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菲律宾教中文

莫冰落

　　这世上，很多想法做法没有好不好，只有懂不懂，就像李宗盛说的：一辈子总还得让一些善意执念推着往前，我们因此能愿意去听从内心的安排，专注做点东西，至少，对得起光阴岁月；其他的，就留给时间去说吧。

初出国门

五个小时，漂洋过海，飞机着陆马尼拉，跟着一起落地的还有赴菲教书的我，一个从未走出国门的王小白。

菲律宾，西太平洋中的千岛之国。对她最熟悉的认知可能就是“下南洋”了。明清时期，大批华人南渡，或经商，或劳作，或迁徙，“下南洋”跟“走西口”、“闯关东”一样，成为华夏移民潮中一段永不消逝的历史记忆。

中国人历来安土重迁，北方人更是讲究“老婆孩子热炕头”，一生安稳。我想这样的生活方式既是传统使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那个时代交通不发达，条件不便利，非是生计所迫，又有几人愿意背井离乡，重头再来呢！

那么话说回头，我，一个教了二十五六年书，马上奔五的女人，为何做出让许多人咋舌甚至惊掉下巴的决定？远赴南洋，做一名普及汉语、传播中国文化的外派教师。

其实答案很简单:一为情怀，二图改变。

讲台上站久了，一定会有教书情怀，像人被一件事浸润良久，某种情思就跟自己的影子一样，不管你寻或不寻，太阳出来，它自在那里。这些年“情怀”一词颇为流行，“欠星爷一张电影票”是为老朋友买单的情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是同自由表白的情怀；“老师好”是向我们当年一起走过的青春致敬的情怀。

“情怀”绝非飘在半空，它是实实在在植根在人心中的，任何人不应把它当作应时应景的概念，一说起来就泛着浮夸和虚无。这世上，很多想法做法没有好不好，只有懂不懂，就像李宗盛说的：一辈子总还得让一些善意执念推着往前，我们因此能愿意去听从内心的安排，专注做点东西，至少，对得起光阴岁月；其他的，就留给时间去说吧。

时间，往往带给人的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一种随着岁月的打磨，越发享受其带来的满足，安和，不求改变，只图平稳。时间流过的人生，就像山涧中蜿蜒的小溪，不喧闹，不越界，寂静欢喜；另一种像是与时间抗争的斗士，总想着怎样突破生活指向的惯性，为自己挣得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充盈的内心感受。这样的人生更像汪洋，时间掀起了巨浪，涌向愈加广阔的未知空间。时空迭合，时间越久，空间越广。

与“情怀”类同，这两种人生态度也无关对错，只有适合和不适合。你既然选择了改变，就要做好充分准备，你要突破多年来形成的思维定式，规划定位自己所要尝试的崭新领域，然后放下身段，一切从零开始。

毕竟，有些经历不是人人都能拥有。

菲律宾教授中文的日子，从这一刻到来了。

华教风采

飞机降落在尼诺伊阿基诺机场已近夜晚，外面下起了雨。六月到十一月，菲律宾进入雨季，错过了最炎热的旱季，还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与接站的老师会面，去往计顺。一路上我努力把眼睛睁大，急切想看到这个国家的样貌，尽快满足一下蠢动好久的好奇心。遗憾的是，除了昏暗的路灯和偶尔颠簸过去的几辆吉普尼，什么也没看到。马尼拉还不是一个光明的城市，夜色渐深！

　　第二天清早，培基刘校长带我去华教中心报到。果不其然，这个星球还没有任何一个角落能逃脱太阳的曝光。马尼拉-----菲律宾首都终于在我惊诧的目光中显露出真容，我相信这一定不是他的全部，但即便如此，还是大跌眼镜，这一回，轮到我惊掉下巴了。

街道狭窄，严重拥堵，大大小小、高高低低各种车辆穿梭不绝，我们的校车司机一看就是飞车的高手，在没有任何章法的乱网里，他竟然能够穿针引线，针走如飞！街道两侧房屋破旧，不见高楼，屋顶各种线错杂，将城市街道交织得如蛛网一般。天空地面两张乱网并行，刘校长说，马尼拉没有系统的交通体系已经很多年了。

天！这是我即将工作生活一年的地方啊！我的碧海蓝天的长滩岛在哪里？巧克力山和眼睛猴在哪里？高楼林立、商区云集的马卡蒂又在哪里？计顺难道不是奎松吗？奎松不是卫星城吗？卫星城不是很高大上的吗？一连串问题涌了出来，我的脑子里也密麻麻织出张乱网。万般无奈融成一句感慨:尽信度娘不如无度娘！

　　华教中心在菲律宾马尼拉Binondo，Masangkayst。进门的一刻，看到中心的发展历史和一代代菲律宾华人为中华文化的传播所做出的不竭努力，我的心情瞬间有了光亮。菲律宾华教中心于1991年5月24日成立，是一个服务于菲律宾全国从事华文教育和汉语教学单位的学术研究和行政协调机构。中心宗旨是“忠菲爱华，兴学传薪，崇文尚德，笃学奉公”，这几句已经深得中华文化之精髓。 最初，由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华人”主议捐资，后来众多企业家、商学会响应，用黄端铭主席的话说：老一辈希望年轻人能“把根留住”。

　　“根”是什么？文明续存之源头，精神营养之供给。“留根”的意义就在于，世人不能只知自己往何处去，却不知自己由何处来。当年，那些冒着九死一生“下南洋”的中国人，他们执守祖先留给的坚韧、勤勉和实干，一辈接一辈，一代传一代，在这样一个“放眼四望海茫茫”的荒凉之地，创造了雄起的华人江山，如今菲律宾90%的经济命脉掌握在华人手中。

陈延奎基金会董事长、菲律宾侨领、知名华人企业家陈永栽，他委托华教中心开办菲律宾华裔学生学中文夏令营，一助就是十九年。而且，每年外派菲律宾的侨办、汉办老师都是在陈永栽的世纪公园大酒店培训，总结和表彰，免费提供食宿。这难道不是一个长居海外，自小就受到传统文化熏陶，心系中国的华人企业家的情怀吗？陈永栽对发展实业和中华文化格外钟情，华商韬略曾报道他说，“我是从做实业开始的，我认为办实业，稳扎稳打，基础牢靠，一步一个脚印，心里踏实。中华文化是孕育了五千多年的文明结晶，是世界文化宝库珍贵的财富，源自中国，却属于全世界。”

“七千菲岛皆前辈，余何一卒惜安闲”，我虽只是众多外派教师中普通一员，修养不足，文化尚浅，但至少有20多年中文教学的经验，尤其有一颗不易被光阴打败，不易被世俗吞噬的心，如通过微薄的力量，能让菲律宾的孩子们亲身体验下中华文明的魅力，能埋下一枚小小的中国文化基因，此行便大大不虚。

三台共舞

七八十年代生在北方的人对大风是有较深记忆的。

记得那时在教室上课，灯光陡然刺目，呼呼的刮风声就像巨人在你耳边喘着粗气。望向窗外，天空怎么红了起来！不多时由红转黄，天地翻卷，裹挟着黄沙、汹汹而来的狂风瞬间攻陷整个山城。哪个胆敢瞠目，那大颗大颗的沙粒保证让你酸爽，沙尘暴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后来国家重视环境改造，“三北防护林”建成，这种沙尘暴天气倒是有二十多年没有再见过了。

暴雨更是不多见的。在北方，干旱远多于水涝。

　　至于台风，压根就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他会在我的人生岸上登陆。但就是这个八月，台风张牙舞爪，大举过境，西太平洋上三台共舞，翻江倒海，此刻我在菲律宾。

周五上午课结束，准备坐校车返回宿舍。还没开车门，就听到里面一阵喧哗，“台风来了，下午停课”。我抬头望望天，瓦蓝一片，连点风丝儿都没有，哪里有台风？车刚前行了几百米，天空一下暗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了下来。那不是“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惬意，更没有“大珠小珠落玉盘”的轻盈，你根本来不及潇洒吟咏“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天上就如同众仙做法一般，搅动起漫天大水，向人间兜头泼来，台风雨岂容得你凡人耍酷！

这是7号台风“韦帕”，热带风暴级，已经登陆菲律宾。原本想台风嘛，生成也是要条件的，哪还能接二连三！没想到今年8月就有点特殊了，台风“超生”，接连出现了七八九十号不说，还出现了2轮“双台风”共舞，一轮“三台风”共舞。尽管8号范斯高早早北去日本消亡，但是留下了9号利奇马和10号罗莎都是强大家伙，之后的连续一周在西北太平洋“兴风作浪”。

　　于是计顺市政府办公室接连下发通知，全市停工停课。周一如此，周四如此，周五亦如此，这周总共上了两天班。这要在我们北方，晚自习停个电学生们都能欢呼雀跃，也不知道菲律宾孩子是怎样的感受？爱玩是天性，懒惰是共性，我想全天下的人只要休假心情都是一样的，即便不好明着开心，也是暗自窃喜的。只有校长阴沉着脸，“薄雾浓云愁台风”，培基是私立学校，自家的产业，这样休息下去可怎么得好！进度完不成，成绩跟不上，可是要影响来年收成的。看来，不上班开心的都是穷人，怪不得叫“穷开心”呢。

我在记录这些感受的时候，9号台风“利奇马”正在天界酝酿。昨天傍晚，密布的浓云快速向西流动，天空出现异光，深灰融杂着亮蓝，变幻万千。偶尔露出月亮的半影儿，转眼又被厚厚的云层笼盖。听说9号利奇马在7日完成了一天之内连升5级成为16级超强台风后，又在8日里风速再次提升，不但升级成了17级超强台风，甚至最高风速提升到了恐怖的62米/秒，直接刷新了纪录，成为了今年的“新风王”，甚至还是“全球风王”。今天早上，风刮的猛烈，果能一睹真容，也不失为一种机缘。

　　但这个机缘是不敢过分期待的，因为台风经过会给当地带来巨大灾难，而且产生“蝴蝶效应”，严重影响全球气象系统。还记得去年史诗级飓风“山竹”，把东南沿海的人们折腾得纷纷变成善卜卦布道的大仙儿，各种奇招怪招让全国人民担心之余忍俊不禁。今年“利奇马”又是史诗级别，正逢中国旧历七月初七，和“罗莎”鹊桥相会，只不过不是“七夕节”，而是一场“七夕劫”了。

这个时段，《哪吒之魔童降世》正在热映，已拿下30多亿票房，荣登国剧动漫之首。岂知道，闹海的可不止哪吒，远在南海以外的菲律宾，也在上映一出闹海大戏，那不是魔童降世，而是魔王诞生！

（这篇文章发出来的时候，利奇马从菲律宾北部擦了个边，南来北走，已登陆浙江，中途加满油，又继续北上。听说山东大雨倾袭，部分地区受灾，希望人人都平安吧。跟“山竹”一样，“利奇马”这个为害人间的“罪魁祸首”听说也要被除名了。）

西式教育

　我在想，人是否真的有预感。来菲教书之前，一直惶恐的并不是饮食、居住、出行，我是那种嗨能嗨得出、宅能宅得住的人；至于吃更是好赖都行，有无两可，减肥也是这趟远行的附加目的呢。相较生活，其实我更担心教学，课程内容、教学方式、课堂模式，二十多年国内授课的惯性思维，如不能尽快调整，找到新师生间彼此适应的舒适度，那接下来的十个月真是十分难捱且漫长了。

　　果不其然，菲律宾孩子的中文基础第一节课就给了我“当头棒喝”！比内容更难适应的是他们的上课方式，西方自由式民主性课堂。学生们没有课桌，只有一个带着侧板的小椅子，厚厚的书包依座而放（他们的书包是带拉杆的，可见置物之多）。每天十一节课，早上七点半到下午四点，除去点心和午饭时间，一律没有课间休息，课上可去厕所，举右手食指示意。如看不清白板和电视上的字可以自行走到前面，孩子们往往席地坐下，东倒西歪，一时让我眼球掉落一地。这里特别说明一下，菲律宾学校的教学设备大大落后于中国，不要说“智慧校园”，就是电脑投影也是没有的。华校还算先进，有的公立学校连教室都不足，曾经的“亚洲第二”沦落到现在这个位置，跟教育的落后不无关系。更麻烦的是八年级学生中文也很差，师生交流不畅，课上经常三种语言交织，汉语、英语、菲语，叽里呱啦，呜哩哇啦，课堂上一片欢腾。

究其根源，菲律宾受西班牙殖民统治300年，美国50年，日本又5年，其中美国的民主政治影响颇深，包括西式教育制度。这种教育的核心是鼓励学生自主发展，不束缚个性自由，保护其自尊，尊重其人权。对教师的要求极为严苛，不得使用语言伤害，更不得与学生有任何肢体接触。这么多年我对课堂的要求不低，说话干扰课堂的行为是绝不允许的，睡觉影响氛围也是万万不可的，虽无打骂，瞪眼却是难免；虽然亲善，威严也是必须。现在需要柔声细语、满脸笑意地制止他们一次一次的过分自由行为，并非易事。

