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旧事

彩云

这一世步履匆忙
多少事心锁肩扛
这一生情爱恨难当
乱世中，你别来无恙？
不知何时，她开始疯狂想念故事中的长安。

三

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玲儿找了一家玩具厂。开始在一楼注塑部。没几天又调到了二楼喷油部。认识了一个叫覃世新的小女孩，广西马山县人。

小姑娘才12岁，看上去不太美丽。脸上却经常带着笑容。她的普通话很不好，尽管她很努力，还是常常让人啼笑皆非，最后连她自己也和旁人一同笑的前俯后仰，四仰八叉才罢休。她说的话，貌似常常只有玲儿才领会她的意思。

后来才知道，小覃已经没有妈妈了。家乡的家中还有一个3岁大的小弟弟。跟爸爸一起生活。那时玲儿叫她小覃（tan）,她告诉玲儿，她姓覃qin。

玲儿认识小覃不久，她就经常跟着玲儿。

上班下班，吃饭洗碗，洗澡洗衣服，逛街，玩。俨然成了玲儿的小跟班。

一说吃饭，小覃就帮她拿好了碗筷递给她。玲儿自然的伸手接过，也不道谢。

小丫头跟玲儿在一起时，常常用她那似是而非的普通话说个不停。玲儿还时不时的帮她纠正一下。

有时她也没好气。因为小覃常常弄错了她的意思。她也不慌不恼，还是不离不弃的跟着她。

小丫头干活也麻利，会使用开司米钩床罩呢！还用她那很不标准的普通话，一本正经的教玲儿。

不久，车间里有女孩跑过来跟玲儿说，有个男孩子在打听你的消息呢。玲儿用询问的目光望向梅，梅用力地点点头。梅，是个14岁的小姑娘，跟小覃是同乡，不大爱说话。

起初玲儿并不怎么在意。

那个男孩叫胜，宁远人。个子高高的，头发整齐有型。他会一口流利又好听的粤语。字也写得特别的漂亮。

那时玲儿刚分配到他那个部门。

玲儿上班干活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看着她。玲儿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她回过头朝他笑了笑，“你可不可以不站这里呀？”说实话玲儿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我，站这里不好吗”？他微微笑着，貌似有些明知故问。

“不好……”

“什么不好？”

“因为，……”玲儿有些不安。她想说出来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笑了笑，走开了。

玲儿突然发现他的笑容竟是那么的迷人。

工作时，他细心而温和的教玲儿。甚至手把手的教她。

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因为他就站在她身后。他靠她这么近，几乎一伸手就可以拥抱她了。玲儿有些心不在焉，她感到一丝丝紧张和慌乱。她有些不自然，正好撞上他满含笑意的目光。她羞怯的低下头，脸上迅速飞起一片红晕。

玲儿上班干活的时候，发现他老是悄悄站在她身后。还常常对她笑，对他的事情也特别上心。

有女孩子对玲儿说:玲儿，那个男孩子对你说话总是特别的温柔。

就这样，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心里不知不觉地起了变化。

刚收拾完准备下班。胜笑着朝她走过来认真的说，“玲儿，今晚我请你看电影。好吗？”

玲儿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答应跟男孩约会。

回到宿舍，她把自己收拾的很干净很漂亮。穿上自己心爱的裙子。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除了一点唇膏之外。

胜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看她走过来，胜迎了上去，细细的打量她，他的目光如水一样抚摸着她。

他轻轻拥着她的肩。走到影院门口人多的地方，他说:玲儿，来，你的手给我。胜先伸出手来要牵她。于是玲儿把手伸出来，放在他手上。胜牵着她的手。玲儿感觉他的手好温暖。找了个位置坐下。电影开始放映了。周围暗了下来。黑暗中有人在吃零食，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拥吻，还有人大胆地把手伸进了情侣衣服里……

看着周围这一切，玲儿有些不自然地动了动身子。他静静注视着她。玲儿仿佛看到了他眼神里的渴望。她低下头来，轻轻抚弄着自己的裙子。她隐约感到了一丝不安，有些想逃。也许她不该来这，跟他。或许他也感觉到她了。

“玲儿，你看着我。”他像是在轻声命令。胜微微欠着身子，俯在她的耳边，

“玲儿，我可以吻你吗？”玲儿望着他，没有说话。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胜顺势轻轻揽过玲儿的头，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手指轻柔地拨弄着她的如云乌发。

“玲儿，你知道吗？你身上有一种魔力，总在吸引着我，不由自主。”

“真的吗？什么？”她仰头笑着问他。

“你，跟别的女孩不一样。恬静灵秀，温柔善良，…你有着南方女子的特有的温婉柔情……”原来他多少还是懂得她的。

胜看了看她的脸，喃喃自语，一边轻轻的亲了亲她的额头，她的发。

看完电影。胜送她回来，对她说。“玲儿，做我女朋友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很久了。”

玲儿看着他的眼神，温柔而真诚。

她默默的点头。胜有些激动的、迅速的俯低身子用力攫住她的嘴。玲儿陶醉地闭上了眼睛，那年她十六岁，也是她第一次和boy亲吻。玲儿看着他走路回去的步子仿佛都是轻盈的。

之后，胜一有时间就约她出去，看电影，打台球，溜冰，吃饭，逛街，压马路。有时候只是聊聊天。玲儿从早晨起来感觉空气都是轻的。上班是快乐的，下班也是快乐的。她几乎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玲儿生活的全部内容就是见到他和等待见到他。

