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痛悼念坚抗兄

黄山黄河

　 6月28日晚间11点16分，手机中出现了一条惊人的信息。仔细一看，原来是插友沈坚抗的儿子霄鹤发来的。信息说，黄叔叔，你好，我爸今天下午18点40分逝世，享年67岁。闻此噩耗，甚感悲痛。尽管，我们知道这几个月来，坚抗兄一直和病魔在作着最后的抗争。

坚抗兄是原卢湾区红星中学的69届学生，1970年3月20日与我们同乘一列火车，去了黑龙江插队。从此，我们在新立结下了同吃一锅饭，同饮一井水的那份特殊情缘。

坚抗也是当年与我一同去小兴安岭深山开荒建点的兄弟。我们一同有过二上三线、山林扑火、建造房屋的难忘经历，不同的是我因伤中途下山，他却坚持到了最后。

沈坚抗

　　坚抗兄也是个蛮有趣的人。至今仍非常清晰地记得，在农村修水利时发生的一件趣事。那时，大概是为了修建水闸，或是为了加快挖土的进度，有时需要动用炸药。那安放炸药、雷管，连接导火索的活，都由队里所谓资深的行家担当。这些程序结束以后，自然会出现大家熟知的躲到安全处、埋下头、掩上耳等等待爆破的那些场面。

只要不出现哑炮，那种场面只不过是一种过场，甚至是一个快乐的过程。记得一次起爆前，当大家规规矩矩地习惯性躲藏好以后，突然间，把柳条土篮子倒扣在脑袋上权作安全帽的坚抗，模仿起电影《南征北战》中“国军”下达炸坝命令的模样，直起身来怪怪地高叫一声“命令炸坝！”，这一喊非常突然，也非常清晰，尤其在起爆前霎那的寂静中更显响亮，大家在瞬间的诧异中感到了好笑，但却不敢直起身来大笑。几声巨响及硝烟散尽之后，人们继续在嘻嘻哈哈之中进行着先前的工作，不过自此以后，坚抗就得了个“炸坝”的绰号。

坚抗当年知青宿舍中的摆拍照

　　坚抗，是新立知青中最后的留守者之一，当大部分知青兄妹以各种名目，逃离了松树沟那个梦开始的地方后，留下来的兄妹们只能依旧进行着面朝黑土背朝天的农耕劳作，同时还要默默承受着唯有他们更能体会的那种心灵煎熬。

好不容易回城后，坚抗通过考试进入了当时令许多人羡慕的人民警察队伍，成为徐汇交警的一员。一开始，他就被派在离家不到200米的淮海中路、陕西南路路口的交通岗位上执勤，这是一个人流、车流极其频繁的岗位。尽管就在家门口，不少邻居、熟人以及家人每天在此路过，但是坚抗排除所有杂念，忠于职守，以他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感动着认识或不认识他的所有路人。坚抗兄雄健威风的指挥手势、神情若定的指挥技巧，满腔热情的助人精神，给大家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以后，他由交警转为专门负责侦查刑事案件的社区民警，无论是案情分析、伏击蹲守，还是北上南下、长途抓捕，他始终与年轻人一样摸爬滚打，屡建战功。为了社会的稳定、人民群众的安宁，他做出了一个人民警察该做的一切。他的优秀事迹也是许多媒体报道的材料，我也因此从中了解到，他勇斗开车肇事撞人歹徒的壮举。

那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发生的一件曾轰动上海的歹徒开车肇事撞人事件。肇事者因个人原因与单位领导结下怨仇，并将对领导的怨愤转嫁给社会、转嫁给与其并不相干的无辜群众。此人是个大型铲车司机，于是他便开着铲车上了街头，开足马力的铲车见着路人便撞。尽管是午后，而且是在路人较少的市郊结合部，但还是有几个无辜的市民遭到了铲车的碾压，有两人甚至成了这场暴行的冤魂。

如此这般，杀红了眼的歹徒还是不肯罢手，他还试图将车开进他的单位制造更大的惨案。此时，骑着摩托车上班路经此地的坚抗，见到横冲直撞的铲车和紧追在后边大声呼叫的群众，坚抗凭着警察的职业敏感，顿觉大事不妙。他迅速掉转车头奔向前方拦下一辆重型大卡车，命令司机将车拦腰置于铲车必经之道。慌乱中的歹徒，硬是活生生地让飞速的铲车与静候的大卡车来了一个亲密接吻，当然也就因此束手就擒。

由于坚抗临危不惧的及时挺身而出，以及他的果断处置，从而有效避免了那场恶性案件向更糟的方向发展。坚抗也以他的举动，很好地实践了人民警察为人民的精神，展现了人民警察危难之处显风流的风采。当我从电视上看到上海市见义勇为表彰大会上立功受奖的坚抗时，我由衷赞叹坚抗的壮举，我也深深地为新立大队知青中出现一位杰出的人民卫士感到自豪。

今天的告别仪式上，霄鹤充满崇敬之情，告诉了我们一个事实。他说，坚抗有一个抽屉，抽屉中满是坚抗历年来立功受奖所得的奖章、奖状和获奖证书。闻此，大家对坚抗更多了一份崇敬之情。大家都明白，能够获得那些荣誉，坚抗的付出可想而知！

