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高考

郭鹰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九九已经读大二了，被大学的期末考试和各种课设虐得死去活来的。但是两年前他高考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做美篇纪念一番。 到机场接回家的九九，人家已经是大二学生了。 “九九，马上就要高考了，有什么感想？”考前为调剂气氛，我问。
“啊！终于高考了！啊！终于可以谈恋爱了！”九九不假思索地回答。
“啊！难道，你有心上人了？”我总是很容易掉进坑里。
“暂时没有啦。”九九估计没料到老妈的反应，略微有点慌乱。
“是啊，高考完就可以去找你的初恋情人了，那个初中女同学……”考生的情绪需要很好照顾和调剂，我不能在关键时刻扫兴。
“早就没联系了，不知道她在哪里。”九九有点伤感迷茫。
我摸着他浓密乌黑的头发，贪婪地闻着青草般的青春气息，真是心疼。炼狱般的高中三年，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都沉浸在书山题海中，寒窗苦读的日子，怎一个苦字写得？
我问他：“如果没有经历过高考，十年二十年后，你会后悔吗？”
他思索了许久，说：“也许会后悔吧，因为我失去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虽然以后也有机会，但这一次很重要。”
我的儿子就是不一样，你看，不要我教，他自然懂得。勇敢接受国家的选拔，爸爸妈妈都是这样过来的，感谢九九让我们再次经历难忘的高考。
2018年高考，准备进考场的九九。 班主任面前非常友好，面带微笑，为啥对着老妈都是一张臭脸？ “九九，你知道妈妈在你高考之后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吗？”我问。
“我知道你最不想做的事，那就是，不做饭。”九九答。
我一把搂过他，狠狠亲一大口，知我者，儿子也。
每天紧赶慢赶赶回家做饭，绞尽脑汁设计菜谱，每天羡慕地看着同事们到食堂吃饭，每天一身的烟熏火燎，坐下时已没有食欲……我这才想起当年的妈妈，想起每次回家都能第一时间拿起饭碗，热饭热菜从未间断过一天，原以为稀松平常，却不曾想一蔬一饭中饱含父母多少精力和爱意啊！
寒窗苦读十余载，为了最后的高考。 共同奋斗的火热青春，今后回想起来，都是宝贵的财富。 有朋友问：自己高考和孩子高考，心情有何不同？
自己高考，有父母做坚强的后盾，有老师不遗余力地指导，可以心无旁骛，为理想而奋斗，虽然压力超大，身心俱疲，但回想起来，却是纯粹而美好的。孩子高考，又是担心又是企盼，还得强忍各种喜怒哀乐，还得想着每日三餐食谱，还得风雨无阻的来回接送，都快憋出内伤了，你说会一样吗？不过多年以后回想今日，一定觉得很幸福很充实，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但，我还是被很多人认为，是所有见到的最淡定的高三家长，认真上下班，按时签退签到，每天笑容满面……九九爸爸大惊：“难道要很不淡定吗？是他考试，又不是我们考试。我晚上要很晚才回来，加班。明天中午不回来吃饭，因为下午两点就要开会，后天……”
我顿时感觉不好了：“你难道不陪儿子高考吗？你会后悔的。”
他连忙说：“谁说我不陪了，我会赶回来和他一起吃饭，送他的。”
然后，又喃喃自语：“我当年高考时，然而并没有人陪我嘛。要到县城考试，住旅馆，同房间的拉的尿像酱油一样，让我陪他去找医生，医生说没事，太紧张了……”
做一餐容易做三餐难，过节容易过日子难。一羹一饭，一菜一蔬，看起来简单，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坚持，那就是妈妈的味道。我做饭给孩子吃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年我妈妈做的饭菜。 我也努力回忆二十九年前自己高考，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外界的一切，只知道一心扑在学习中，只知道每天回到家有热饭热菜吃，只知道父母在我面前谈天说地，从不说高考二字，只知道最后一周的放学路上，都有爸爸妈妈来接，妈妈递过的两个包子至今还在记忆中冒着热气。我以为这一切都是最平凡普通的，直到我自己当了高三狗的家长之后，才知道貌似普通的每日三餐需要多么费时耗力，强忍住的对学习的好奇与关心是如此的艰难，日日夜夜的来回接送风雨无阻又是多么的不容易。