在华教中心接受培训的时候，于主任讲了不久前的一个案例。一位华语老师由于一女生屡屡干扰课堂，习惯性触碰其脸颊，虽是轻之又轻，但学生伏桌大哭，哭声不绝于耳。更令人瞠目的是，全班学生纷纷离座抚摸安慰，单留下目瞪口呆的老师不知所措。最终经校方认定，该老师严重伤害学生的自尊心，面临致歉、赔偿甚至遣返的处罚。不管西式教育在保护学生权利的同时是否也能保护教师权益，这种事件在菲律宾严肃禁止，美国人挂在嘴边的“人权”确实影响着世界上他曾经驻足过的每一个角落。

　　对于中西方教育方式的优劣，个人学识有限，不敢枉加评点。但有一个前提可以肯定，不管中国还是菲律宾或是其他国家，孩子总归是孩子，调皮贪玩是天性，有些行为还是需要用纪律来约束。就像树木生长，旁逸斜出的枝叶如不剪去，必将影响其一路向阳，难以达到参天的高度。因此，像培基这样的华校对学生也是有一些要求的:违纪行为一次警告，二次记名，三次由班长送至办公室，交于护士（菲律宾学校的教辅人员竟然叫做护士）。这一月，我还不习惯“warning”，接下来也是免不了要用到的。

如此课堂模式，我也是学生一个，需要从零起步，姑且与他们一起相互习惯，共同成长吧。

谁家王城

在霍金的《时间简史》中，时间起于宇宙大爆炸，终于黑洞，由宇宙操控。而在人世间，又是谁攫取了时间？可以让它如白驹过隙般飞逝，或如蜗牛爬行般缓慢。在我们的时空里，人才是真正的主宰者，这对于绝大多数信奉天主教的菲律宾人，显然不会是一个被认可的论断。

但时间确实任由我心加速跑过，不知不觉，来这个西太平洋上的“千岛之国”已经整整一个月了。

　　今天，时间终于按下暂停键，每一天上课-做饭、做饭-上课的机械性重复和坐监一般的生活总算得以短暂告别，这周六学校带我们几个新老师去游览王城------西班牙殖民统治时期留下的旧城遗迹。

1520年，麦哲伦历时一百多天完成了环球航行，其中对于西班牙最重要的一大功绩就是发现了菲律宾群岛。借助其资本积累得来的雄厚财力，1571年，西班牙在菲律宾建立总督府，正式开始其殖民统治。总督府外城墙耸立，城内堡垒森罗。

为何叫做“王城”？初时我们以中国人的认知来理解:“王” 乃武王伐纣时高举的斧钺，其形象征王权，代表统治者的威严。菲律宾岂会有中华民族几千年蕴藏在象形文字中的博大精深，其实王城的英文名来自拉丁文Intramuros，Intra（里面）和muros（墙）即“城墙内”的意思，故也被叫做“墙的城市”和“城中城”。

　　进入王城，首先被震撼到的是一座规制宏大、厚重古朴的建筑------马尼拉大教堂。青灰色墙砖砌就，岁月在墙面上刻下了黑色的印记。方正结构，右侧打破对称，耸立起高高的尖顶，标准的罗马式教堂结构。耶稣基督，这位天主教独一无二、无所不能、创造有形和无形万物的神，弥撒、告解、洗礼之地务需庄严肃穆，外观大气的马尼拉教堂很好满足了教众的心理诉求，这里是菲律宾天主教大主教的主要管区。

　　走进教堂，内部巨大的拱形穹顶，搭配玫瑰花窗，五彩斑斓的马赛克玻璃被阳光折射出奇幻的色彩，和层层递进的弧形门洞相互映衬。六个白色教徒的塑像，两个可爱天使簇拥着十字架，门洞上雕刻的精致花纹，马尼拉教堂的细节处理已不能用“精美”二字来涵盖。

　　我曾经游览过哈尔滨著名的索菲亚教堂，洋葱头式圆顶，是典型的拜占庭建筑。我记得鸽子在花窗边飞舞盘旋，钟声响起，四周洋溢着圣洁。和马尼拉大教堂相比，她略显纤细，像秀气的未出阁的少女。用中国文化诠释，两个不同体制的教堂，一指向天，一指向地，天圆地方，深谙宇宙之道。

　　王城内还有一座教堂，历史更加悠久，为了保护已不对外开放。游览者只能在墙外留连，抚摸斑驳的古门来感受他数百年风雨沧桑。这就是拥有400年历史、于1993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的圣奥古斯丁教堂。位于王城心脏位置，历经地震、台风、战争而屹立不倒。在这座“东方的梵蒂冈”各地散布着众多的天主教堂，培基中学的门前门后就各有一座教堂，我每天在圣经的颂祷声中苏醒，又伴着唱诗班的悠扬入眠，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西班牙300年的统治为菲律宾留下了笃定的信仰和众多精美的建筑。漫步王城，随处可见欧洲中世纪特有的复古风，整个古街道笼罩了浓浓的殖民气息。这是马尼拉市政厅，位于罗马广场的北边，二战期间被损毁，后来重建，如今是马尼拉财政局。另一处白色建筑镶嵌着天蓝色边际线，像地中海洁白的云朵和湖蓝色的海水，花朵从围墙里探出头来，明黄色，娇娇俏俏的，一派安和！

　　街道旁一条曲径通幽，那垂落的藤蔓，深幽的水井，井边小小的天使像，青石拼接的花墙染上了苔藓的深绿；白色拱门下柔和的灯光，把身影照射得如此温暖，庭院里歌剧的演唱让你恍然品出了贵族的滋味，门外马车铃儿叮叮当当，真喜欢这种田园牧歌式的小清新。

　　可谁还会记得，这里曾经戒备森严，恐怖横行，这些华丽建筑的旁边就是阴暗的水牢，关押着为菲律宾解放独立而牺牲生命的人民和勇士。他们的足迹从水牢中延展，走遍王城的各条街道，用生命为这个国家带来重生的希望。何塞·黎刹，被尊为“菲律宾国父”的传奇英雄，就被关押在王城西北的圣地亚哥城堡。

　　最让它留名于世的也正是因为这里是黎刹最后的关押地，他临刑前在囚室中写下绝命长诗《我之诀别》。一入城堡就可看见一个个铜铸的脚印一路向城外延伸，逆着脚印寻找到源头，是一座露天的铁栏监狱，里面铸着一尊被关押的黎刹像，那从狱门开始一路往外的脚印，正代表着这位伟大的国父踏上行刑之路的沉重脚步。

　　让我们再回到时间话题。时间会记忆那一场旷世的“刑场婚礼”，也会铭刻菲律宾人民不屈的反抗和奋斗史；时间会让这些建筑褪去颜色，但永不会抹掉他们背后的故事。王城，谁家王城，终不过像六朝古都的乌衣巷，“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我们深入时间的源头来寻找历史，倒不如让时间带领我们奔向未来，因为总会有下一站，等待在不远处。

山水灵动

（转载）

早上4点15分即从学校出发，所以一路畅行。菲律宾乡村公路路况也是杠杠的。

趁复活节有假，趁旱季温润，阳光不躁，我们走在马尼拉出城的大路上。一路上有灯有影有晨曦，有风有雨有彩虹。

马尼拉的郊外，以平原为主，长满稻谷或牧草。偶见丘陵，漫野都是椰树。

7点45分，我们到达百胜滩。百胜滩竹筏门票1250比索。我们乘坐一条细长的独木舟，逆流而上。沿途沿河有几户人家，岸边有人垂钓，水边踱着几头水牛。小舟行进一会，到了窄窄的峡谷入口。前面河床是一片浅滩，只有狭窄的水道可容舟通过，但无法划行，由船夫一只脚站立船上，一脚蹬河床石块，向前进。再前行，有的水中露出大块岩石，要敏捷地绕行，如猿一般轻健。有的地方需下船，用力向上推。感谢艄公，有你们的负重前行，才有我们的云淡风轻，纵览奇山异石。

在峡谷外，太阳热辣辣的。进入谷中,一下子到了清凉世界，宽仅几米，两岸悬崖则高达四五十米，由于是热带，植被很好，不时有水帘瀑布洒下。行近一小时，到达终点，在折返点的百胜滩瀑布，水量极其充沛， 花200比索小费，乘坐木筏穿过瀑布，感受奔流直下的瀑布那千军万马般的冲击力，非常痛快！

10点45分，从百胜滩赴莱雅沙滩。近1小时，我们抵达目的地。莱亚沙滩是坐落于 Bantangas-San Juan 的一个白沙滩度假村,度假村整体的气氛是温暖又舒适。

水牛城距离马尼拉2个小时的车程，我们一行6人于11月2日近10点到达水牛城。游客中心极具特色，内部框架大都用竹木材料建成，服务人员也都着民族服装，热情大方。门票1250比索，含瀑布餐厅的自助餐费用，因为没有预定，我们的用餐时间被往后推移至13点。

水牛城的浪漫是从一座粉色外观的博物馆开始的，博物馆里有两个用单块大理石制成的长桌，它们是在船运贸易时期用大型帆船运来的。

头戴鲜花的水牛拉着我们，走在绿树掩荫的泥地里，仿佛把我们带回远古的时代。坐在牛车后部的帅哥靓女，一路为我们弹琴唱歌，乐声和着牛车的节奏，顺着高高的椰树传得很远很远。

山青水绿，阳光不燥。在这里，让我们荡起双桨，追逐水上快乐。庄园里到处开着菲律宾蜡花(也叫瓷玫瑰)。在埃斯库德罗庄园里，有一家奇特的瀑布餐厅，这间餐厅除了拥有漂亮的风景之外，最特别的地方就是餐厅竟然位于一条瀑布之下。

该餐厅建于一个人工水坝之下，餐馆中的桌子凳子等均放在瀑布流经的地方，因此人们在用餐的过程中会一直感受到潺潺的流水从脚下经过，让人有一种更加贴近大自然的感觉。在这里，游客们可以一面欣赏飞流直下的瀑布，一面品尝风味独特的菲律宾美食，吃饱后还可以在瀑布下嬉戏一番。

此行，景区还给我们呈现了一场近1小时的精彩演出，再现了当地的历史，美食，服饰，习俗和自然风光。

今晚月光

自到菲律宾，几乎没有看到过碧空、星月和晚霞，今晚却很好。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看着天边渐渐铺开一道红霞，月光隐隐绰绰的，旁边有长庚星陪伴。(金星，晨曰启明，晚曰长庚)

有月光的晚上总会让人怀想。时间的指针拨回到二十五年前，从学堂走上讲堂，那年我还不满21岁。教了这么多年书，带过一届又一届，学生们对我的评价高度统一:老师，上你的课真不敢不听，你虽说不上多厉害，但架不住气场大啊！

愕然，继而懵圈。那时的我还很年轻，搞不懂气场是个什么神奇的存在。最初，我把他理解为自己身上的“三大优势”:其一眼睛大，这点属牛人有自信，“牛眼”岂是白叫的！后来带了眼镜，光圈晕开，又徒增一倍；其二嗓门大，出场自带音箱，这班讲课，全楼道共振；其三身板大，肩宽背阔，腰杆笔直，高跟鞋一蹬，气场两米八。再后来，我想是不是因为“有一个姑娘，她有一点叛逆，也还有一点疯狂”的性格，不管多大年纪和学生几无代沟，你能玩，我比你还玩得嗨；你能说，我比你还侃得神，完爆。而如今不惑之年了，懂得“气场”原是一个人先天磁场和后天修炼的气质融合产生的能量场，不可触却可感，能给人带来压迫力和吸引力。

今晚这样美好的月光，我在想着和潮汐力同样神秘的物质。这一个多月菲律宾的课堂一度带给我很大困扰，其中最令人崩溃的是孩子们基础太弱，语言不通。你有满腹学问，我只一个词:不懂；你有千般本领，我还一个词:不懂；你想和我交流，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知道那种“一肚子话吐不出，一身的劲没地使”的感觉吗？在国内课堂上的招数统统失效，原有成功经验反噬回来的是诸多不适，而绝非简单不适应。

好在“气场”不分国籍、种姓和肤色，我的底气还在，中气还足，正气未失。培基刘校长听课后给了一句评价，王老师，你很有经验，声音洪亮，有威严。暗中说来，有些“狐假虎威”嫌疑，菲律宾学生对校长是极其尊敬及畏惧的。可是如果想让课堂顺畅，学生有所收获，他是必须要对课堂，对师长生出敬畏之心的，这一点国内外教育同理。

三周之后，对各班学生约略熟悉，我开始调整，气场同步发生作用。比如信心班一个男生很淘气，你教他中文，他总是会翻着眼睛反问你:这个，英语你会说吗？黑框眼镜背后透着些狡黠和挑衅。“我是中国来的老师，我不会英文就像你不会中文，这个，普通话你会说吗？”原物奉还，眼神坚定，这是底气。底气是一种自信力和判断力的共生，你需迅速判断出这个事你能否拿得下，这个场你是否hold住，如果可以，态度坚决地告诉他:我是老师，我的课堂我做主。除了底气，还需有中气，声音从丹田而发，如洪钟般浑厚，一个班的声音加一起都盖不过你，甘拜下风，喊不过姑且就好好听吧。当然，这很费嗓子，不过练久了总有几分“狮吼功”的功力。最后要有正气，不管菲律宾或者中国孩子，无论中西方教育差异，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即奖励，错不姑息。

