱真的功夫。一次，在龙泉发现一个铜孔雀，巨大的孔雀却是一个小小的底座。如果底座很小就能撑起这么重的孔雀，那底座一定是比重大的材料，于是他们把它收了回来。果然，经鉴定底座是乌金。一天，兄弟中有一人在河南理发，突然发现窗台上有本线装古书，他拿起书翻阅着眼睛一亮，这就是他多年苦苦寻求的一本宋版书。原来这套宋版书一套四本，家里已经有三本，要是能把这本书弄到手，这套书就完整了。于是他对店主说，我能不能把这本书拿上让我路上消遣？店主看他是个读书人模样，便答应了。有了钱的赵家便修房买地，盖起了“秀才院”。

四秀才兄弟在旧城庄赵家是“克”字辈，而赵家按克、晋、鸿字排序。“秀才院”在“晋”字辈中，有位小名叫“十牛则”的还传承了仿古画技艺。赵鸿明的父亲也是“晋”字辈，日本留学回国后在太原开办了纺织公司，抗日战争爆发后，因为不愿给日本人服务，在朋友的帮助下，辗转到兰州在银行工作。后来“秀才院”的古书被当作四旧拉走了，据村里人说整整拉走了三大马车。

张姓是旧城庄的第二大姓，在村外十亩地有张家坟地，那里有座四角石柱碑亭，底座五尺见方，四角石柱石雕精美，石亭飞檐翘角，亭中有一“四明碑”。

当年文水县城流传着一句顺口溜：“金南街，银北街，恓恓惶惶东西街。”旧城庄的赵晋瑞就是在文水南街开店，他有两手绝招，一手是“一掌经”，这个“一掌经”不是一行禅师《达摩一掌经》，而是用于计算的一掌经。另一手是“并锤法”，在一杆秤上用两个秤锤，能称出超过秤杆本来所能称出的重量。

旧城庄的赵克华与赵克标两亲叔伯兄弟，在汾阳开一木器厂，赵克华是掌柜，赵克标做采购，专门为汾阳火柴厂做包装，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在村西还有座高大的四合院，房基全部用规整的条石筑起来，村里人也叫“条石院”。四合院坐北朝南，正房五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南房五间带一街门过道。过道对面有一照壁，照壁花卉砖雕精雕细琢,工艺精湛，立体感强，巧妙地运用筒瓦和片瓦筑成精美图案。这座四合院是在内蒙古走西口做生意的张庆昌所建。可惜房子建成不久，他的独生子出事了。当时村里春节搭秋千，春节后拆除秋千时留了一根柱子没有拆掉，张庆昌七、八岁的独生子每天爬上爬下，等到天渐暖时，冻土醒开了，柱子倒下把孩子压死了。村里人告诉我，张当时用来修盖房子的钱是借给村里修庙的名义，在他做生意的地方向老乡们募集的。

旧城庄虽小，但在周边村还是很有威严，一般村子不敢和旧城庄交手。村里有个赵居仁，人们也称“赵举人”，一次村里和邻村发生争斗，他两手各抓起装满一百多斤粮食的口袋，甩开转起圈来，吓得人们都退了起来。一次，他用一根枣木棒，把一大树上能做大梁粗的一枝给打断了。还有一次，他修房子需要麦秸，拿了一条长长的扁担去了西旧村一大户人家，人家慷慨地说，你叫辆马车来拉吧。赵居仁笑笑说，不用，我就挑一担。谁知，赵居仁一担挑得比马车还多。

旧城庄是小村庄，但故事还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