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母亲·我的家

得乐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一直想为我的父亲母亲写点什么，也许是懒惰，也许是没有触景生情，也许是水平有限，也许是忙于工作，总之无尽的借口，一直没有动笔。

　　又是一年端午节，万家团圆之日。2020年6月25日（农历五月初五），我们姐弟三人携妻带子相约团聚于父母膝下，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

　　团圆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当我们准备返回各自的小家时，父亲母亲递给我们姐弟每人一份由宁夏大学档案馆工作人员撰写的一篇文稿，内容主要叙述父亲母亲来宁工作、生活的全过程。此刻，看到父亲母亲望着我们的眼神，忽然想起了是谁说过的一段话：“一日忽然惊觉，父母已是老人。看他们蹒跚背影，默然泪流沾巾”。有感，回家的路上，我有了必须写写父亲和母亲的冲动。

　　今天，我就用平实的语言叙述几段，以了却自己的心愿……

　　我的祖籍是山东省胶东半岛莱州市的一个叫杨务沟的小村庄，父亲母亲同在这个小村庄出生。建国初期，在我爷爷和姥爷的撮合下，父亲和母亲在北京结婚成家。

　　1961年，父亲因工作调整和母亲带着年幼的姐姐从北京来到了宁夏，至今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近60年。父母育有我们姐弟三人，我和弟弟在宁夏出生，现在来看，我们哥俩及我们的儿女都是地地道道、土生土长的宁夏人了。

　　我们是幸运的，真的是感恩父母给予我们的生命，更给予了养育我们的恩情。

我的父亲

我和父亲的交流不是很多，也就是这几年，当他耄耋之年，而我也到了知天命的年龄后，才和父亲真正开始相互交流了解。现在我就从日常的生活中来窥其精神之一二吧。

　　父亲1931岁10月出生，现已89岁高龄。10岁那年随我的爷爷奶奶离开故土“闯关东”辗转到了黑龙江省哈尔滨市定居生活。父亲在哈尔滨的成长过程中，在他的大哥、我的大伯父资助下，完成了中学、大学的学业。

　　毕业于哈尔滨外国语学院（今黑龙江大学）的父亲，1953年被分配到中国轻工业部专家工作室任俄语口译、笔译翻译。1955年—1959年期间，先后担任中国轻工业部和中国机械工业部考察团的翻译，陪同前苏联和国内专家往返于苏联、东德、波兰、捷克等国的考察。

　　1958年，由于中苏两国关系开始交恶，至1960年彻底决裂，苏联找茬撤走了所有在华援建的专家。此时我们的国家也正值三年自然灾害，为了给苏联还债，全中国人民上至中央领导，下到贫民百姓，粮油蔬菜统一定量供应，生活万般艰难……

　　正是因为苏联专家的撤离，两国相争，势不两立，再无交集。1960年组织上将父亲调入中国科学院对外联络部工作。

　　作为“三线建设”的先行者（国家“三线建设”从1964年至1980年），1961年父亲携妻带女再一次由中国科学院调往远在西北的中国科学院宁夏分院工作。然而，当来到了宁夏之后，才被告知：中国科学院宁夏分院尚未建立。在宁夏第一招待所等待了三个月，正准备返回北京时，宁夏党委组织部的领导及宁夏师范大学（宁夏大学的前身）校长来到家中告诉父母说：宁夏师范大学正在筹建俄语系。父亲听后，二话不说，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参与到宁夏师范大学俄语教研工作的筹建中。至此，开始了他人生的又一次转折。父亲积极投身于共和国的教育事业建设，到1991年退休，三尺讲台陪伴了他整整三十年。

　　在宁夏大学三十年的教学工作中，父亲承担着俄语系、数学系、物理系的俄语教学工作。七十年代初期，由于教学任务的调整，父亲被派往山东师范大学进修英语。学习回来，在原基础上不仅承担研究生的公共英语教程，还承担着西北第二民族学院（今北方民族大学）及宁夏大学文理学科研究生的俄语以及英语的考核工作。