有此“三气”压阵，这周的课好了很多，反复的准备自然是要做好的，反复抓，抓反复，至理名言啊！要摆龙门阵，首先阵要坐的住，接下来咱们再来论兴趣，谈感情，给个小奖品，做个小游戏，时不时小露一手。

正想着，月光淡下去了。四周寂静，夜晚来临。

异乡中秋

2019年9月13日，中国旧历八月十五，一个人在异国他乡过中秋，总觉得应该写下些什么。但就像古人所说“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情感这东西往往都是愈临近时愈禁口，越到深处越无言。

今夜月圆，心中波澜翻转，至出口处却不知如何表达。

　 “月”的主题真是不敢轻易触碰的，因为中国的文人骚客写“月”，已然至极。给远方亲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给故乡亲人“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忆儿时情趣“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叹人生艰难“山中夜来月，到晓不曾看”。一轮月之清辉，或皎洁，或朦胧；一抔人的情怀，或缱绻，或悲愁，总令人忧思难忘，怦然心动。而在外国人眼中，那月亮不过是一颗由氧、硅、铁等主要成分组成的普通行星，“月海”是玄武熔岩流，“月华”是太阳反射光。罢了罢了，在如此理性的西式思维面前，盈虚之美、圆缺之慨都无需谈起了。

　　今天给孩子们上课，问他们家里可过中秋节，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微微点头，知道中秋要吃月饼，想必家中的老人还有很深的故园情思，到他们父母这辈已经非常西化了。我给他们讲后羿射日，讲嫦娥奔月，读李白的《静夜思》，我把华教中心送的月饼与他们分享，孩子们眼中只有星星，却没有月亮的精华。是的，他国之人岂会懂得，这颗小小的星球寄托了多少中华儿女的家国情怀，那是中国人的文化情结。何况菲律宾------这个海上的国度，月亮难得一睹，今晚即便月圆，但笼罩了层层云雾，月光也是不得朗照的。

忽然忆起以前写过的一首诗，想来有十年之久，月已不知盈缺了多少次轮回。

寂寞广寒素女愁，

清光平添心上秋。

迁客莫看长安月，

离人堪折灞桥柳。

烟波一川去痕远，

雁鸣三声残更漏。

思君梦中湿红袖，

杜鹃声里伊人瘦。

十多年前的诗今天读来，略微有矫情之感。每天守在家中，依着亲人身旁，哪里来得真实而深刻的离愁别绪呀？不过是为作诗而作，就如同辛弃疾笔下的“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真正身在他乡了，千言万语却只凝缩成了两个字“想家”。

　　想着小区宁静的晚上，与家人在丁香花的芬芳里散步；想着闺女挽着我的手臂，一起去尚峰吃小吃，看电影；想着从窗子里望见的，院子里那幅五彩斑斓的秋天图画；想着菜市场小贩的吆喝，豆浆油条的香味儿；想着去学校的路上，每天熙来熙往的热闹的声响；想着校园阳光下温暖的春晨，还有冬天白雪覆盖的树枝；想着那帮刚教过的丫头小伙，从教室窗户里探出头和我招手；想着所有熟悉的人和熟悉的事情。

熟悉真好！我想回家了------

（但这里也并非没有一丝温暖之处:那些外教小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充满了活力，跟她们一起，我仿佛又年轻了几岁。几位男士每天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屋子里多了几分烟火气息。中秋收到菲律宾慈善基金会致意的月饼，心里颇为感动。过几天还会去参加太原王氏家族的宗亲会，身处华人群体之中，总算是寻到一点点根的感觉了。）

我和祖国

如果说，这一年外教有什么遗憾之处？那最大的遗憾毫不迟疑是错过了建国七十周年国内的盛况。

只能在头条和朋友圈转发的图片和视频里来感受国庆的浓烈气氛了。天安门广场前预演的大型水幕灯光秀，从上海开往北京的靓丽花车，十一即将上映的《我和我的祖国》的预告片，看到这些心中澎湃不已。

你可能不知道，这一腔“与中华同根同源”的家国深情已经漂过了太平洋，在菲律宾的蕉岛椰林中同样蓬勃地生长着。九月十八日由中菲大使馆和菲华各界联合会举办的己亥中秋联谊会上，全体与会华人与祖国同庆，为70周年华诞献礼。远在南洋，这份继承祖训、延绵不断的中国心更加令人动容。

2019年此番经历于我意义特殊。第一次走出国门，双脚踏上异国的土地，看到电视里不曾见过的真实的城市面貌和人们的生存状态，“中国强大”四个字感受得倍加深刻。今天，虽不能亲眼目睹国庆的盛大阅兵，但在“我和祖国”的宏大视野里，每一个中国人都如沐春风。

　　常常开玩笑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们走进马尼拉，一起看看真实的菲律宾，和我们的祖国究竟有多远的距离。我所工作的培基中学在奎松市，属于大马尼拉地区，距离首都不过一个小时车程。你能想象吗？一个国家的核心区域竟然没有系统的交通体系，没有公交车，出行多靠吉普尼或者电动三轮车。除了交通，不能成为系统的还有线路和下水。天上电线交织，地上污水横流，因电线老化导致的火灾、下水不畅导致的积水随处可见。这里政府的执行力和人们的工作效率慢得像蜗牛，学校门前的一条高速竟然修了十多年，现在还是狼藉一片！

在国内常听人抱怨:分配不均，穷的穷，富的富。来了菲律宾，你才知道什么是“贫富差异”的极致。超级市场边的窄巷，河道的两岸，别墅的外墙，贫民窟无处不在。培基对面的巷子是一个小型贫民窟，大家多次告诫不得进入，即便我这人贼大胆，也是万万不敢孤身前往的。只在路边往里面探头望了望，一人通行的坑洼小道延得很深，两排破铁皮塑料片搭成的烂房子把天空切割出小小的夹角，鸽子笼里拥挤着生存，他们说这还算是好的“贫民窟”。不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而是“我们的富裕限制了对贫穷的想象”。你知道吗？在菲律宾，有五万人在公墓里居住，与亡灵为伴。我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战战兢兢。我想起了在中国城，一个小男孩盯着我手里的食品袋，眼睛里露出攫取的光；在菜市场买菜，经常会围过来一群小孩儿，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有时还有老人乞讨。街上偶尔有穿着牛仔裤，骑着摩托车，轰鸣着从你身边擦过，你要拽紧自己的包，他们说菲律宾还有“飞车党”。

　　虽然马尼拉也有超级市场，有高楼大厦，尤其是华人别墅区，建筑形式各异，风景很美。但就我看到的大部分来判断，这个国家比中国落后了不止三十年。我的祖国饱受过战乱和灾难，我们的人民也曾在贫困线上挣扎，而六七十年代的菲律宾是“亚洲四小龙”之一。自改革开放后，尤其近十年，中国发展的速度让自诩为“地球村老大”的美国都肝颤，不得不以“伤元气”的自毁方式来遏制，贸易战便是如此。

一个国家的执政党首先要保障的是国土安全和百姓民生。无疑，我们的党用先进的治国理政方针和成熟的执政能力保障了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安全，保障了十七亿中国人的稳定民生。不否认我们国家也有偏远艰苦的地方，也有生活贫穷的人，但如菲律宾一国之都贫民窟遍布，我们的首都北京是何等光明璀璨。现如今，国家的“扶贫”向贫困腹地深入，多少人受惠于政策，改善了生活。今天我写下这些文字，时断时续，难以成行，因为这里只有3G网络，而我们已经快速进入了5G时代。所以，不要质疑中国的强大，不要无视今天的幸福生活，当你“跳出庐山”，如我一般在陌生的土地上回望祖国，在这特殊的节日里，最真切的感受涌上心头，那一定是:我骄傲，我是中国人！

　　记得看《战狼》，记忆最深刻的一句话:中国护照不能带你到世界上所有的地方，但它一定可以带你回家。这次出来，一位大姐跟我说，当你走的国家越多，你就会更爱自己的祖国。今年的外派国家，菲律宾、泰国、意大利、迪拜、厄瓜多尔，其中不乏发达的地方，但老师们在群里交流，很多地方只有你身处其中，才知本来面目。去掉美颜滤镜，我的祖国最美！

临近国庆，菲华协会也有多种形式的庆祝性活动。看他们发的照片，大家穿着艳丽的服装，挥舞国旗，高唱《我爱你中国》，脸上洋溢着节日的喜悦。今天一早很多人到领事馆观看升国旗，花车游行，锣鼓喧天。这里的华人从未忘记根系，并且努力滋养他继续生长壮大。我们这些外派教师也承担着弘扬中国文化的责任，在广大菲律宾孩子心中埋下这枚种子，告诉他们:在大洋彼岸，千里之地，有一个美丽的国度，她叫中国。

参赛趣闻

如果你问我，指导一群外国小孩儿朗诵中国古诗词感受如何？我会微笑着点点头:嗯，还好还好。这又是一段前所未有的经历，颇为难得，值得记录。

2019年11月16日，由黄巽楠纪念基金会赞助的第二届古诗词朗诵会在嘉南中学举办，全菲各华校选派队伍参加。在菲律宾弘扬传统文化，感受中华诗词的魅力，这无疑又是崇文修德、陶冶情操的有益之举。真心感谢那些心系华夏的侨胞，是他们的一腔民族情怀，伴随着一次次不懈努力和坚持，才让这点微弱的星火跨洋越海，在异国的土地上常燃不灭。每每听到这些人在各种集会中深情述说，为中华文化的普及和传播呼告奔走，总是既感慨又感动。

　　 此次诗歌朗诵会，我们培基中学从七到十年级选出十三个学生参加中学组比赛。这些孩子一部分是从国内转来，另一部分家里有比较好的说中文环境，对他们来讲，识字认音，朗读背诵还是没有太大难度的。可是，“朗诵”并非朗读背诵的简单缩写，朗诵要有很高的技巧，尤其中国传统诗词，最好的方式是吟诵，即有节奏感和音韵美，仿佛把歌唱融入到诗词的情境之中，令人如痴如醉。而且，此次朗诵的篇目是南宋爱国将领岳飞的《满江红》，诗人面对中原沦丧的满腔悲愤和“直捣黄龙”收复失地的决心，要让一群操着闽南普通话的十几岁孩子来演绎，确实为难他们，也为难这些个中国来的辅导老师了。

我记得论苏轼词和柳永词的区别，有这样一段生动的比喻:“柳郎中词，只好十七八女孩儿，执红牙拍板，唱‘杨柳外、残风晓月’。学士词，须关东大汉，执铁板，唱‘大江东去’。”这首《满江红》更须沙场将士擂战鼓而诵，方能显出胸中激愤。北方大漠黄沙的苍凉与南方小桥流水的温软，确实难以相融。何况我们十三个人只有四个男生，阳刚之气大大不足。

没办法，现实如此，只能如此。老师们把这首诗掰开了，揉碎了，一句句、手把手教读。先正准读音，划分节奏，再标注轻重疾徐、抑扬起落，然后解决表情手势，身体姿态；还让国内一擅长朗诵的同仁录制吟诵小视频加以借鉴。练习了三个星期，在这几个非专业老师的合作烹饪下，总算是熬出一锅“半中半菲”的混合餐，权作充饥之用吧。

说来我们和学生一起还是付出了很多辛苦的。每天三节联排课，中途占用吃点心时间排练，往往一站一上午，一喊四节课，和这里的孩子拼嗓门，没把子力气真是不行的。这些孩子应该说有灵性，只是没有系统接触过诗歌，对其意境和情感的把握无法到位。当然古诗词的背后是中华几千年浑厚文化的支撑，打开一扇小窗，探头进去，隐隐望见经典文学的光华，于他们都是一种不错的体验。

　　今天，朗诵会如期举行了。我看了全场小学组和中学组的比赛，带有鲜明“菲式”特征，夸张的肢体动作，频繁的节奏转换，打破了诗歌气息上的贯通，意境被大大削弱了。有些甚至游离在诗歌朗诵和情景剧表演的边缘，还有的纯粹是搞笑版。当然这是我们中国传统对审美的理解，艺术上的东西没有定论，百花齐放才好，既然存在都是合理的。很多华校对此次活动的重视程度特别值得肯定，只服装造型就让人眼前一亮，丝毫不逊于国内。侨中总校和分校将小学组、中学组的各个奖项尽收囊中，看来老牌华校的华文实力确实过硬；嘉南中学“近水楼台”，总能得几分月色；还有中正、基中的表演也是可圈可点。至于我们培基，愉快地参加就好，用孩子们的话说:重在参与，享受过程。这两句在国内出镜率蛮高的中文，他们可是说的够麻溜的😁。

总之，华校古诗词朗诵，加深了华裔群体对祖籍国的了解，培养了华族的认同意识，同时提高菲律宾华裔学生的华语朗诵能力，意义非同一般。至于我嘛，初来乍到，赶上这样一次别开生面的活动，也算得耳目一新了。