岁岁年年，相同的场景，不同的学生和家长。 我总是四处宣告：“等九九高考完，我就要去……”每每有难以推脱的邀约，我都要说：“抱歉，儿子准备高考，没时间……”随着高考时间越来越近，来自四面八方的关心问候祝福越来越多，弟弟送来虫草和西洋参，闺蜜送来玉竹和土猪肉，小珍老师的西洋参，嫂子送的新鲜鳜鱼……我只祈求平平安安，顺利通过即可。
我问九九爸爸：“九九高考，你紧张吗？”
他嘿嘿一笑，说：“不紧张，就担心他身体。”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头一紧。上个月的一次胃肠炎，大吐大泻，
让我心有余悸，现在是草木皆兵，但凡感觉不太新鲜的东西，都不让他碰。每一种菜都要先自己试一试。上周胃疼发作，又让我虚惊一场，幸好有备用药，才化险为夷。其实，不仅是他要平安顺利，家里的每个人都要平安顺利。顺利平安就是如意，平安顺利就是最好的祝福。
侄女来接哥哥的，若干年之后，这个战场就是你的，艰难求学路，每个人都要走过来。 旗袍上身，鲜花上手，迎接高考的九九。 高考第一天，闹钟没响，夫妻都已醒来，叫起九九，备好早餐，他却吃不下，还说昨晚没怎么睡着，被蚊子咬的。我大惊，又惭愧不已，昨晚迷迷糊糊和他爸爸商量着今天是要吃鱼还是吃鸡之后，就睡得像猪，根本就没起床查看一下。
小雨微微，天气凉爽，九九一身黑衣黑裤，面容清冷，好有一副孑孓独立的孤冷气势。
我问：“中午要吃饭还是吃面条？”
九九不耐烦地说：“我在想语文怎么考，你却问我吃什么？不要问我这个！”
到学校门口才七点十分，离班主任约定的七点半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警察叔叔们已经严正以待。我陪九九在公交车站等等，他居然还在看复习资料，我很想和他说，这个时候就不要看了。不过，或许拿着书能让自己更安定点。很快，班主任已经到了，他老远就露出笑容。这小子在老师面前居然如此这般温柔，在我面前却不。我就此事问他，他说，因为我说的都是废话！废话！
好吧，亲爱的儿子，你再嫌弃你妈，我也得穿着旗袍，钻进湿漉漉的菜市场，买鱼买肉买菜买水果，然后拎着重重的菜，走回家，然后精心准备好午餐，谁让我是你妈呢。就连去接你，我也不想让你爸代劳。
两天真的很快过去，你妈我真的闭上嘴巴，小心翼翼伺候着你，是你一直和我说，语文考什么，数学很难做。英语还行，理综，不想说……我得很认真地配合你，嗯，这样答很对，那样写正确……谢天谢地，你果真平安顺利考完。
快跟妈妈回家吧，饭菜已经准备好，电脑已经开机，手机已经充饱电，你就痛快玩吧。
九九却说：“黄思杨邀我晚上去网吧玩。”
“不行-----”我抱着他的一大摞书本，大喊。
“为什么不行？”九九抱着花俯身问我。
“反正不行去网吧，不许去！”我急得满脸通红，根本不顾周围人的眼睛。
“好吧，不去就不去。”九九就这点好，总是会在关键时刻为我让步。
这个夜晚，望着他玩游戏的背影，竟是无比的满足和轻松，又是十分感恩和珍惜。这个背影即将渐行渐远，我不得不放手，也必须放手了。
我对九九爸爸说：“其实我怕自己最受不了的还是查成绩的那一刻。我们有言在先，不管分数高或者低，都不许大惊小怪，不许一惊一乍，都要淡定，再淡定。”
他乖乖点头，说：“嗯，知道了，不过，如果很多人问九九考几分，要怎么回答。”
我拍一拍他脑袋说：“笨啊，就说，还好，还好。”
其实，无论你考得如何，这不过是一场比较考试而已，你永远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最亲爱的儿子，老妈永远等你回家吃饭。
“老妈，我在吃饭，不要讲屎讲尿，好不好！”

父母的翘首等待。 接到自己的孩子啦。

想起电影《无问西东》，飞行员沈光耀的母亲（米雪饰）说的一席话：“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读书，我和你爸爸都没有拦你，因为我们想你，能够享受自己的人生乐趣，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同你喜欢的姑娘结婚生子。注意不是给我增添子孙，而是你自己，能够享受为人父母的乐趣。妈妈只希望你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幸福平安。生命中的名和利不过只是幻光，你到底明不明白？”
这段话让我泪流满面，我希望我的九九能享受人生每个阶段的乐趣和幸福，爱情，学业，事业，扑腾起已经长硬的翅膀，远走高飞吧。但是，但是，我怎么办？会很无聊的？生二胎又来不及了，养狗你爸又不同意……
你再写一部长篇小说吧？九九笑着说。

儿子，辜负你的期望了，空巢的这两年，是我写得最少的两年，我真是虚度光阴啊，惭愧惭愧！

两个孩子都考上211大学了，孩子们，好样的！ 好同学，都考上好大学。 (2018年6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