　　父亲教书育人三十年，桃李满天下。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读书，一定要踏踏实实地读；做人，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教书，一定得认认真真地备课，不能懈怠；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父亲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并且也一直影响着我。

　　像父亲这样 老一辈的“宁大人”扎根大西北，发扬“沙枣树精神”，在最艰苦的岁月里建设宁大，也正是由于几代人的坚守和努力，现在的宁夏大学才能以崭新的姿态屹立于塞上江南，成为一所部区合建的综合性大学。

在2008年建校50周年之际，宁夏大学跻身于国家“211工程”大学行列，又经过十多年的发展，宁夏大学目前已成为国家“一流”学科建设的高等学府。

　　父亲的教学、译著成果显著。1991年入选《中国科技翻译家辞典》；主要译著有：《合成脂肪酸的生产》（食品工业出版社，1958年出版），获得宁夏大学首届优秀科研成果一等奖；《声和超声振动及其在轻工业中应用》（财经出版社，1963年出版），获得宁夏大学首届优秀科研成果译著一等奖。主要译文有：《CW型双波纹管式差压计》（汉译俄，1974年，涉外用）；《稀土元素》（《物理学报》）。发表的论文有：《关于使用英、俄语前置词（介词）的比较》（《宁夏大学报》，1989年）；《我区中学外语语种应扭转单一化状况》（《宁夏日报》）等多篇译著。父亲工作负责、兢兢业业、德高望重。他的学生，天南地北，只要回到银川，都会来到家中拜望。

　　父亲的记忆力过人，我四十年前多位同学的名字现在都能叫得上来。有时候和父亲聊天，他会问及这些同学的生活、工作、家庭等诸多情况。父亲写着一手隽秀的钢笔硬字，兴趣爱好广泛，能歌善舞。大学时代，曾获得过哈尔滨市青年歌手大赛的二等奖，他跳起交际舞，舞姿优雅，五十多岁的时候，还为我们表演俄罗斯男士下蹲踢腿舞。宁夏大学校园文化活动随处可见父亲的身影，但凡有父亲参加的各类文艺节目、大合唱的领唱、舞会等，他都深受师生们的喜爱。体育运动60米短跑是他的强项，退休后宁夏大学每年举办的离退休教职员工运动会，他始终保持60米短跑项目第一；冰城哈尔滨长大的他，花样滑冰更是他的拿手绝活，冰面上跳起可旋转360度，至今那双花样冰鞋依然保存在家中。

　　在我两岁的那年，父亲因五十年代长期陪同专家出国考察，饮食起居无法保障，长此以往，不知不觉就患上了慢性胃病。1964年终因积劳成疾，胃病复发，造成胃部大出血。送往医院救治时，又急需输血，宁夏大学的师生闻讯后，乘坐大卡车赶往近50公里处宁夏医学院为父亲输血，在医生的全力抢救和宁夏大学师生们的帮助下，虽然胃被切除了五分之四，但保住了生命。

父亲有着良好的心态，对待生活极其乐观，性格开朗。2005年，他的胃病再一次复发，同样是大出血，但还是靠着自己顽强的毅力，战胜了病魔。此次他的胃被全部切除，目前，父亲的饮食量很少……父亲虽然已是古稀老者，身体除了胃被切除外，其它各个器官都很健康，精神状态良好，兴致来时，还会哼唱起他最爱的俄文歌曲。

　　父亲对我们三个子女管教很严，尤其是对我。我的中小学阶段，正逢“文化大革命”时期，学生主要是“反潮流”、小学学北京的黄帅、中学学“白卷先生”张铁生，“学工、学农”，文化课程少之又少，而且这个时候也正是男孩子“调皮捣蛋”的年龄，为了让我安心学习，我没少挨父亲的巴掌，从内心讲：对父亲我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惧怕，这也许是我和父亲交流少的原因吧！

但是，父亲现在最重要的角色是一个慈祥的老人。父亲骨子里是有男孩情结的，因此在他孙子降临之后就无比的欢欣。显然，他对孙辈千般万般地宠爱甚至溺爱，和一切市井老头绝无区别！