彩色公交

走在马尼拉的街头，你如果看到一条条彩色的丝带密密麻麻交织于拥挤的街市，请一定停下脚步，因为在全世界，这种融质感和动感一体，极具观赏性的拉风公交，只有在菲律宾才能欣赏得到。

此车名曰吉普尼（Jeepney），是二战结束美军撤退后留下的军用吉普车，经菲律宾人天马行空，奇思妙想，加长改装而成的全民通用型交通工具。有人说在路上，你绝对找不到两辆相同模样的吉普尼，就像这世上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两枚树叶。只不过，叶子的独一是自然造化的神功；而吉普尼的无二是人工造就的杰作。

　 先看看这令人炫目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上帝调色盘里的所有色彩，菲律宾人都能把它们调和涂抹在吉普尼上。他们在彩色外壳上大胆涂鸦，随心所欲又不失创意。圣母光环的玛利亚、飞檐走壁的蜘蛛侠、可爱的卡通形象，养眼的帅哥美女，在吉普尼的车皮上，什么奇幻的故事都能上演，无需剧本，不论现实或虚拟。哪位司机最超乎想象，哪家吉普尼最酷炫，谁家的生意就是number one。

　　看罢颜色图案，你再仔细些，还会发现每辆吉普尼的车头正中悬挂着巨大的logo。三色盾、三叉星、三菱块尤其常见，菲律宾受美国的影响，对日本的崇尚，从车标的钟爱程度上可见一斑。我记得问班里学生最喜欢哪个国家，他们的回答高度一致，第一美国，第二日本。我发现菲律宾人的民族认同意识很淡漠，相对于政治，他们更喜欢玩。爱玩是天性，喜欢唱歌跳舞，能自娱自乐的人幸福指数都不低。此行要说留下好感最多的应是菲律宾本土居民，生性淳朴，无拘无束，谦和有礼，既不仰视富有，也不轻视卑贱，他们真是活在信仰里的民族。

　 就如乘坐吉普尼，晚上车坐在后边的拿出车费，由前边的人一个个传递交给司机，找的零钱再一个个传回该乘客。这一路可能都会像传输机一样循环滚动，但人们没有丁点厌烦，仍然会彼此点头，致谢问好。车厢里无人高声说话，也没人低头摆弄手机，大家都是安静地坐着，或看窗外风景。马尼拉道路严重拥堵，可司机和乘客却十分平和，要是如国内“路怒症”人那么多，就凭这里糟糕的交通，早就成了吉普尼大型报废现场了。菲律宾气候炎热，我看人们却活得煞是清凉，这点让人颇为羡慕。

　　以前马老先生有个经典相声叫《卖挂票》，调侃一出演出的火爆程度。这里你更能活脱脱见识什么是“挂票”。吉普尼的核定载客量20人，但由于菲律宾交通不畅，人们赶时间，往往超载。我们经常见到它的后端还站着几名男性乘客，随着车子暴走而上下前后左右摇摆，颇有节奏感。这幅壮景全世界都难得一见，除了被赞为“开挂民族”的印度，当然菲律宾和人家相比还有点小巫见大巫。我甚至想，这“开挂”二字，难不成就是从“挂着坐车”得来？不过，这种乘坐方式不应该推广，这要在中国，恐怕不是被请下去这么简单，而是连乘客带司机一同请回去喝茶的问题了。

　　顺带说说菲律宾的交通出行，可选择的一般有四种方式。吉普尼最通用，9比索可以带你到城市的边边角角，相当于人民币一块多一点。没有站牌，没有站点，招手即上，敲窗即下；摩托三轮，这里叫“嘟嘟车”，车后座坐俩，斗子里放仨，跑起来也是风驰电掣，路要不太远，一般50p就够了。出租车，一种是普通出租，一种是grab，类似国内的滴滴，是东南亚地区较为常见的打车工具，价钱略高，车费根据时间、路线、拥堵情况随时调整，幅度很大，但绕路不加钱，安全性也高，这是我在菲律宾最常用的软件。最后轻轨，就是地上铁，大马尼拉地区一共三条线路，连接主要商区或景点，车费40多比索，也不贵。我只坐过一次，印象难忘。那人多的，我得垫着脚尖才能勉强站得住，菲律宾人还有个特点，安于现状，站哪儿就哪儿，都在门口挤着，里面老大空地，谁也不挪，他们可能喜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感觉，贴的紧显得亲密。但是有一点我们必须服气，轻轨最前面两节是留给老人小孩和妇女的，壮年男子不得进入。在男女混乘的车厢如果有了空座，男士也是先礼让女士的。和吉普尼一样，车里不管多少人，安安静静，几乎没有人讲话，偶尔发出大声的还是中国人，被人家用嫌弃的眼神打量。这种受宗教教化或是文明影响形成的习惯，其实就是一种修养，很值得国人学习。

　　四种出行方式，菲律宾人最喜欢的当然还是吉普尼，价廉方便不说，最主要是亲切，如同我们老北京的人力车，坐上去就有熟悉的感觉。不过听人说，政府因吉普尼噪音大，污染严重，准备逐步取缔。也许不久，这种留有鲜明历史印记的菲律宾老式交通工具，真的只能在博物馆或者主题餐馆里见到了。

宗亲永固

2006年，山西平遥、晋祠一游，距今已10年之久。随着年纪的增长，总感慨光阴似箭，回忆追不住时间。记得当时导游告知，在晋中灵石县有王家大院，规模体制远大于乔家大院，精美程度绝不落于乔家，是静升王氏家族宅第，源出太原。但由于行程仓促，未得亲见。直至去年和闺女去大同看古城墙，在博物馆了解到时任灵石县县长耿彦波，冒当地百姓之大不韪，斥资五千万去修一处又破又烂的旧大院。耗时数年，王家大院名声鹊起，灵石县城亮了眼。后观耿市长亲作的《大同赋》，才明白一个有如此深沉历史文化情怀、有如此高文学素养的人，他的视野必然比普通仕宦官员向前多看了几百年，同时向后也多看了几百年。

　　很惭愧，身为王氏后代，慕《大红灯笼高高挂》之名游览过乔家大院，却对百里之隔的王家大院过而不入，对本姓来源更是丝毫不知。

以下摘自百度，也算是寻寻自家的根。据学者考证，王氏的主要来源有七种：姬姓，周文王第十五子毕公高的后代；妫姓，古帝虞舜之后；子姓，商朝王子比干之后；外族姓氏；王者之子；赐姓；冒姓等。但后来为什么会都归于太原王氏？这要从被尊为王氏先祖的王子晋（亦称姬晋、王子乔等）说起。相传，春秋末期，太子晋长子宗敬仕为周司徒。当时诸侯争霸，王室衰微，天下大乱，宗敬知国事不可为，遂上表告老致仕，“避周难于晋，家于平阳，因氏王氏，其后子孙世喜养性神仙之术。”宗敬死后，葬于晋阳城北五里，其墓地称“司徒家”。世人以其为王者之后，仍呼之为“王家”。此后，后裔以王为姓，尊太子晋为“开宗始祖”，以宗敬为太原王氏“立姓始祖”。太原王氏子孙蕃衍、瓜瓞绵绵，逐渐遍布全国各地，太原亦成为天下王氏地望之首。

那这位王氏先祖太子晋是何许人也？王子晋原是周灵王太子，据《国语》、《逸周书》等早期文献记载，他聪明博达、温恭敦敏。署名刘向的《列仙传》中记到“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也。好吹笙，作凤凰鸣。游伊洛之间，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高山。”那王子乔又是谁呢？

王子乔是传说中的一位仙人，能吞吐天地之气而长寿，生活时代和流传特征与彭祖相近。这与十八而亡的太子晋有天壤之别，所以说王子乔和太子晋是两个人。但最晚在东汉时期，王氏后人就将两者合二为一并尊为先祖。

　　前面赘述了这么多，皆为2019年12月8日------这个颇有意义的日子做个铺垫。“菲律宾太原王氏宗亲会”，在异国他乡，竟然有机缘参加王氏亲族寻根庆节的纪念性活动，真是万万没有想到。

“天下王氏出太原”，1986年10月，太原成立“太原王氏研究会”。1993年6月，泰国王氏宗亲总会、菲律宾太原王氏宗亲总会、新加坡太原王氏公会、马来西亚槟城王氏太原堂等共同发起的“第一届世界王氏恳亲联谊大会”在晋祠隆重开幕。至今有的王氏宗祠中依然刻着这样的对联，“太原望族源三晋，固始义师敬八闽”。此次“王氏宗亲联谊会”集“圣诞新年尊师”三大主题，邀请在菲律宾华教战线上的老师聚餐，并颁发每人3000比索的慰问奖励金。

　　“王氏宗亲会”就在中国城内，等我到达时，已经是一派热烈祥和的节日氛围了。主席台上挂着鲜红条幅，右侧墙壁上挂着“怀德追远，宗谊永固”的牌匾，环绕会场四周是历任宗亲会会长的相框，略微数了数，多达30人，看来这王氏宗亲在菲律宾成立的时日不短。会上，总会理事长连侨宗长和华教代表老师先后发言，言之切切，情之拳拳。之后依次为参会老师颁发慰问金，合影留念。最后聚餐，开怀尽兴。我和培基本地王安娜老师一同前往并献歌助兴，很是开心。据事后了解，和我合影的王书侯先生是现任菲华商联总会常务理事、菲中文化教育促进会会长、上任菲律宾太原王氏宗亲总会理事长，是位爱国爱乡的侨领。他身在异乡、心系桑梓、热心参与公益慈善事业、积极回馈社会，捐赠校舍，义诊赠药，救灾济贫。二十多年如一日，输财出力，奉献爱心，把菲中友谊之花根植于菲律宾民众心中。

还有一位王氏亲族在菲律宾更大大有名。中国城里遍布以他名字命名的超市，冠名的街道，“王彬街”赫然书于流光溢彩的牌楼之上。王彬是位华侨印刷工，也是西班牙占领菲律宾时期的著名侨领，在参加反抗殖民统治的斗争中立下汗马功劳，因此，菲律宾人民及当地华侨为纪念他，便以他的名字来命名华人街道。当地华人虽早已融入了菲律宾社会，但却依旧保留并传承着中国原乡的传统信仰。这在显现华人族群特色文化的同时，也彰显了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与强劲的生命力。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我们都只是普通人，没有雄厚资产，更没有延绵血脉的实力。庆幸的是，王氏有德有能者致力于宗亲事业，在菲律宾，在泰国，在新加坡，在马来西亚，甚至在更远的地方。我本人生在河北，与山西不过一线之隔。但在北方，这种宗亲联谊、寻根祭祖的活动少之寥寥，倒是南方更常听闻家族、宗庙、血亲等概念，似乎长江以南更好继承了本源自北方的宗亲文化。

海外王氏宗亲是在不同历史时期迁徙到海外各地，尤其是东南亚各国的王氏宗亲，他们迁徙到海外谋生，是在极其艰苦的条件下抱团谋生创业。因此家族情、宗亲情、乡土情、民族情特别深，他们能带到外地的家谱也多原汁原味。

今天会上今天听各位理事讲话，多为闽南口音，他们凭借华人的勤勉和智慧，在菲律宾打下疆土，建立家业；又凭着一腔同源同宗的情怀，将本地的王氏后人联合起来，固亲固本，共享资源，畅谈手足深情。此举实在令人感动。

　　如王氏宗亲一样，陈氏、李氏、刘氏等等都有联谊。刚前不久，我们这里两位老师参加了张氏宗亲会。我虽不甚了解历史渊源和变迁发展，但宗亲会一定有其自身的意义，不只共同祭祖，怀念、感谢先辈给我们的生养之恩，更能提供平台，加强沟通交流，为本族的兴旺群策群力。 而且，各姓宗亲不限本姓，你家人，比如父亲、母亲、丈夫、妻子，都可随亲纳入本宗；上学的子女如学业优秀，每年宗亲会都会给予奖励金，困难者发放补助，这样亲密的血脉关联反而在国内变得稀有了。

愿更多的宗亲会在国内海外都能蓬勃生长，使中华民族这个伟大的族群永远健康、强大地繁衍发展下去，传承美德，发扬光大。

薄荷打卡

宿务是菲律宾的第二大城市和重要海港，素有“菲南皇后市”之称，这个城市历史悠久，拥有菲律宾三最:西班牙人最早登陆的岛、最古老的城堡及最古老的街道。高处俯瞰宿务全貌，像一只月牙，半拥着碧水蓝天。　

　　 菲律宾笃信天主教，宿务最古老的教堂圣婴大教堂，供奉着“圣婴像”，据说是当年土著族长Rajah Humabon及其妻子Queen Juana受洗之后，麦哲伦赠送了一个黑皮肤造型的"圣婴像"给Queen Juana作为礼物，保存至今。著名的麦哲伦十字架也在附近，这是西方文明首次踏足宿务岛的标志。