　　坚抗身着制服与我们同游浦江时的留影

　　坚抗（中）与我们在松江方塔前的留影

　 坚抗（后左一）与新立兄妹看望上海干部老李时的合影

　　坚抗是位勇于和病魔抗争的人。五年前，他不幸患了鼻咽癌。当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横亘在其生命之路面前时，坚抗并未表现出太多的忧愁和沮丧。而是以顽强的毅力和坚强的信心，努力抵抗着病魔的打击，忍受着接受放疗和化疗的各种痛苦。经过医生的积极治疗和坚抗的努力配合，病情似乎有了那么一丝转机，我们也从心中由衷地为坚抗兄感到高兴。

但是，非常遗憾的是，或许是现代医学还有很大的缺憾，或许是这种疾病还无法真正出现逆转。春节前，坚抗兄的病情开始恶化，并进入了弥留之际。然而，原先体质强壮的坚抗，体现出了顽强的生命力，并弱弱地延续着他的生命之路，直至在杨思医院坚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坚抗（左二）与同宿舍插友的留影

　　坚抗也是位热心和重情义的人。即便病魔缠身，他还时时想着关心和帮助别人，尤其是曾经在农村一同打拼过的兄弟。前年，插兄宫天建患胰腺癌一时无法入院治疗，坚抗闻讯后立即挖掘了曾经在中山医院住院过的那一可贵资源，动用极有限的关系，为安排天建入院尽心尽力。为了确保将事情办成，坚抗不顾自己身体非常虚弱的状况，一次次冒着寒冷从浦东过江亲自“抓落实”，直至成功地将天建安排进中山医院为止。

坚抗是位非常热爱这个世界的人，或许是他已意识到病魔缠身时日不多，他作出了抓住生命最后时机出游的决定。前几年，他在病情得到控制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背起行囊开始走上游历祖国大好河山，探寻异国风情的旅途。从一次坚抗带着行李参加知青聚会，聚会结束后便踏上旅途的举动中，我读懂了他的那份心情。从坚抗微信中，我看到了他畅游各地的留影，也深深理解了他的出游动机和心灵痛楚。

坚抗对黑土地以及那块土地上的乡亲们也非常眷恋。前年，他在去黑河那边的时候，特地抽出时间去了一趟逊克，去回望曾经留驻青春、洒过汗水的那片土地，看望曾经给予我们许多关爱的新立乡亲。虽然来去匆匆，没有足够的时间看看走走、叙叙聊聊，但他对那次行程感到十分满足，非常欣慰。

坚抗是个非常珍惜知青情谊的人。每次队里的知青聚会，他都是积极的响应者，他总会安排好其他事务，按时参加聚会或活动。尽管这几年他的身体不好，但他总会出现在县里组织的每年一度的知青迎春活动现场，每当看到他带着病态来到我们面前时，既十分感动又非常不忍。想不到的是，以后的聚会我们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坚抗也非常看重他和四川自贡知青的那份情义。在新立最后留守的那个时段，他曾和与其共同打拼的自贡知青，结下了不一般的情谊。前两年，他特地去了一趟自贡，去看望了多年未曾谋面的自贡弟妹。从他与自贡知青欢快的合影中，我看到了他和自贡知青的那份真挚情感，看到了他实现多年心愿后的那份舒畅。

沈坚抗与自贡知青的合影

坚抗外出旅游时的留影

　　坚抗（左三）回新立时与乡亲们的合影

　　此次坚抗病重期间，他也一直想念着曾经同甘共苦的知青兄妹。记得，好几次，在我们的微信群中，看到了坚抗的微信头像，但一直未见其发出具体的信息。我曾几次打过他的手机，试图了解为何出现这种现象。但始终无法接通，直至后来由霄鹤给我回复时，才得知他已病重入院。然正值疫情期间，医院一直不让探视，我们也因此未能和他见上一面。如今回想起来，当时的那种异常行为，其实为那时还有意识，但已无法表达对大家怀念之情的坚抗，所表示出的一种示爱方式。遗憾的是，我们当时未能读懂那种意思。

今天下午，我们新立知青张恒瑞、林洵多、林才和、张关荣、张海光、杨涛然、祝庆华、王承乾、陈其昌、施建萍、黄建强，以及知青家属葛秀芳，满怀悲痛之情，前往龙华殡仪馆归德厅，为坚抗兄送上最后一程。坚抗兄是我们新立七十位上海知青中，先走的第十一位兄弟。望着被病魔折磨得没了原先模样的坚抗，大家的心中满是悲伤和辛酸。听着坚抗儿子霄鹤强忍悲痛，泣不成声念完的答谢词，我们真切地感受到了坚抗父子的那份深情，也为坚抗有一个数月来一直不分昼夜守护在其病榻前的孝顺儿子而感到欣慰。

今天，未能前往殡仪馆为坚抗送行的知青兄妹叶立新、刘虹、金禾、江敏、王玉华、胡景菊、金微敏和新立乡亲牛月宪，以及霍志红、胡骏鸣、高三庞、李晓杰、查小音、王国花、屠海庆、徐建珍、张伟华、刘淑梅等，分别以其他方式表达了对坚抗的悼念之情。这两天，上海干部老顾和其他一些知青朋友，以及松树沟公社其他大队的兄妹，亦通过微信，对坚抗的离去表达了哀悼之意。因路途遥远不能前来的四川自贡知青，专门委托上海知青为他们代办了一个花篮，以此表达他们对坚抗的缅怀之情。

沈坚抗告别仪式现场

新立上海知青敬献的花篮

新立自贡知青敬献的花篮

坚抗已去，但他的那种精神，那份真情，以及音容笑貌将永远留驻在我们心中！愿不再有病痛折磨的坚抗一路走好！

写于2020年6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