　　时间到了1989年，中苏（俄）从“正常化”走向“睦邻友好”。1992年随着两国进一步开放边境口岸，边境和地方贸易迅速发展起来。同年，父亲在友人的邀请下，前往绥芬河口岸入境俄罗斯。故地重游，当阔别三十多年，再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时，父亲感慨万千……

　　父亲是个并不普通的退休老人，他钟爱他过去的事业，也钟爱他现在的兴趣（电视，新闻频道、体育频道），更钟爱他的家人。这份爱是那样执着不渝，那样义无反顾，那样难以割舍，那样忘乎所以。依我看来这就是一种境界，一道风景。而我们都会欣赏这样的风景，因为这里面蕴含着真情、愉悦与极致。

我的母亲

母亲1933年3月出生，现已87岁。建国初期，土地革命（改革），我的姥爷经历了两次“土改”，他捐出了房子也捐出了土地，政府冠以他“乡绅”的称谓。“文革”时期，农村划分家庭成分，因我的姥爷有个银饰匠铺，被扣为“富农”分子“帽子”。生长在“富农”家庭的母亲，小的时候在私塾先生那里读书学习，虽然文化程度不是很高，但是知书达理。在那种贫穷的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能够读书识字已经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母亲在当时还是比较时尚有文化的女人（据母亲讲：上私塾读书识字是我的姥爷要求的）。

母亲在家中是独生女，也是我姥爷、姥姥的掌上明珠，虽然家庭条件相对好一些，却没有被姥爷姥姥娇生惯养。“勤劳致富，做人要有良心。儿不嫌母丑， 犬不怨主贫”。这句话，最早是母亲教育我的。

　　新中国成立前，农村小脚老太太比比皆是。我的母亲告诉我们：在她很小的时候，姥姥逼着她裹小脚，她总会极力的反抗，姥爷也不赞成，到最后我的姥姥也拿她没有办法，以至于到后来，母亲的脚是正常生长的。否则，建国后该如何参加工作？现在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从这一点看，母亲抗争逃脱封建思想的桎梏还是身体力行的。

　　母亲心灵手巧，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个家庭的生活状态都很差，孩子多的家庭穿衣裤都是大的传给小的，我们家也不例外。当时有一句话很流行：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但是，在我们家，旧衣裤经过母亲的悉心改动，即新颖又时尚，而且很干净。我的印象中，三个儿女没有穿过打补丁的衣裤。至今母亲用的那台老式缝纫机做为老古董还保存着。

　　母亲心地善良，待人厚诚，勤劳俭朴。她一辈子从不张扬，没有什么嗜好，也从不招谁惹谁。在北京生活的十年间，由于父亲常年陪同专家奔波国外，无暇顾及家庭，母亲放弃了工作，一个人操劳家务。80多岁的爷爷进京后，母亲伺候公公，照看年幼的姐姐，与邻里之间的关系相处的极好。至今，在京的老街坊及其子女逢年过节还时常电话问候或来银探望。

　　我们家迁入宁夏后，母亲生育了我和弟弟。“文化大革命”的中后期，学校停课，教师得不到社会的尊重，而且还被誉为“臭老九”。虽然我的父母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但父亲的大多时间都是在“五七干校”或“宁夏大学农场”里劳动。而母亲的工作单位远在新城（今金凤区），距我们家20公里，交通非常不便，公交车只有一趟，母亲不会骑自行车，但为了我们儿女的健康成长，不辞劳苦，每天往返四趟回家照顾我们。

七十年代中期，我的姥爷在山东老家过逝，母亲回去处理好丧事，将没有劳动能力的小脚姥姥接来宁夏和我们共同生活，直到1987年，母亲为她的母亲养老送终。

姥姥在宁夏生活的十几年，享尽了父亲母亲给予无微不至的照料。父亲母亲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根深蒂固的根植于我的心底，他们给我们这一代人树立了榜样，我会用心地在我身上传承下去！