教堂内外，人头攒动，正值节日期间，本地人虔诚做着弥撒，点燃圣火，祈福祝祷。我和小姐妹借人家白色雕花的砖墙，古朴斑驳的院落，拍一组充满异域风情的文艺照，美美哒😇😇😇

　　 圣佩特罗堡位于港口旁边，与马尼拉的圣地亚哥城堡并称为菲律宾最古老的城堡，是西班牙人最初抵达菲律宾的时候建造的。进去一逛，小之又小，只一个简陋的展厅和几张黑白老照片。城墙倒是古老，触摸上去都是历史的遗迹。和老城墙自拍两张，打卡报到👌

　　明天就要上岛了，期待中的白沙碧海，伙伴们的心情就像城市夜晚的焰火一般光明璀璨。偏天公不作美，一通“台风将至，出海暂停”的公告把大家临行前的热切浇了个透心凉。没办法，姑且在宿务逛逛，SM就在sea side海滩，还有ayala，这都是菲律宾有名的超级商场。顺便海边走走，灰蒙蒙的天海，斜拉停靠着几艘破旧渔船，像台风来前的气象。不过不打紧，没有什么能阻挡姐妹们拍照的美丽心情，来吧👄，摆好pose👌

　　在宿务滞留两天后，终于天色放晴，收拾行装，随我上岛。BoholIsland是菲律宾第十大岛，国人惯会起名，音译“薄荷”十分贴切。海水蓝中透绿，如同薄荷还未入口，就已感觉到满口的清爽。

今天是陆地行，哈利波特带红了巧克力山、世界上最迷你的眼镜猴，他们是薄荷岛独一无二的美景，放马一观，必须的！😄

　　当晚住在“蓝水度假村”，五星标准。很大一处院落，紧临海边。碧蓝的泳池和深蓝的夜空交相辉映，繁星点点，躺在白色沙滩椅上，闭目冥想，神游天外，这是怎样一种惬意和自在？换上白色长裙，任裙裾摇曳水中，朝阳撒落，纯白吸收了阳光的七彩，人豁然闪亮起来。日子就这般平静下去吧，安宁如水。

海上的天气瞬息万变，昨天艳阳高照，今天一早又是布满阴云。我们坐当地的螃蟹船出海追海豚，感觉船追出了好远，四方多船齐发，巨大的轰鸣声，也许惊扰到这海洋的精灵奋力一跃。哇，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多只海豚🐬🐬🐬，排列错落有序，相继跃出海面，黑色光滑的脊背划出一道道优美的曲线，轻盈无比。

　　几年前和家人一起去三亚，登上西岛的刹那，恍惚飞升仙界。大海蓝到能莹润你的眼，吞没你的心。而薄荷岛的海水更有层次，近处绿幽幽，像祖母绿；远处蓝莹莹，像蓝宝石，中间的过渡更是千变万化。薄荷岛开发尚晚，政府保护意识增强，海水干净，清澈可见浮游的海草、摇尾的鱼儿，还有海星、海胆。我坐在船头，仰观海天一线，俯察水中变幻，仿佛这天这海都是我的，物我融一，也是人生境界了👏👏👏

　　每一处盛景都会有几个网红打卡的地方，比如巴厘岛的“天堂之门”、“恶魔之眼”，绞尽脑汁挂名，景区为了吸引游客也是满拼了。人们常说某某地“不去遗憾,去了后悔”，我相信如果你来到“天空之镜”一定不会有此感，这是真正的网红啊。我从未想到深海之处竟然会凸起如此大而平整的珊瑚礁石，还生长着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天映水，水映天;人如影，影如人，这是哪路神仙开启了天堂的大门吗？行走其上，凌波微步，宛如洛神。无法用语言描绘的美景，啥也甭说，上图😊

　　最后一笔记录什么呢？当然是深潜了。记得上次三亚潜水，体验感太过糟糕，什么影像也没有留下。此次薄荷岛深潜，随我一起下海吧，人的一生毕竟没有几次像鱼儿一样遨游到海洋深处，探索生命神奇地发源。此次潜水，全面罩保护，教练牵引，摄影师minnie水下拍照，“mario dive ”还真是贴心服务。我们将一同进入海底世界，欣赏珊瑚礁大断层、千奇百态的硬骨珊瑚、多姿多彩的软珊瑚，还有五颜六色的海水鱼🐠🐠🐠，看他们在海中自由的舞蹈。公子小丑与海葵嬉戏，一种白色透明的生物在海地穿梭，我们追着它也爬行了好远。断层下面深蓝色的大洞，目不视物，真像科幻大片一样。这里海水的纯净度真好，十二米以下还能有蓝色可见光。不必问我体验如何，只一句，这次潜水和上次比起来，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单纯论起度假，菲律宾的海岛真是不错的选择。尚未过度开发，本土居民淳朴友善，不会漫天要价，也没有国人那么多的“坑”。不过，凭我们庞大的种群，哪里有景，哪里就有中国人。比如夜晚的阿罗娜海滩，不说啦，您自己看😜😜😜

　　这一程，遇台风侵扰、飞机晚点、酒店失物、海上大雨，可谓一波九折。薄荷岛，飘洋过海来看你，“我太难了”😭好在柳暗花明，终不负美景。告别了，宿务;告别了，美丽的薄荷，有缘再会👄

外教杂感

“八个多月，你和芳芳老师学会了哪些中国的知识?”;

“用三句话说说你印象中的北京”;

“以后你将怎样继续学习好中文?”

今天，当我在课堂上以上面三个问题为纲带着学生们学写“中文课总结”的时候，恍然意识到，这近一年的外派生活临近尾声了。原来时间流逝得如此迅速，如同播放老唱片，不管你多少次暂停，回放，后退，那碟针最终还是会划落到尽头。

　　记得初来之时，外派老师们坐下来开会，我经常谈及“传统、文化、继承、发扬”等等饱含“情怀”的字眼。那些来菲国多年的老教师（这个“老”不谈年龄，只论年份），他们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我原本想着华裔的后代，中文不能太差，对中国总有几分感情吧。看来我主观臆断了，万万没想到菲国孩子的中文基础这般糟糕，汉字不认识，汉语说不来，听中文课基本像听天书。在国内教书，语文老师要把简单的字词复杂化，通过润色修饰，与学生同赏“母语之美”;而在这里，则要把丰富的语言简单化，拆枝散叶，让外国孩子明白学中国话不难。这与国内教书大相径庭，实在太难为我们这些教了半辈子中文的老师了。

各位见笑，我在课上讲着讲着，时时先把自己绕进去，主动挖坑不说还给手脚捆绳子，不仅绑了个结实，还动不动就是死扣。比如讲“首都”，“首”就是头，“首都”是一个国家最顶上的城市，是政治经济中心。然后他们就懵了，“头”是懂得，但什么是“国家”，什么是“城市”，“政治经济”又是个什么锤子?得嘞，“首都”没弄明白，又带出五个新词，解释这五个可能又捎出十个没听说过的，就这繁殖率比现在疯狂席卷巴基斯坦的蝗虫都不差，可我没有老铁送鸭子军团，可怎么消灭的过来哟。

抛开基础，还有文化差异呢。我们一般讲“好”字，左边“女”，右边“子”，家里有儿有女，儿女双全就是好。那么有中文好点儿的孩子就说了:好什么好，我不喜欢妹妹，也不喜欢弟弟。问为啥?因为他或她总和我抢东西，还很吵，不乖。是啊，西方讲究“自主意识”、“民主权利”，你跟人家讲“孔融让梨”、“仁义孝悌”，那不是“石头落到水井里——噗咚（不懂）”了。不懂就不懂吧，“good”懂不懂，“very good”，没招儿，中文课又改上英文了。还有更要命的，叫一个孩子过来，想和他交流几句。你搜肠刮肚用最常用的词，他一脸懵懂地看着你;你绞尽脑汁憋出俩英文单词，没成想菲式英语和我们学的不一样，人还是听不懂。最后两人相顾无言，只好挥挥手，拜拜吧您，互不打扰，各自安好。前期我常常就这样被学生晾在一边，好一阵子都适应不来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这外国教书真和电影里不一样，不亲自经历你根本体会不到教外国人说汉语的尴尬，处处都是死胡同。时间久了，打击多了，初来的理想落地，情怀也收进背囊，迫不得已养出同那些老外派同仁一般的修为，淡定再淡定。讲课嘛，别管人家听不听，感动自己，感动自己就好。🤔🤔🤔

　　我们再来说说菲律宾孩子学汉语的兴趣，更是半点皆无，人家明确表示喜欢美国和日本。记得有一次，我问中文比较好的希望班学生，如果老师想去马尼拉玩，你推荐我去哪里。其中一个男生拿着iPad，打开一张图片，定睛观瞧，此地破烂不堪，污水横流。他告诉我，这就是“中国城”。这小男生眼睛一眨一眨的，嘴角撇着笑，满是不屑。这就是他们脑子里的中国吧，就像菲律宾中国城一样破败，脏乱，危险。这可把我气鼓鼓的，你小子知道啥！此时正好国内七十周年庆典，我硬硬怼了他们一把。天安门阅兵，花车游街，夜空礼花绽放;高铁 、航母、驱逐舰，让你看看什么是“中国速度”，什么是“大国气度”;顺带把我们二中校园风景也美美炫了一下。孩子们眼都看直了，“哇哇哇哇”延绵不断，“nice nice”此起彼伏。

来菲律宾这么久，我发现这里华裔的孩子是没有丝毫民族认同感的，只有和菲律宾本土人相比的优越感。记得一节课讲“国家”，让他们说出几个国家的名字，其中很多孩子说到了“香港”，提到了“台湾”。虽然学校不让外派老师涉及政治，但我还是立场坚定、无比严肃地告诉他们，香港早已回归，台湾属于中国。后来，孩子们似乎有了这种共识，再没有说过类似的话题。是啊，或许我不能教会你太多的汉语，但至少让你重新认识了中国。终是中华血脉，即便绵延再远，也勿忘来时道路。这是你们选择华文学校读书的原因，也是我们这些外派汉语教师的使命。

我在培基中学教八年级三个班中文课，学生个性差异，班风迥然不同。

爱心班不仅不喜欢中文，而且集体冷漠脸，在这个班我几乎找不到存在的价值，付出的真心和努力常常被漠视辜负。看来“有朋自远方来”需以礼相待，家长和前任老师都没有好好教过他们。

希望班中文基础是最好的，成绩自然也最好，我在这里可以施展拳脚，和大多孩子有很好的互动，只有这个班能让我找到一点点国内教书的感觉。但聪明的孩子多爱犯自以为是的错误，“满招损，谦受益”，还得给他们好好补上传统文化这一大课。

最令人心生温暖的是信心班，这也是变化最大的一个班。初来时和爱心班一样，不喜欢中文，基础很差。但这些孩子知好歹，通人情，也懂得回馈。随着感情深入，他们和我的关系越来越好，孩子们明确表示:我虽然不喜欢中文，但我喜欢芳芳老师。经常会送一些小礼物给我，这常常让我心中窃喜。毕竟是国外的小孩，又只有八个月缘分，能有这份情谊已是难得。

这一年外派经历给了我不一样的教书体验，对生活和工作产生新的感悟。困难固然是存在的，有太多挑战摆在面前等你克服。外派菲律宾的近300名华文教师中，孤独压抑的有之，委屈哭泣的有之，中道回国的也有之，但更多人秉持职责，坚定不移。困难这种东西，就跟弹簧一样，你弱他就强;也不要总想着付出和回报成正比，在这种特殊的地方，你把付出减容，再把回报增益，人生何处不惊喜。如同我，虽说教得七零八落，有时苦不堪言，可也收获很多快乐。孩子们记住了你的生日，会在这一天祝你“生日快乐”，开心;她们下了厨艺课，把亲手制作的小蛋糕送给你品尝，开心;别说教师节，连情人节都能收到鲜花，这是西方的习俗，开心;在课上他们有模有样的演着老师教的课本剧，虽然中文还有些小尴尬，开心;最莫过于的是你每天进班，一帮孩子围着你喊“芳芳老师好”，这不仅仅是开心了，还有满满的感动。我想我更应该记住的是这些温暖时刻，每当回想起这段历程，浮现出的是这些菲律宾孩子可爱的脸。人生快乐与否，真的取决于你要记住什么，遗忘什么。

可惜，我们的总结还有完成，课程就因为疫情紧迫匆匆结束了。菲律宾封城，马尼拉宵禁，所有学校停课。来不及与他们道别，终归是遗憾，姑且把祝福留在心里，愿所有人都有个美好前程。而今天，面对全球防疫失控，我更想说一句，祝天下平安。再见，培基;再见，八年级！

中菲教育

八个多月以来，我在菲律宾教中文的空闲杂七杂八写下些文字，多是随笔和杂记，算是为这段不寻常的经历留下些心情影像。今天沉下心来细细琢磨菲国教育的内容和方式，确实有很多引人思考的地方。菲虽是弹丸小国，论起教育的悠远历史和文化的博大精深，自不能和中国相较，但“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善而从，或许对国内教育也有补益。

