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些事儿

小桥流水

文字：小桥流水图片：网络 一 我的二姐出生于1956年，自幼天资聪颖，勤勉好学，上学后一直学业突出，成绩优异。从白霓小学到白霓中学，再至白霓高中，二姐一直都是名列前茅，深受老师的器重。 二姐是白霓高中创办初的第三届学生。作为历史古镇，白霓镇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据传，苏门四学士之一的黄庭坚曾就读于镇西南金城山上的金城书院，武汉大学的首任校长王世杰先生也曾在镇上入馆启蒙。白霓高中自1970年创办伊始，就非常注重教育教学质量，一大批优秀教师聚集于此。二姐得以幸遇了余永彤、邓化英、饶国光、庞世明、曾学余、艾清源等毕业于名牌大学蜚声于鄂南教育届的名师，奠定了扎实的文化基础，也锻练了多方面的综合能力。惜乎1974年二姐高中毕业时，正值文革后期，高考中断，二姐错过了高考，错过了大学。因为是城镇户口，又因为品学兼优，高中毕业不久的二姐，被推荐招工到崇阳县人民银行，成为了一名光荣的金融工作者。 工作后的二姐，勤奋努力，苦练基本功：打算盘，点钞票，背行号，对帐目⋯⋯每天忙得不亦乐乎，而二姐的业务能力也不断增强，在各类业务比赛中脱颖而出，成为业务能手、行业标兵，是银行领导们重点培养的好苗子。 文革结束后，科学教育迎来了春天。特别是高考制度的恢复，更是圆了许多青年的大学梦。二姐的不少同学重新走进考场，飞向了新的天空！本来就成绩优秀的二姐当然也有一个美丽的大学梦，她的恩师饶国光老师特地前往县城，为二姐送去了全套的复习课本。人生的重大选择摆在二姐的面前：一个是令人向往的大学校园，一个是不容半点差错的银行工作！二姐偷偷地起早摸黑复习了一个多月，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想着领导们的恳切挽留，想着家中辛苦的父母以及多个正在上学的弟弟妹妹，二姐忍痛割舍了自己的大学梦，专心于自己的本职工作，让饶老师深为惋惜！ 二 1987年7月，我迎来了我的第二次高考。 7月6日下午，我同着白霓高中一个文科班与一个理科班的同学，在老师的带领下，坐上了学校租赁过来的红色大班车，挥手与前来送行的父亲告别，驶向了设在县城的高考考场！ 望着车窗外急急驶过的树木、田野、山川，我的内心禁不住一点点沉重起来，今年的数学会更难吗？我的大学梦今年能圆吗？那些没能通过预考的同学离别时哀伤的脸庞一个个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班车停在县城十字街头老人民会场西侧的崇阳县第一招待所（简称一招），这里距离我们的考场县城关一小只有百步之遥！校领导为我们的住宿饮食安排也尽了最大的努力，这可是当时政府级的宾馆，条件在当时是属一属二的！ 放下简单的行李，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前往一小熟悉考场。我的考室在三楼，位置靠窗户，感谢上苍，位置不像去年在第一排！在走廊里，班主任黄声威老师笑眯眯地对我说：＂只要你的数学过了七十分，就有上省线的希望！好好发挥啊！＂得到鼓励的我害羞地笑了，拉着好友莉莎的手，飞快地冲下楼梯，前往一招食堂吃晚餐。 刚走出餐厅，迎面碰见了刚刚下班的二姐，二姐推着一辆男式轻便自行车，车架横梁上坐着我五岁不到的小外甥，二姐微笑着，极力邀请我前往她刚刚分配不久的银行宿舍住宿，说家里很安静，二姐夫刚刚出差去了。 我带姐姐查看了我们住宿的房间，整洁干净的房间里只住四个人，雪白的床单，尼龙蚊帐，一把大吊扇，晚上应该不热，再说我去年高考也住在这里，不用担心！ 二姐千叮咛、万嘱咐，然后推着自行车带着小外甥离开了⋯⋯ 入夜，我同莉莎及另外两位同学稍稍复习了明天要考试的语文及地理，然后按照老师的要求十点不到就熄灯准备入睡了！ 躺在绷子床上，头顶上的吊扇嘎嘎地转动着，投下了丝丝凉风。