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让玲儿很痛苦。

胜的弟弟骂了他，是通过货物中传递的一张纸条。纸条的大概内容是，让她不要跟他哥来往了。因为他是有老婆的。如果……玲儿心里面自然很生气。当时就告诉胜。胜还笑着问她“他是怎么骂你的呀？”那时玲儿没有说话。见玲儿生气的样子，他就说，你先下班休息吧。

于是她就回到了宿舍。后来听车间里面的人讲，他跟他弟弟大吵了一架，还出手打了他弟弟。她心里面特别不是滋味。胜还叫小覃来宿舍跟她讲，一定要叫她起来吃饭。

从此，玲儿决定不再跟他见面了。于是她躲在女宿舍，除了上下班几乎很少出去。因为那时没有手机电话，也没有什么，他无法联系到她。他找了很多女宿舍的舍友来找玲儿，她不下去。

因为那时的饭堂跟女宿舍在一起，他天天来饭堂吃饭，玲儿天天都看得到他，但他不一定看得到她。

那些女孩子悄悄跟她说，你看你看，他又在找你了。过了几天他终于忍不住了，在楼下面也不顾那么多人看着不看着大声地一遍一遍地叫着玲儿的名字。……她还是不想理他，因为她心里特别的难受。她想不到自己不明不白的就成了别人眼中不好的女孩子了。

她听到他的声音渐渐小了，甚至有些嘶哑了。然后就听到一阵熙熙嚷嚷的吵闹声，原来他跟女宿管吵起来了，因为他要上楼来找玲儿。一个女舍友急急的跑过来跟玲儿说，玲儿，你再不下去就要打起来了。

玲儿刚下楼梯。他已经走到二楼歇台了。想来女宿管拦不住他。

他已经自己走上来了。一眼就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就在眼前。

胜激动的，几乎粗暴的，一把紧紧拥她入怀。

他像个孩子一样在啜泣:

“玲儿…………你……你怎么可以……不理我？…你知道我，怎么……可以没有你…？”

他告诉玲儿:

玲儿，我知道家里的事情我不该瞒你。刚开始，我是想告诉你的，但我又……

她看着他，定定地看着他:

哦，我的胜，才几天时间不见，已经把他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他的脸庞消瘦了许多，眼睛里已没有往日的神采，令他平日骄傲的发型甚至也有些凌乱了。他也看到了她眼神里的疼痛和怜爱。

几乎在一瞬间，玲儿所有的压抑，徬徨，痛楚全都涌上来，化作温热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滴落下来，濡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原来，他在家里是有一个相亲对象。他当时就表示，她对女方毫无好感。他家里却极力撮合他们。说这个女的跟他八字合，将来会旺夫兴家。因为胜也27岁多了，家里也为他相亲的事伤透了脑筋，还花了不少“冤枉”的银子。因为每次他总能找出不合适的理由来。为了防止胜变卦，这次还在他走（来广东）之前不顾胜的反对订了婚。甚至那个女的，订婚当晚在家人的合计下在胜的房间里过夜。胜被反锁在房屋里，如果不同房，胜就不能出来。……谁能想到这样荒唐的事就发生在胜的身上？

一向心高气傲的胜彻底崩溃了，他困在房间里耗了两三天。他日夜想着早日解脱，他想纵算就这样一辈子跟她过也好过关在这屋子里。

可胜万万没想到，那女子竟然一夜就怀上了。

……

他还给玲儿看她的照片。那是个又白又胖的女人，还比胜大两岁。

胜是轻易就能让人爱上的男人。不然，那个女人又何至卑微如此呢？

他们又和好了。只是玲儿心里明白，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在她心里面，就像一件无比珍爱的宝贝一不小心摔了个粉碎。

因为厂里面那时活少，玲儿几乎天天休假。也许就在这段时间，听说，他跟一个刚分了手的四川女孩子有些暧昧。那个女孩她认识，个子不高但很丰满。虽然有些心痛，也装作不在乎。他还是像从前一样关心玲儿。哪怕一不小心，有灰尘飞到她眼睛里了。他就紧张的不行。赶紧丢下手里的活儿来看她。胜对她说，我们好好谈谈，玲儿。因为胜感觉到她的变化。“你能听我解释吗？” 胜拉住她的手。“我知道你在怪我。但我真的跟她没什么……”后来，他这些话也得到了证实。其实在胜和玲儿之前，那个女孩一直在追他，只是胜没答应。后来，不知听信了谁的玲儿和胜他们俩分手的消息，所以又开始追他。

“胜，我累了，我想回家。”

“玲儿，不要走，好吗？”胜拉住她的手，热烈而恳切的望着她。“我甚至想好了，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生活。……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

说真的，玲儿何尝不感动……她要离开了，离开这个曾经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

临走的时候，他拿着玲儿的行李送她到车站上车。一路上送行的还有小覃。小覃问她，“我们去照相馆合个影吧。”因为胜，玲儿的心情很不好。没有和小覃去拍照，至今也成了遗憾。

“玲儿，我是真心喜欢你的。相信我会处理好。……你留下来，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未来。好不好？”过了好久，胜突然像想起什么又说，其实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他心口。我知道他知道。

玲儿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随后她上了车。

车窗外的小覃和胜离她越来越远。她的眼睛模糊了。谢谢你们，曾经带给玲儿那么多快乐时光的小覃和胜！

再见了，小覃！

再见了，胜！

再见了，长安！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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