首先是课程设置，英语、菲语、汉语三门语言课，课时比重递减，英语是第一语言，也是培基中学引以为傲的学科;数学、历史、科学，科学课的设置我以为特别好，鲁巴金说“科学就是不断认识，不仅是发现，而且是发明。”当今时代的发展愈发凸现科学的份量，可国内太缺乏科学精神了，我们的教育更多教给学生如何来做知识的搬运工而非开拓者，创造力大大弱于模仿力。因此不论中小学，科学课的名称都应重新出现在课表之中。

除外，菲还有一门很好的课程——实操课，五花八门，极具实践性。我见过孩子们在实验室摆弄化学试剂，也见过他们在楼道里研究物理现象;欣赏过学生们制作的娃娃、灯具、布艺，也品尝过他们亲自烹饪的各种美食。至于展览、图画、招贴，更是周周都有，虽说设备简陋，但创意精美。我发现菲律宾学生坐着听讲和站起钻研的时间各占半数，我们国内是否该从“要想成绩好，板凳须坐穿”的观念里面回回头了，世界万象，岂能仅仅局限在三尺讲堂？况且他们的实践课不是充样子，走形式，以烹饪为例，从围裙套袖到厨师帽，从食材到厨具都颇为讲究，做菜的时候女生头发都要用纱网罩起来，防止掉入食物里。见微知著，这些小细节培养出很多好的行为习惯，这不是单靠书本就能传授的知识，很值得国内参考。

其次是差异化教学。我们中小学大班制，一个班多至七八十人，教学内容方式无异，差的吃不饱，好的不够吃。在培基的图书室里，每天都会见到一簇簇扎堆学习的，有英文，有数学，他们称之为“督课”。基础特别差的单另出来，集中补习，跟上班级水平才能进班上课，这叫“扶弱”;成绩特别好，有更高需求的也出来，由老师特殊授课，这叫“助强”。我教的八年级希望班就有一名男生，每天单独学习数学，小小年纪参加新加坡组织的“国际数学竞赛”获奖。当然，他们每班只有二十多名学生，操作起来相对便利，但这种“因材施教”的教育观念可是我们老祖先创造并实践的，如今怎么反而停留在口头上了呢！

最后，再说说他们的课余爱好。我们外派老师住在尚爱，紧邻宿舍的是运动场，看着挺low，但每天人声鼎沸，到夜里十二点还余音不绝。菲律宾学生放学后，来这里打篮球，打排球，跳健美操，休息天大中午的就成群结队来了。而国内大多抓住这宝贵的休息时间抱着手机，蜷在床上一动不动，或是满脸不愿地跟着家长去上二课。所以我们的孩子个个看着挺壮实，可一点儿经不起磕碰，每年军训站半小时就能晕倒好几个，身体素质实实堪忧！而且我发现这边孩子很少戴眼镜，虽然有时也看手机玩平板，但就我观察，跟运动比起来，电子设备的吸引力远没有那么大。这和整体社会的氛围分不开，坐吉普尼，乘轻轨，基本看不到抱着手机，目不转睛的，哪里像我们，没有手机，食之无味，寝之难安！所以，要让孩子摆脱手机的掌控，就要把他们的兴趣方向转移出来，当然在中国这已然是重大的社会工程，非一人一力，一朝之功。

异风移俗

如果有人问，菲律宾有没有吸引你再延留一年的地方，除了迷人的南海风光，我想再有就是本土菲律宾人了，淳朴热情，乐天知命，温厚有礼，尊重他人。

先讲几个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吧。我们所住的尚爱学校距离菜市场很远，每周学校派校车送大家集中采买生活用品，供一到两周之需，每次买的菜、肉、水果又多又沉。记得有一次，我买完蔬菜又到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恨不得再多长一双手。这时候只听见身后有人喊“wite，wite”，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摊主，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妇人，头发都花白了，满脸皱纹，正冲着我招手微笑。咦？难道忘了付账？我又费力地提着一堆袋子走了回去，那老人窸窸窣窣地从柜子底下翻着什么东西。按我们中国人的惯性思维，我警惕起来，菲律宾不会也玩“套路”吧。我正诧异，只见老太太取出一个大的包装袋递给我，指指我手里那些小塑料袋，依旧温和地微笑。哦，原来是人家看我拿的东西太多太重，不方便，出手帮助。我不由得心中一暖，在异国他乡，语言、风俗、传统都不通的地方，这份善良托付在这个橙色带红圈的包装袋上，我一直保留，直到离开。

培基中学的中国老师一共11位，大多是刚刚毕业的大学生，二十多岁。小姑娘爱购物，一有时间就大包小包地买，还有从国内快递来的包裹。我虽跟她们父母年纪相仿，但架不住姐自封为“中年少女”，这买买买的好事儿岂能少得了我！每次去校门口拿东西，保安都会主动过来帮忙。小伙子看起来不到30岁，吃住就在门口，一把椅子一把伞，晚上铺点儿报纸，365天也没个休息。他肩扛手提，连我手里的小包包也要抢过去，帮着送到宿舍里。保安半句中文不会，放下后转头就走，没有交流，但次次如此，让人不好意思，因此我经常给他送些吃的，以表感谢。

据了解，原来在菲律宾女性地位很高。本以为这么落后的地方，必定歧视妇女，比如印度，何况菲佣全世界有名。其实我们想错了，菲律宾是全亚洲妇女地位最高的国家，包括学历、就业、收入，女性都高于男性，一半的高管是女性，在家庭中也处于主导地位。究其根源，可能菲律宾位于南海深处，地处偏远，一直没有受到儒家文化的影响；常年殖民统治，没有国家意识，只是个部落，而且还是母系氏族。后来西班牙人登岛，带来了宗教信仰，罗马天主教的圣母在潜意识中也感召菲律宾人尊重女性。马尼拉一共有三条轻轨，从技术到物资都是我们中国援建的。乘坐轻轨，你会发现前两节车厢专为妇女儿童准备，男人不得进入；如果满员，到了共用车厢，只要有女性站着，男性一定不坐座位，这已然成为了全社会的意识形态。

菲律宾人的服务也是全球数一数二的，从菲佣的闻名程度可见一斑。香港人很爱雇佣菲佣，除了美式英语正宗，更主要是她们的服务堪称一流，尽善尽美。达拉燕小区门口有家超市savewall，离得近，我们常常光顾。从进门到出门，全程有人服务，开门，取车，指路，收银，包装，没有不贴心的。拿指路来说吧，由于我的英语太low，经常找不着东西，咨询保安或者服务员，他会亲自把你带到商品面前。在国内哪儿享受过这种待遇，给你客气地指指就不错了，来这儿别说真找到点上帝的感觉。付款时候，两人伺候你，一个收银的，一个包装的，冷热分开，荤素分开，食物和生活用品分开，买的多了还给用箱子打包好，帮你送到大门外。塑料袋禁用，一律纸袋包装，看着马尼拉遍地污水，建筑破烂，到处都是没完成的工程，乱七八糟的，但这国家环保意识还挺强，垃圾干湿分离，全城禁烟，一旦违反重罚，令人刮目相看。

菲律宾人很自律，虽然很多人没有念过书，教育普及程度低，但不代表国民素质不高。相反，他们特别遵守社会公德。拿坐吉普尼来说，这是菲律宾重要的交通工具，随叫随停，没有站点站牌，可是每次等车的人都会自动成列，依此上车，哪像我们的国民争来抢去，恨不得把别人都挤下去！

菲律宾人的家庭和社区观念很强。他们非常合群，喜欢与家人和朋友聊天和闲逛。三十多岁的人和父母住在一起是十分常见的。周日上午，全家一起去教堂做弥撒，祷告；中午老老小小聚餐，下午一起逛街购物，看电影。这种携老带幼、其乐融融的温馨场面我在SM、Notch、Robinson里经常见到，而在国内，很多人乐于和朋友推杯换盏，却很少跟家人促膝长谈。菲律宾人能歌善舞，略大点的商场经常有乐队驻唱，那英文歌唱的一个正宗；开舞会，不管多大岁数一律红裙红唇，人家不跳老年迪斯科，没有广场舞，跳的是华尔兹、探戈、恰恰；服装店里礼服卖的最好，他们喜欢开party，就是贫民窟也会有模有样地聚会，即便挨着臭河，吃的腌臜，也影响不了自得其乐的心情。菲律宾语里有个词Pakikisama，意为“与他人同行”。追求平稳、无冲突的人际关系对菲律宾人很重要。这有一点类似中国的合群、中庸之道。他们信奉最大限度的减少人际关系中的冲突避免冒犯别人。Pakikisama是个人主义的对立面。在菲律宾文化中，个人主义色彩不浓重，在他们眼里个人主义约等同于没有更多人的陪伴，没有同伴的人就是孤独者。

东南亚人往往安于现状，乐天知命，及时行乐，除了信仰，和他们的地域环境也有很大关系。空气温暖，不必担心受冻；气候炎热，省了买衣服，背心裤衩趿拉板就是标配；热带植物随处可见，渴了砸个椰子，饿了掰串芭蕉，吃喝全解决。当然，这也造就了菲律宾人的懒惰，他们只要有口吃的可以什么都不干，满大街的流浪汉，小乞丐伸手等别人施舍。无论政府还是国民，他们的工作效率非常低。学校门口有一条高速，为了缓解大马尼拉到外省的交通压力，修建了十年还是半截子工程。我们培基月考结束，中国的老师阅卷，批改，核分，登统，短时间内全部搞定，交到班主任手里，一周半月的还弄不出结果，他们从不着急，慢悠悠，该吃吃该喝喝，回到家坚决不动工作，这种做法很西方；他们的思维也很西方，去超市菜市场算账，你要给整钱，多少都给找零；你要整加零一起给，I'm sorry，不会算。菲律宾人不存钱，一拿到工资全家冲向超市，钱在他们的兜里肯定放不过三天。所以老板们不敢给他们提前发月薪，只发周薪甚至按日结算，如果提前发钱，第二天一般见不到人影儿，全家老少外出旅游，钱花光了才回来。没钱了去借，有就还，没有拉倒；随时随地要好处，小费更是常见，我发现他们也没有感恩之心，万事皆是理所当然。

菲律宾北部邦板牙省有一座城市名为安杰利斯市(Angeles city，也译作天使城)，实际上称其为“罪恶之城”更恰当，因为这里是菲律宾著名的红灯区，性行业异常繁荣，目前约有6万到10万名菲律宾儿童沦为童妓。性交易在菲律宾几乎是合法的，穷人靠女孩子赚钱养家，父母兄弟姐妹，七大姑八大姨蹭吃蹭喝，甚至女孩自己都觉得这是她们应尽的义务。我在薄荷岛阿罗娜海滩，亲眼见到一个身材肥硕的老外和几个菲妹做生意，敲定价格后几个人同行离去，还有个女的抱着孩子，只看得我瞠目结舌。还有菲律宾的贩毒和博彩，不少绑架杀人案都与这两个行业有关。虽然老杜上台后大力整束，却还屡禁不止。菲律宾不禁枪，机场、商场、机关几乎所有公共场所都会配备保安，荷枪实弹，去个超市都需要查包安检。一月三号青山珍珠市场就发生了一起绑架案，刚好与我们擦肩而过，好怕怕！学校门口亲眼所见警察用枪顶着一个壮年男子的头，那人跪地求饶。和去意大利的老师交流，那边更是不太平，哪里能比中国的安全稳定！我们享受着强大祖国给予的庇护，怎能不爱国？人贵在知足，人更需感恩。

菲律宾是东西方之间的交汇点，也是亚洲和太平洋文化的交汇点，菲律宾人的性格深受多元文化的影响。在地理位置上属于东南亚的一部分，但与欧美文化有着深厚的联系。西班牙三百年，美国五十年的统治让它接受了不同文化的冲击并融合，加上本身马来人种，还有中国血统，让这里有种时空错乱感，乏味中又有些迷人。

菲律宾像个拉美国家，人们有着丰富的表现力和强烈的情感，但仍然有东方性格，克制隐忍，也很礼貌。据说菲律宾是幸福感比较高的国家之一，也许这种快乐的性格是与生俱来的。慢慢地你会发现，菲律宾人的这种生活方式，是融进骨子里的文化，是一种生活态度，正是这种生活方式，让他们回归到了生活本来的样子！在这里待久了，就像被传染了似的，心居然静下来了，人也变得平和了！

在大海和沙滩前，放下手机，和亲人好友懒懒的晒着太阳，聊着家常，这是幸福的菲律宾人，随意的穿衣风格，这也是一种生活方式，他们拥有把生活过成美梦的艺术。像王小波说的:

一个人只拥有今生今世是不够的，

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菲律宾人做到了。

　　2020年春，这一场席卷全球的疫情让每一个人重新思考人生，定位自己未来的方向。只是，以这样一种方式为我这近十个月的菲律宾援教之路画上句号，略微有些遗憾。今天我把它记录下来，或许在若干年后，当我们又傲娇恣意得认为自己就是地球霸主的时候，它能让人重归理性。