由于我们所住的楼房临街，又是十字街头，来来往往的车辆喇叭声声。更要命的是，马路对面的企管局办公大楼正在兴建，工地上灯火通明，货车进进出出，卸货声轰轰隆隆⋯⋯同室的同学都入睡了，有人还发出了轻微的酣声！而我，辗转反侧，越睡越清醒，越睡越烦躁，却又不敢发出声响，生怕惊动了他人！， 时间一分一分地驶过，借着窗户外汽车驶过时发出的亮光，我几次查看手表，十二点半，一点四十⋯⋯我默默地数着数字，调整着呼吸，尽量想着轻松愉快的事情，把老师教过的，书本上所见过的能入睡的方法一一试过，无效！信佛的妈妈教我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不停地默念着，菩萨也未显灵！ 难道今晚我会一夜无眠吗？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呀！去年都好好的呀！我紧紧地闭着眼睛，努力地想什么都不想，可一切均无济于事！我干脆睁开眼睛，望着窗外⋯⋯ 天终于亮了，黄老师拍打着我们的房门，呼唤我们起床洗漱，准备早餐⋯⋯ 望着正在梳头的莉莎，我嘀咕着，抱怨着，莉莎一手握着头发，一手扔下梳子，面露惊诧：＂真的吗？不要紧的！我也没睡好！＂好心的莉莎安慰着我，为我又是揉太阳穴，又是凃凤油精，并且说：别担心，今天的语文和地理都是你的强项！一定没问题！ 莉莎鼓励我强咽下一个鸡蛋，一个肉包子，然后我们走向了考场！ 开考铃声铛铛响起，我的头脑一阵空白。我再次将凤油精凃向太阳穴及后颈窝，用力摇摇头，咬了咬牙，开始了答题⋯⋯ 上午的语文试题感觉一般般，尽管作文是一大一小两篇作文，小作文是写一篇通讯报道，题型从未练过，但平时报纸杂志我看过不少，所以并不犯怵！作文完成了，我还有十分钟的检查时间！ 下午的地理试题我做得极为顺手，自认为没有一个难题，但我还是提醒自己，越是容易越要小心！争取不能错丢一分！ 收卷的铃响了，我走出了考室，长舒一口气，阿弥陀佛！昨夜一晚未合眼影响不大哦！ 走出一小考场，二姐带着小外甥正在大门口等着我，关切的神态溢于脸上！姐：今晚我到你家去睡，昨晚上害惨了！一见到二姐，我备感委屈，连连叫嚷！ 好的！好的！二姐连连点头，边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边安慰我不要再想昨晚的事，吩咐我去跟班主任请假。看着和我形影不离的好友莉莎，细心的姐姐也向莉莎发出了邀请⋯⋯ 银行宿舍座落在城西新路干休所旁，距离一小有一段不短的路程。二姐拜托同事用自行车载着莉莎，她则前头载着小外甥后座上搭载着我出发了！ 彼时的二姐刚刚三十出头，高高的个子，齐耳的短发，已是县工商银行营业室的主任了。瘦瘦的二姐轻松地踩着单车，掠过的晚风轻拂起我的衣衫，我觉得舒服极了⋯⋯ 入夜，我和莉莎半躺在二姐整洁而宽敞的大床上，二姐仔细地为我们扎紧了尼龙蚊帐，一把崭新的电扇轻轻地摇着头，为帐内的我们送来了柔和的轻风。我和莉莎忙着温习着数学卢老师最后吩咐的重点，一边享用着二姐为我们切得细细的西瓜，窗外，池塘里的蛙鸣声时不时传入耳中⋯⋯不知不觉，睡意一阵阵袭来！ 十点了，休息吧！门外，二姐轻轻地吩咐着，我们拉熄了灯⋯⋯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上午，我最害怕的数学科目！奇怪，题目做起来不是想象的那么棘手，似乎都是见过面的朋友，卢老师再三告诫我不必动手的最后一题我竟然也做出了第一问，只是不知对不对！ 三天的高考终于结束了！ 7月10号上午十点，我们按照要求又来到了母校，拿到了刚刚到达的省招办发行的高考答案，开始了我们的估分填报志愿。 我们仔细地回忆着，查看着，生怕错过每一个细节，力求能与实际分数相符。分数估低了，填报志愿就会吃亏；估高了，去年就有同学闹出了笑话！ 我再三核算，估分为462分（当时文科满分640分，理科满分710分），填不填报华中师范学院的山区定向生呢？学校掌管招生报考工作的老师说填报华师至少要480分，尽管心生向往，无奈估分不够，不甘的我只好放弃了。 