　　和父亲相比，母亲退休后，更是个尽责的妻子。父亲不会料理家务，更不会做饭炒菜，母亲俨然就是家中的“保姆”，无怨无悔地做一切琐碎的家事。她把全部精力赋予了我们的家，任劳任怨把所有的爱全部给了这个家，默默地承受着岁月的风吹和雨打，用她的勤劳和智慧把我们的家经营得井井有条，有滋有味。

　　2018年春节，母亲突然高烧不退，我们几个子女心急如焚，轮流日夜守护在母亲的病床前。住院医治46天后，终于健康出院。回到家，我们为他们聘请了保姆，但仅仅两个月，父亲母亲便将保姆辞去。母亲说：“现在还能干动活，尽量不拖累你们，闲着没事干，也坐不住，等将来实在干不动了再说”。母亲过去做家务是为了我们能和别人家的孩子一样快乐成长，现在仍然坚持做家务却又是为了不给她的孩子们增添麻烦。母亲为了这个家，为了她的孩子们付出了太多太多！母亲的这种爱，无私无求，亘古绵长，爱我们早已胜过爱她自己。

　　87岁高龄的母亲，现在已是白发苍苍，步履老态，身子骨明显不如前几年了，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高血压、腿病痛疼等多种疾病缠身……母亲已经老了！每每看到母亲渐渐老去的身影，我心中就会产生莫名的伤感。

　　母亲的世界很小，小得只能装下我们姐弟三人；母亲的世界又很大，大得能容下我们的一切！母亲的爱很宽泛，母亲的爱又很细微，母爱伟大，只可惜我无法用文笔表达！

　　老者慈善从容，幼者聪颖无忧。少年有理想，壮年有担当，老年有所归！什么叫幸福？就是吵闹到老，生死相依，不离不弃，陪伴到老！我的父亲母亲共同生活风风雨雨近70年，生活中，看不见就想，看见了就烦，处处不顺眼，处处不习惯，在他们老俩的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新中国成立71年，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我们这个家在父亲母亲的精心呵护下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中国人最讲究子孙满堂，人丁兴旺。从父亲母亲这一代开始，直到他们的重孙辈，我们家经历了很多。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回味过去的年代，真的是：路不拾遗，夜不闭户。那时，人们的思想真的很简单，虽然每个家庭的生活状态都很相像——贫穷，但是都没有抱怨，邻里之间总能和睦相处，或许这就是怀旧吧！

　　人生路上，和许多人相比，父母给予我们的很多。如今他们都已经垂暮老去，我们已凭空获得了太多的优势和资源。养你长大，供你读书，教你做人，这些看似寻常的付出，却贯穿了父母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仅凭这些，他们就应该获得更多的尊重、体谅、感激和关爱，更何况他们给予我们的远不止这些。

　　我也即将到了退休年龄，对家有了更多的依恋。因为家承载了我们人生太多的希望和梦想。家是我们生活起居的场所，是我们心灵疲惫时小歇的避风港。家有我们的亲人，有我们的期望与期盼，是我们永远的牵挂。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对谁好，但是家人却会。家，是我们最该珍惜的地方。那里，有我们最亲的父亲母亲，最爱的孩子，陪你过苦日子的爱人。他们，才是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算门外凛冽如冬，推开家门，却是春风拂面。

　　父母是天，父母是地，父母是我们这辈子最该疼爱的人。对我来说，是用任何一切都无法回报的一种亏欠！以后的日子里，我会像他们曾经照顾和疼爱我们一样，照顾他们，疼爱他们。

父母在家就在！有事没事，常回家看看！

　　家，是心灵的港湾，无论风浪多大，总能给我们温暖与安慰。

　　1962年1月15日与我的父亲母亲相遇，人生五十八年，让我感受到了父爱如山、母爱如海；

往后的日子里：

愿父母健康平安！愿时光温柔相待！

但凡能够记住的，必然是人生岁月里，必定不能遗忘的情景。我想，这便是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