（一）菲国初“战疫”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我们期待的2020竟然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年初国内抗击冠状病毒形势严峻，身在海外深深担忧家中亲朋的安全。那时候，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陆续出现新冠疫情且数字直线上升，而一邻之隔的菲律宾却平静如初。我们一如既往地工作和生活，偶尔感慨，难不成病毒也留连美景，新马泰一日游后就就地安家了。

全国上下心生欢喜，天佑菲国。直到卫生部通报首例确诊病历，1月25日，一名从武汉来菲的女性罹患新冠肺炎;紧接着与她同行的男性朋友被确诊。消息就像深水炸弹一样迅速引爆菲律宾，27号多所华校纷纷停课，严格消毒，自检，我们学校也在其中。从中国探亲旅游返回的学生一律监察，有感冒咳嗽的不得到校，进入学校的所有人必须测体温，戴口罩，学生一天要备足四到五个口罩。



　　消息一放出，三天之内口罩脱销，听说中国城还因为哄抢口罩发生了骚乱。呆了大半年，我太能理解，就凭这里恶劣的居住环境，严重超标的自来水，用手抓食的用餐习惯，再加上人口密集，气候炎热，蚊虫肆虐，还有遍地的贫民窟、流浪汉，一旦爆发大规模疫情，后果不堪设想。你想对付一个登革热菲政府多年束手无策，更何况连强大的中国都需要倾全国之力来打这场抗疫保卫战的高传染性病毒呢！

更现实的是，菲国人民对他们国家的医疗保障实在不抱希望，条件落后不说，费用极为高昂。进医院对于老百姓是一件奢侈的事，绝少去看病，绝不打点滴，生了病就吃维生素，在他们心里，维他命就是保命续命的灵丹。

初期，菲律宾根本没有检测病毒的试剂，疑似病患的检测需要送到热带研究所或者澳大利亚，一测就要几天甚至十几天。其实，25号之前就有一例病患，头天入院，第二天死亡，肺部有病变，官方却只说病人死于艾滋病并发症，云山雾罩，不知所云。还有一位疑似病患都出院回了国，血样才检测出呈阳性。就这水平，这效率，他们卫生部部长竟然大言不惭地对民众说“我们对菲律宾抵制新冠病毒充满信心，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准备”。我信你个鬼哟！果不其然，2月2日，菲律宾出现首例因“新型冠状病毒”肺炎死亡病例，就是那位女性病患的同行男友，这是中国境外首个死亡病例。呼啦啦，全球都炸了锅，我就问你卫生部，咣咣打脸不？

　　于是乎刚上几天课，立马紧急叫停。华校都是贵族子弟，人家还等着继承家族产业，哪儿可能以命赌命！大街上戴口罩的人一下子多起来，教堂祈祷的估计也不少。要说他们万能的“主”也是够累的，台风走了，地震来了;地震还没停歇，火山又爆发了;火山余烟未尽，病毒接踵而至。

或许是万千教众的祷告唤来“主”降下福祉，自此之后，菲律宾确诊数字保持了很长一段停滞不动。街市熙熙攘攘，人们口罩也不戴了，聚会明显多了起来。2月25日是菲律宾人民力量革命纪念日，既然是人民的节日，那一定要为革命、为胜利狂欢。我去fishmall买东西，中央舞池正举办大型舞会，大妈们穿着红裙，画着浓妆，舞的不亦乐乎。需要说明的一点，人家跳的可不是广场舞，而是伦巴、恰恰、华尔兹，绝对有模有样。我早说过，菲律宾是一个能歌善舞的民族，生性乐天。像鱼一样七秒钟记忆，什么病毒，什么传染，早就丢到爪洼国了。

　　当然学校还是不敢掉以轻心的，短暂休整后，我们开始戴口罩上课，一天下来里面全是水汽，缺氧，喘气都费劲。没办法，坚持再坚持，保命要紧！

当时，国内闻之武汉二字色变，国外看到中国人也变色。进了班，孩子们冲着你喊“武汉，武汉”，我说老师没回国，他们才踏实靠拢过来;以前去巴利大洼买菜，他们有时会把我当韩国人，这次大老远就问“Are you chinese”;乘坐吉普尼，见你戴口罩，先比划个“上帝保佑”，然后战战兢兢坐你对面。

虽然大家对菲律宾的疫情防控并不看好，仍侥幸于进入干季，气温快速提高，或许这里会成为安全区。万万没有想到，接下来的两个月，会如此惊心动魄，我们这些驻菲的外派教师将迎来人生中最刻骨铭心的一段经历。

（二）拳拳华人情

菲律宾的华人群体对于中国有很深的根系感，尤其老一辈华侨从没有忘记华夏祖先的教诲“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

在这场特殊“战疫”面前，菲律宾华人倾力声援中国，援助武汉。3月4日菲华商联总会声援中国抗击新冠疫情大会在马尼拉举行。声援会现场，中国驻菲律宾大使馆大使黄溪连穿过中菲友谊门来到马尼拉中国城，走进位于帕西河边的菲华商联总会大厦会议厅，现场数百位菲律宾华侨华人挥舞着"中国加油""武汉加油"的旗帜。截至2月下旬，菲律宾华侨华人捐赠的医疗物资达500多万件，金额约1亿比索。除物资外，菲律宾华社团组织及个人还踊跃向国内捐款，总额已达4.2亿比索，折合人民币约6000多万元，菲律宾华社此次捐赠的规模是空前的。

菲华总会在菲律宾华人中起到灵魂作用，一呼百应，继华联华商之后，各华教学校的老总纷纷解囊，送上一份赤子深情。菲律宾中正学院师生及董事会校友会捐献500万比索;红溪礼士利人中学董事会主席捐款200万披索。其中有一位93岁的老华侨，在家人搀扶下亲自送上捐款，他说:捐了款心里踏实。朴实的话语饱含赤子深情，令人动容。

　　响应华教中心号召，我们驻菲外派教师深知祖国危难，即便身在海外，不能挺身而出，但同样贡献出自己微薄的力量。我们不仅积极捐款，而且录制短视频，为祖国加油，为武汉加油！

无论身在何处，中国人的骨髓里永远流淌着“担当与责任”的热血。在菲律宾华人掌握了百人之九十的经济命脉，创业艰辛，筚路蓝缕，这其中有祖先赋予他们的勤勉节俭，艰苦奋斗的美好品质，更有中华民族强大精神力量的支撑。

此时此刻，我想起了诗人艾青的诗作《假如我是一只鸟》，不禁心生激荡。殷殷爱国情，拳拳报国心，经受这场史无前例的大疫考验，海内海外更加彰显中华民族坚不可摧的凝聚力。

假如我是一只鸟，

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

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的土地，

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

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

——然后我死了，

连羽毛也腐烂在土地里面。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

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三)逃离马尼拉

如果不是那两名从菲律宾返回本国的游客被查出感染新冠肺炎，菲国政府和人民都还沉醉在日渐炎热的天气、无所不在的主和他们万能的维他命呢。

“莺歌燕舞，全民欢乐” 到 “公共卫生紧急状态”到“社区隔离”再到“加强型社区隔离”最后到“国家灾难”，你知道一个独立主权国家发布如此重大的政令需要几天?八天，只需要八天。为了让诸位真切感受这个国度的神奇，我先简单梳理一下时间线。

3月6日上午，两名从菲律宾返回台湾和澳大利亚的游客检测确诊为新冠病毒感染者。

3月9日上午，卫生部宣布当日新增10例确诊，大马尼拉市区域内所有学校即日起停课。

3月9日晚，杜特尔特总统在电视讲话中称鉴于国内已经出现了新冠病毒的本地传播，他已经签署总统令，宣布全国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

3月11日，确认了首例因新冠肺炎病逝的菲律宾人——这位67岁的菲律宾妇女没有任何外国旅行史或确诊患者接触史。

3月11日晚六点半，杜特尔特再次发表电视讲话，宣布将菲律宾疫情等级提高至最高级红色警戒二级，同时，从3月15日开始，大马尼拉市封城30天，与国内其他地区之间的海、陆、空交通往来全部暂停，国际航班只出不进（除菲律宾公民及持有永久居留证的外国人外），所有学校停课至4月12日。

3月14日，内政部宣布大马尼拉各市从下周一（3月16日）开始实施宵禁，时间为每晚8点至次日凌晨5点。

3月15日凌晨，居住着近1300万人的大马尼拉市全市正式进入封城状态。

3月17日，菲政府宣布在20日“加强型社区隔离”生效起，外籍人士72小时内离开菲律宾，否则视为自愿留下。

从9日到17日，从封城到封国，只用了短短8天时间。菲律宾，这个南海上的明珠国家快速按下暂停键;马尼拉，这个世界上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将迎来前所未有的灾难性挑战。

　　对于众多菲律宾人，3月13日无疑是“黑色星期五”，一向信奉西方自由化的国家，一个能歌善舞，及时行乐的民族将被迫归于寂静。这个星期五的晚上，街头的卡拉OK一直唱到了后半夜。

而对于我们近300名国侨办外派菲律宾的教师来说，心情则经受了如坐过山车一般的心惊胆颤，大起大落。

首先是外省教师，华教中心原本定于3月27日总结会前统一集中马尼拉，会后分批回国，没想到一纸封城命令打乱计划，只留下48小时撤离时间。很多老师接到通知，交接工作，打包行李，不敢半点停歇，在海陆空交通停运前赶回到马尼拉。那个时候大家还抱有希望，离回家，更近了一步。

而我们在马尼拉的老师，每天在和航空公司做“殊死搏斗”，看你买票手速拼的快，还是我取消航班通知来的快。显而易见，在这场和时间赛跑的冲刺中，我们普通人很难碰到红线，能冲过去的纯属好运。因为要回国，还有一道门槛，办理离境手续。可令人无语的菲式蜗牛办公效率，还有拿钱办事的公开腐败行为，想通过走正规程序快速拿到手续，真是要靠“上帝保佑”了。3月14日前出64人，16日出3人，17日出12人，18日无，19日无。这意味着在20日国际航班停运之前只能离开79人。虽然随后菲政府又取消了外国人离境限制，但是飞达祖国的航班杳无音信，很多人在千里之外开始了遥遥无期的等待。

　　幸运的是，我中了奖。第一批拿到离境手续，及时买了19号飞北京的航班，搭上最后一班车飞回到日思夜想的祖国。17号去华教中心领取护照和离境手续，往日堵死了的马尼拉尤其中国城竟然一路通畅。很多道路封闭，不得通行。我甚至看到了军车军队，马尼拉进入武装战备状态。像菲律宾这样的国家，可能怕的不只是疫情，更怕因物资紧缺导致全民恐慌，又不禁枪，一旦没有饭吃又生了病，会发生什么简直不堪设想。有人这样形容:菲律宾人如果有饭吃，什么都不干；一旦没饭吃，什么都敢干。我想这才是菲政府八天进入战备的主要原因吧。

记得之前很多个晚上，在院子里看着飞机从头顶飞过，若隐若现的光点，我就想如果立刻可以回家，乘上飞机的一刻，会作何感受。怎么也没有想到，逃离马尼拉，成为我十个月后回国的方式，仓促狼狈又万分侥幸，就像影片《逃离德黑兰》一样，踏上了辗转回国路。

　　（补充介绍大马尼拉————集合了16个城市，1个直辖市的大马尼拉市，也称为马尼拉大都会，是菲律宾的首都，因此菲律宾人也将马尼拉叫做首都区。这座城市居住着近十分之一的菲律宾人口，是全世界人口密度最高的城市，平均每平方公里居住着41515个人。相比之下，每平方公里6880人的香港和每平方公里6158人的东京，显得不再拥挤。每天，有150万人搭乘市区轻轨或公交往返于比较远的距离，7.5万辆吉普车改造的小吉普尼车负责中等距离的往来，而27万辆三轮车四处奔跑运载短途乘客。这是一座几乎从不停歇的城市，即使在半夜或凌晨，交通要道也总有车辆呼啸而过。每年，又有大约七百万的游客从世界各地来到马尼拉，稍作停歇再去往7000多座岛屿的海滩。而在2020年3月15日，进入大马尼拉市的所有海陆空交通停止，市内的轻轨大巴三轮车吉普尼也全部停运，这一天成为大马尼拉市在圣诞节当日以外最安静的一个早晨。）

(四)辗转回家路

记得有一部奥斯卡最佳影片，片名叫《逃离德黑兰》，讲的是一位精通伪装技巧的中情局特工策划了一个营救方案，他成功地将困在加拿大驻伊朗使馆的6名美国外交官带离伊朗。而我和首批离境的20位菲律宾汉语教师所经历的也可说是一次惊心动魄的逃离。全副武装，口罩、手套、护目镜，雨披、鞋套、防护服，能上身的全上身，能包裹的全包裹，360度无死角。就这么仓皇的，我们一行21人逃离了马尼拉，辗转踏上了归国的道路。

我们乘坐的国航A180起飞时间是3月19日7:30，提前三小时候机，常理只需凌晨四点到达机场即可。可由于马尼拉宵禁，夜里无法送机，大家只好头一天五点赶到尼诺·阿基诺国际机场，在心惊肉跳、呼吸不畅、口干舌燥、饥肠辘辘中开始了漫长煎熬的等待。