这年高考，白霓高中创下了历史纪录，全县文科状元由我班汪同学531分获得，但志愿填报不当，只录取了华师。而一中文科第一名只有518分，却录取了中国政法大学。理科我校同学也获得了全县第三名。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我们文科班全部上线了，分数最低的同学也上了地区财校。大家兴奋之余，颇为几个平时成绩不错，却没能过预考线的同学叹惜！ 我的最终分数是475分，语文老师甚为我惋惜，另外一位总分478分的男同学录取为华师中文系的定向生。语文老师说：我多么希望录取的是你呀！ 我录取了咸宁师专中文系，内心并不十分委屈，一则我上的是中文系，二则我的同班同学有十几人在师专，在财校的则有二十多人，莉莎也在其中，我们没有远隔！ 三 1988年7月，在崇阳一中就读的弟弟迎来了高考。 一直是学霸的弟弟也是学的文科，各科成绩平衡，常年稳居一中年级前三名，是老师心目中的种子选手！ 高考前夕，弟弟患了重感冒，一直高烧不退，工作繁忙的二姐承担起了照顾弟弟的重任。其时姐夫正在乡镇工作，能干的二姐正负责营业室的工作，还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孩子。真不知道二姐那阵子是怎么忙过来的！ 二姐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单位、小学、一中、医院，正值七月，烈日炎炎，酷暑难耐，二姐流了多少汗，操了多少心？谁也说不清！那个时代，人们对高考的重视远不比现在，不发达的媒体对高考的关注也远不如当今，考前指导，心理健康干预，在当时来讲，几乎是奢谈！而我的二姐，也许是难舍她未竟的大学梦吧！也许是她的天性爱操心吧！她就这么深深地融入到了我和弟弟的高考中！ 由于考前接连几天的输液治疗，弟弟的感冒初步痊愈。第一天高考，弟弟平安无事，发挥也正常。为了避免干扰，二姐婉拒了同样在县城工作的大姐、大哥的探望。入夜，弟弟吃过姐姐精心准备的晩餐，早早地趴在床上。二姐发现有点不对劲，一摸弟弟额头，糟了！用体温计一量，39度！事不迟疑，二姐拉起弟弟，踩着单车，飞奔到县医院急诊科。几瓶500毫升的液体输送下来，已经是半夜时分！二姐载着弟弟，踩踏着单车，穿过空寂无人的南北大街，又使劲地蹬上县仪表厂那段长长的陡坡，汗流浃背，精疲力尽，打开家门，幼小而懂事的外甥已独自一人趴在床头沉沉睡去！ 后来两天，生怕弟弟再次伤风，二姐每天两次接送弟弟，夜晚又陪伴弟弟在医院输液，让弟弟顺利地度过了三天的高考！ 88年高考湖北仍然是估分报志愿，弟弟从学校回到二姐家，腼腆地对二姐和我（其时我正好大一放暑假回家）说：姐，我估了552分！ 我和二姐相视一惊，真的吗？这可是个破记录的分数哦！不会是懵懵懂懂乱估的吧？ 面对我们的疑问，不喜多言的弟弟涨红了脸，极为不满！最后，二姐又安排我同弟弟一起对照答案过过细细再核对一遍，最终，弟弟估分为542分！ 填报志愿时，平时不喜欢吱声的弟弟力排众议，显示了超常的主见，坦言坚决不报考湖北的名校，理由是：我长这么大，还未出过省，一定要去外面看看！ 是年高考，弟弟以538分的成绩荣获崇阳县文科状元。二姐和在县教育局财务室工作的大姐第一时间得到了喜讯，立即赶往县车站，拜托乘坐最后一趟车回白霓的街邻转告了在家苦等音讯的全家！ 好事多磨！当年7、8月间，鄂南一带发生了霍乱这一烈性传染病，在媒体不发达的当时，各种流言盛行，甚至有人说高校不会录取疫区的考生！一家人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等待着⋯⋯好在有惊无险，疫情很快平定下来了。8月中下旬，弟弟终于收到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再后来，二姐顺利通过了成人高考，拿到了她向往已久的大学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