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上开满百里香

汉晋斋

图文/汉晋斋

大伯微笑了。

这是他看到家乡南岭上的一片百里香露出地开心笑容。他跪下去看时，那百里香铺满山地，一团接一团，一丛又一丛，从小草里钻出来，在山石边昂着头，顶着粉紫的锥形的或圆形的花序，沿着凹凸的土层，一溜伸展去。

小的紫花，迎风摇曳，向阳微笑，向着大伯微笑。像星星眨着眼睛，连成片，渐变的粉紫色，朦朦胧胧，若隐若现，形成一片淡紫的云烟，散发出温和清新的菊香味，使人心旷神怡。

大伯怕踩到它们，其实已经踩到了。那密密麻麻的百里香开满了山岭，在身边，在脚下，好像每一刻都不想离开人们。更像是自己的乐园，大有我的地盘我做主的意味。

这时，大伯想起了一件事。那是1942年的夏天，随着本地区的旱灾和蝗灾的加重，人们的生活越来越艰难。

为了生活，大伯毅然带着全家去东北，据说，那里有矿藏，有肥沃的黑土地，可以种植大量的玉米和小麦。可以吃饱饭。

临行前，大伯采集了家乡南岭上的一些百里香。在大伯看来，百里香一则有驱蚊的效果，去污浊之气，具醒脑提神之能；二则，份量轻，不占空，好带；三则，是一种相思之物。有它那独特的味道相随相伴，不论千里万里，家乡时刻在身边。

想法是好的，现实很骨感。在东北的几年里，他一家遭遇了水土不符，极寒，病灾，匪患，地主老财，战争的摧残和蹂躏，一家五口人，先后去世四口……

黑土埋白骨，并没有想象中的玉米和小麦，有的只是遍体鳞伤，记录着一个时期，人们无奈的眼泪和深痛的苦难。

大娘临终前，交给大伯的是从家带来的一小包百里香，希望有机会和百里香一起回到家乡的南岭上……

大伯做到了，1950年回归故土时，怀揣着那包百里香，背着大娘的一堆白骨，孑然一身，千里迢迢，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到家了。

一时，亲情，爱情，友情在大伯背回大娘的那堆白骨的刹那间诠释得淋漓尽致，让人鼻管酸楚，感慨万千！是一段凄美的故事，还是一段传奇的故事？

这是大伯若干年后跪在那里，跪在百里香面前的真正原因。显然，百里香只是一种寄托，那深层的含义啊，又有谁能知道呢！

后来，大伯在一厂子退休后，还是回了老家。义务当起了护林员，足迹遍布家乡的山山岭岭。其实，那是一种叶落归根的慰藉，一种乡土情结。

当然，对于本草百里香有了近距离接触，看得更清楚了。

此刻，家乡南岭上的百里香，开着淡淡的粉紫的花，或从峭壁的一边垂下来；或要攀上石岩；或匍匐前进。在青草的绿色的底色下，清雅美丽，玲珑迷幻。秧蔓或黄绿或紫红，根茎细长，叶子肉质，有点像马齿笕，细小椭圆形，沿蔓腋对生。生机勃勃，翠绿生辉。百里香对土壤从不挑剔，耐寒耐旱，虽小，但表现出极强的生命力！

大伯采集了一些，那温馨的香味扑鼻，粘在手上和身上。大伯说，百里香除了驱蚊、药用、观赏，还可做为香料烹调鱼类、肉类以除腥，可用泡菜，腌菜以提香。

那日，大伯用百里香编制了好几根精致的草绳，俗称“火绳。”他编制的样子那样认真，那样专注，还时时微笑着。待火绳干了后，放在屋里或门口，点燃以驱蚊虫，同时净化空气，达到安神和助眠。

之后，把编好的挂在房檐下面，有时，一用好几年。1996年的一天，大伯像往常一样巡山回来，在门口点燃一根百里香“火绳”，看着那徐徐生起的香烟，忽觉身体不适，上床休息，静静的再也没有醒来……

多少年过去了，老家里还有大伯编制的火绳，那是百里香火绳。我仿佛看到了岭上开满了百里香，看到了大伯在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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