这一年我见识了菲律宾各种的落后，机场自然也高级不到哪里去。没有候机大厅，我们随着涌动的人流一头扎进Jollibee，狭小拥挤的机场快餐店里。一进去，我的妈呀，人挨人，人挤人，可谓病毒传播绝佳的密闭空间。菲律宾人，其他外国人很多都不戴口罩，席地而坐津津有味吃着快餐，还有两个小哥即兴跳起了舞蹈。我们一看这架势，扯呼一声，赶紧跑。拖着大包小包围着机场绕了三圈，也没寻到合适的山头，只好在机场外面的空地安下营寨，至少这里空气流通，顺带临走之前还能看看马尼拉的夜景，也是百般无奈下一种自我安慰式调侃。

距离值机还有十个小时，我记得从三十五岁以后就没有熬过夜了。十年以后竟然在异国他乡重现当年彻夜不眠的场景，而且是在疫情防控的高度紧张状态之下。地面横七竖八叠放了几块木板，为了让自己舒服些，我把床单铺在木板上，熬不住的时候能展展老腰。我跟同行的一位老师东拉西扯，聊着这一年外教的稀罕事儿，不觉中已是午夜。机场的灯光与星光辉映，蓝色夜空幽深，远处起落的飞机尾灯闪烁，如果没有这场疫情突如其来，这个世界还真是一派祥和，大家沉浸在各自舒适的日子里，满足又惬意，何曾想危险离自己这么近，更料不到电影大片里的场景今天会变成现实。“感恩生活，珍爱生命”，我想这八个字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驻留在很多人的心头，正想着，有老师招呼大家，整理东西，我们要进场候机了。

检查护照机票，托运行李，常规值机外增加了特殊项目，测量体温，填写《健康表》。因为国外生活一年，大包小包多的有些狼狈，好在基本顺利，我们通过了海关查验，进入到候机厅。环顾四周，免税店关闭，快餐店关闭，饮吧关闭，机场冷清的有些可怜。到现在我已经十二小时没有吃任何东西了，只喝了些水，往后飞机上更加不敢摘下口罩吃喝，这体格差的人真不一定熬不住啊。候机的时候，又量了两次体温，再次填写《健康表》，登机时再次量体温。机组人员全部穿防疫服，今天我才算第一次见到全身防护的样子。空姐热心帮大家找座位，放行李，虽然看不到她们往日美丽的身姿，但在防护面具下依旧是温暖的笑容。冒着危险，担当责任，机组人员辛苦了！

坐好后我看了看周边，人们包裹的甚是严密，相比他们，我的装备太low了。只戴了两层口罩，里面N95，外面医用口罩；戴了胶皮手套；把红色风衣帽子罩在头上，起飞前发了张照片，家里说我活脱一红衣主教，不亏是天主教国家回来的。出发前老师们说没有护目镜最好别睁眼，小心气溶胶，吓得我赶紧又找了个口罩遮住眼睛，从现在开始，闭目冥想。飞机终于升起来，心中百感交集。记得前几个月每次想家，看天空飞机闪过，总想要是坐上回国飞机的一刻，将会是什么感受。不舍？急迫？欣喜？失落？而现在内心一片澄空，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想多了容易饿。其实飞机上是有餐食包的，我打开偷偷看了，面包鸡蛋牛奶饼干榨菜，还有巧克力，挺丰富的。可是真不敢吃啊，忍着吧，等下了飞机吃大餐！我舔舔嘴唇，偷偷瞄了瞄身边的两位男乘客，严密防护，手足无措，搞的我莫名紧张。

也不知过了多久，飞机下降了，刚停稳当，我拿起行李就往外跑，没成想一个小时我们硬是没下了飞机，说是要分批下机，避免聚集，前面的飞机还没撤完。二十多个小时了，又渴又饿又累，站得我腿一阵阵发软。好不容易下了飞机，坐上摆渡车，一人一座，印象中从没这么宽裕过。懵懵登登跟着人走，七拐八绕，也不知道是哪个出口，反正一路都是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测体温，填表，找到托运的行李，我们被带上了运送新国展分流点的转运大巴。刚一进去，立刻贴封条，空调没有，窗户封闭，生憋了一小时，满头冒汗，前面的一个老太太缺氧几乎晕了过去，吓得家人咚咚砸窗。好不容易车开了，半点钟到达国展中心，下了车赶紧去找前面大车拉走的行李箱，却忘了放在大巴舱里的包包。唉呀妈呀，电脑，手机，贵重物品都在里面哪，急得我四处找人，前前后后寻了个遍，最后也没见那辆车的踪影，这可怎么办？走，行李有可能丢；不走，这里的环境太危险，况且市里的救护车还在外面等着接人。我咬了咬牙，在服务台做了个遗失登记，走，赶紧走！

新国展的大厅已经被各省的登记处填满，我迅速找到河北省的登记牌，填表，测温，由工作人员送至门外，与我市防疫站派来的同志交接。整一天一夜，我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而且是救护车，生平第一次，我甚至不知道还用怎样的言语表达，这种心情，五味杂陈。

北京距离张家口三个小时，离家越来越近了。这一程有什么话，有什么感触，且留到隔离的日子里，慢慢回味吧。

(五)隔离的日子

2020年3月19日21:00，从此刻开始，本人正式进入隔离，地点桥西清河湾宾馆，老三中左手河边，为期14天。记得在马尼拉临近归家的那些日子，每想起隔离便百般郁闷。菲律宾已经圈了十个月，没成想回国仍然继续圈着。我属牛，看卦的人说我是“栏外牛”，最不安分;十二星座又是射手，生好自由。再这么困兽下去，我看早晚变“疯牛”🐮。

　　时针跑的好快，今天已经是隔离第六天了。没成想这人岁数一大，反而喜静不喜动，我愈发享受起这“老牛回栏”的清净生活了。每天作息十分规律，七点半起床，八点半吃早点，九点半五分钟有氧开合跳，十点半吃水果，十二点半午饭，饭后靠墙半小时，听《越哥说电影》，午觉醒来后开始做手工，话说真是打发时间神器，六点半晚饭时间，九点半洗澡上床，双腿撑墙一小时，临睡前玩几关《我爱拼模型》。夜渐深，月亮隐去光辉，星星闭眼，回想起这一天的free days，有滋有味，悠闲惬意。

请原谅这如同流水账的记录，我觉得外派菲律宾最大的好处是让自己终于有大把时间过上流水账一样的生活。没有会议，没有应酬，不必应付杂七杂八的琐琐碎碎，所有关系清零，生活回归简单，而这种简单又让人变得格外自律，虽然它最初是以减肥为动力的。

　　说起减肥，初到菲律宾时，水土不服，饮食习惯不同，菲餐重口味难以下咽;加上期待落空，情绪低沉，教学上又无法适应，两周下来稀里糊涂就瘦了八斤。这一下反而让人看到曙光了，原来减重也可以成为目标啊，而且不一定非要花钱，换个生活方式就行。于是再接再厉，每天薄荷打卡，头条学做各式各样的减脂餐，坚持运动拉伸，终于半年掉秤了20斤。基础代谢减肥，轻断食减肥，16+8减肥，如果能培养出个易瘦体质，那菲国一行可真算得买一送一了。

买衣服从Xl到X再到M，甚至S码也能上身了（菲律宾人胖，衣服码数大），正为此沾沾自喜，到处炫耀，发狠赌誓要保持身材的时候，隔离生活到了。第一天一看送来的伙食，心想八成要玩儿完。一日三餐，荤素搭配，冷热均匀，干稀兼顾;中午、晚上全是四菜一汤。我们这些隔离人员竟然享受起公务接待的待遇，而且食宿全免，政府买单。

不得不夸夸我们张家口市桥西区政府了，全程悉心照顾，提供隔离人员一切所需帮助。除了确保吃好睡好，还送来预防新冠的中药汤剂，这是前线医务工作者才能享有的优待啊。每天面对这么丰盛的饭菜，不免让人生出些许罪恶感，然而更多的是感恩，感恩强大的中国，伟大的时代。我跟朋友们说“这一趟回来，感谢政府感谢党”，她们偷笑，这话听着有点儿别扭，但确实发自肺腑。这人啊，必须要亲身经历一些事情，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认清生活的本质，认清经常被你忽视的身边的美好。

　　我呢，天生玩性十足，喜欢摆弄手工，没事爱给自己造个乡村别墅、花园楼阁，过把世外桃源的瘾。我以为对事物永远充满好奇心，对生活永远保持一颗童心的人，多数活的年轻，爱动脑动手不容易得老年痴呆😛😛😛

这不，知道隔离之前就拜托姐妹儿备了两套“打发时间神器”。话说这家3D艺模的金属拼图做工真是精美，创意也独特，欲九天揽月就上“广寒宫”，想把酒言欢就来“醉霄楼”，天上人间，无处不是好风景。《考工记》中说“知者创物，巧者述之守之，世谓之工”，“工”的古义为精巧，如“巧夺天工”、“鬼斧神工”，这家店铺的作品既有金属的匠心，又有国风的意蕴，很符合我的审美标准。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妨亲自动手，为自己搭建一个让梦驻留的地方，云雾缭绕，山水清音，我心安处。理性的人总说，人不能活在梦境里;我却不这样看，人家诗仙李太白还“梦游天姥”呢，人也不能总活在现实里，忒累！

　　昨晚降温，下了小雪。今早起来地面已经化掉，但车顶挂了一层薄薄的霜。打开窗户，空气中酝酿着微微的湿润。行人很少，带着口罩步履匆匆;来往车辆也静静的，没有了以往的喧闹。整个街面透着一股子清寒。在菲律宾燥热潮湿的环境里待久了，对家乡的清寒季节竟有了久违的亲切。

苏东坡的名句“人间有味是清欢”，人生有一种味道叫平淡的欢愉，经过这场大疫的清洗，每一人对“幸福”都应该会有更深的思考。现在我只想走出屋门，在马路上溜达溜达;和家人坐下来享用一顿简单的午餐;跟好朋友远远地挥挥手;彻底安全了哥儿几个聚在一起说说我的故事。人世间最有滋味，最值得回味的往往不是那些壮大宏伟的但实际上空洞乏味的事情和场面，反而是那些清淡素雅的时刻，这就是今天的幸福。

　　不知不觉，2020年已经过半，这场蔓延全球的新冠疫情仍在持续。或者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将改变全世界的政治格局。但是越在危难当头，中华民族越能彰显出强大的凝聚力。当菲律宾疫情初起物资紧缺，百姓在街头抗议，和政府军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的市场秩序风波不起，政府充分保证了百姓的生活物资充足；当欧美国家60岁以上的人得病不治，靠群体免疫自生自灭的时候，我们90多岁的老者，国家倾力救治，真正体现“以民为本”；当印度军警拿着棍棒满大街追赶不戴口罩，不守规矩的民众的时候，我们的人民严守居家隔离，不给国家添麻烦就是爱国；当美国的种族歧视因这场疫情更加暴露他本性的时候，中国各民族紧密团结，全国人民与政府一起共克时艰；当资本主义国家哄抢口罩各自为战爆发内乱的时候，我们正倾全国之力驰援武汉，一省包一市，火神山、雷神山一夜间耸立。这就是中国速度，就是中国力量，每一个中国人应为身在中国为幸，应以身为中国人为荣！

2020年一定是不寻常的一年，世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由于潘多拉的好奇，灾难与瘟疫逃出来，使人类受苦。在慌乱与害怕中，潘多拉悄悄地关上了盒子，结果留下盒子中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因此，即使人类不断地受苦、被生活折磨，但是心中总是留有可贵的希望，才能自我激励。在死亡以前，希望永远存在。

写在最后

这个世界，利益驱动着人心，善与恶并存。但“水至清则无鱼”，谁都不可能生活在真空环境之中。白墙中间一个黑点，你瞪大眼睛，全神注视这个黑点，结果会怎样？就像树的年轮或水的涟漪，它一圈圈扩大，直至黑暗占据你所有的视线。如果退后一步，将目光转向整个白墙，你就会发现，黑点神奇地消失了。所谓“一叶障目”，人往往会将一点点不完美无限扩大，最终把自己搞得不快乐，那其实是心中的负能量作祟。白墙与黑点是一种心理测试，心中想即眼中见。

正因如此，在菲一年，我看到的是我所想看到的，记录下的是我要记录的。或许有一天我从梦中醒来，唇角的笑意是这个国家、这座城留给我的温暖记忆。人世间总有光明到达不了的地方，那就在心中亮一盏灯吧，为自己，也为路上的同行人。

很喜欢《灵魂摆渡》里的一句台词:你可会记得，云朵之下，指尖轻触，寂寂无言，爱人听见，玫瑰伸展着枝叶；你可会记得，友人的笑容，蕴藏着世上所有的温柔；你可会记得，鸽子飞过蓝天，少女脚步轻盈，像清风吹过麦田；你可会记得，在黑暗中有光亮起，你孤冷人生中唯一的璀璨。

在这个吵得人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世界里，我们手里所持有的干干净净的初衷，不多了。握好了，别丢了，明天还要赶很远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