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实‖“岳州八怪”刘衍清的赤子心

岳州人文

湖风吹不老刘衍清的赤子心梅实刘衍清先生送来一部厚厚的书稿，想要我写几句话，我当即欣然应允，早就想写写他了。刘衍清先生是个奇人。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我到岳阳不久，就听到有关“岳州八怪”的传说。在此之前，我只知道历史上有个“扬州八怪”，而且“扬州八怪”不止八人，先后有二十五人。 “岳州八怪”也没经过海选和公开竞技，更没经过哪一级政府或部门盖红巴巴批准发文，听说就是当年孙南生、李茶村等几个秀才在一起凑的。所谓“岳州八怪”者，就是岳阳那些没上过大学而在某一方面有建树者。如何光岳先生，只读过两年半书，却是史学方面的专家；鲁汉，书法家、诗人；赵立恒，考古和文物鉴定专家；谭文瑞，指书书法家；刘孚光，画家；谢中华，根雕艺术家；喻平畴，名老中医擅诗；刘衍清，清洁工人出身，会写新闻，会写诗，敢为底层老百姓代言。时隔半个世纪，这“岳州八怪”只剩鲁汉和刘衍清两人了。年逾古稀的刘衍清先生，还在戴着他比啤酒瓶底还厚的眼镜，背着他特有的厚重的箱子和挎包，在岳阳的大街小巷奔波，续写着他的传奇人生。 刘衍清先生是个能人。何谓能人？我的理解，就是曹雪芹先生笔下的“世事洞明皆学问，人勤练达即文章”的那种人。衍清先生从十三岁那年参加全校作文比赛，在七百多名学生中脱颖而出，获得第二名算起，迄今五十多年，他写过多少文章？他为多少人多少事鸣冤叫屈，摇旗呐喊，鼓劲撑腰，伸张正义，他自己也没有过统计。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他为岳阳的黄茶鼓与呼，时有佳作见诸报端，有时小块补壁，更多的时候铺天盖地。我曾跟他开玩笑，说你那些宣传岳阳黄茶的大作我非常欣赏，但有两个观点不敢苟同，一是文成公主去和番，带的嫁妆中就有君山银针，二是《红楼梦》里的老祖母喝的老君眉即君山银针。我的理由是，文成公主当年远嫁，从京城出发，离岳阳远隔几千里，那时的君山银针，尚无向朝廷进贡的记载，朝中有的是名茶，要拿岳阳的茶作礼品似乎不可能。另外，太湖里也有个君山，君山上也产茶。贾宝玉的老祖母喝的老君眉，应产自太湖，而不是我们岳阳。衍清兄一时急了，十分认真地告诉我：关于文成公主和番携带的贡茶确非君山银针，而是岳州“灉湖含膏"，类似紧压黄茶，见于唐人诗文。至于贾母喝的老君眉，源出我国著名国学大师、红学专家周汝昌先生的《红楼梦》解读，孰真孰假，也还难说。我哈哈一笑，我巴不得是真的哩，就是要找出足够的理由来说服世人。令我有些意外的是，衍清先生不知从何时开始，又研究起岳州窑、岳州扇和洞庭的渔文化来了，其中《漫话岳州窑》已出版，有关岳州扇老艺人的专著也即将付梓。现在摆在我面前的《洞庭渔文化》已完成初稿。我仔细拜读了他的文稿，还真长知识了。多亏了衍哥，几十年来，他的足迹踏遍了洞庭湖区，作了大量的调查研究，取得了丰厚的第一手资料。全书分列为九章。两千多年前，三闾大夫屈原遭贬后，在汩罗江畔写的《九歌》也是九章。衍哥的九章，从洞庭湖区最早的文化形态，洞庭湖林林总总鱼类的介绍，到洞庭湖渔家的各种渔猎工具，历代文人墨客歌咏洞庭关乎鱼的诗文，到洞庭渔人流传几千年的生产生活习俗，因渔而闻名的遍布于东洞庭、南洞庭和西洞庭的名城名镇，以及老百姓喜闻乐见、代代相传而今已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洞庭渔歌，洞庭湖区的雕刻渔文化，洞庭湖区的湖鲜美食文化等等。毫不夸张地说，衍清先生以深邃而独特的文化立意，以翔实而生动的材料为本，行行精彩，口口是肉，写尽了八百里洞庭关于渔文化的千姿百态，也写尽了生于斯长于斯一代又一代洞庭儿女的家国情怀！毋庸讳言，这部书，填补了洞庭湖的一项空白，是后人了解、研究洞庭湖的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 刘衍清先生是个正人。不了解他的人，光看外表，他还真不怎么起眼。论个头，充其量算个中等；论长相，我看怎么联想也难与帅哥英俊轩昂等词挂得起钩来。我曾自嘲，说我在街上走，也有百分之一的回头率，有人问我擦皮鞋啵，我看衍哥这百分之一都没有。他脚上的皮鞋永远都脏兮兮的，估计擦干净擦亮得消耗一般人三倍以上的鞋油。前些年他还与岳阳市政府守大门的保安打过两次架。他背着箱子（里面装的照相机）要进政府办公楼，保安哪里晓得这是大名鼎鼎的刘作家刘记者，以为是来上访的，非要他开箱检查，怀疑里面装有炸弹。衍哥哪里肯依，于是乎，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吵闹声惊动了楼里的市府领导，这才结朿一场“闹剧”，刘大记者被客客气气请进了办公楼。刘衍清先生一副不修边幅的外表，丝毫也不影响人们对他的尊重。原因是，他善良，正直，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正人君子；他不依权势，不畏邪恶，哪里有不平，哪里就有他的身影。他不太善于说话，甚至有点木讷，可他思想敏锐，内心强大，傲骨铮铮，宁折不弯。几十年来，他为平头百姓说过多少话，解决过多少困难，也许，他早不记得了，可人家记得。 也就是昨天，我和几位朋友聊天，说到刘衍清，其中一位有点激动地说：那一年，他在一家中央报纸发表了一篇文章，叫《走遍天下路，难过北门渡》，反响好大。我说是的，当时中央高层领导还作了批示，这为不久以后修建洞庭大桥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他还在《湖南日报》头版登了一首诗，以“湖上忽闻炮声隆，山惊水跳起愁容”起句，披露洞庭湖内湖一一南湖“一龙赶九龟”地段开山炸石、破坏自然风景的情况，不久，采石场叫停，南湖保护力度加大了。什么事情，都是人在做，天在看，老百姓心里记着。千古一理，万年不变。 衍哥（三十年前是我首次这样称呼）在洞庭湖边已整整生活了七十年，俗话说：湖风吹老少年头。我敢说，湖风可以吹老衍哥的头，但休想吹老衍哥一颗赤子之心。 本文录自《洞庭渔文化史 · 梅序》本文照片由刘衍清先生提供 …………………作者简介 梅实 (1953——)，笔名木头，国家一级作家，湖南岳阳临湘人。1998年梅实毕业于湖南师范大学政治系。梅实历任中共岳阳市委政策研究室副主任，《岳阳晚报》第一任总编辑，岳阳市文化局党组书记、局长。从1977年起，梅实开始发表作品。2008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创作一级。梅实著有长篇小说《驿动的红楼》；散文集《梅实散文》、《岳阳旧事》、《胡思乱想》、《我的幸福生活》；剧本集《梅实剧作》；长篇报告文学《光明颂》、《长炼人》等；1997年梅实新编历史剧《弃花翎》获文化部第七届文华剧作奖。1999年梅实获全国文化系统先进工作者荣誉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