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流痕

董安宏

<p>  生命,是一种机会。</p><p> 对,是一种机会,一种只有一次的机会。</p><p> 和所有的人一样,我不想浪费了这个机会;我想做出点什么,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上,以证明“我曾经来过”。</p><p> 小的时候,母亲告诉我,人死之后,到了“那个世界”,先是过奈何桥,喝迷魂汤,然后投胎……我曾经信以为真。然而,长大之后,我才发现,这不是真的,这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罢了。</p><p> 人,不会有“来生”,也不可能有“来生”。人死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就永远地消失了,就永远地不存在了,那有“在天之灵”?</p><p> 我曾经喜欢过乐器,读小学的时候就学着吹竹笛。村子里有个叫孙凤奇的叔,是一位“板胡大师”,虽不识谱,但能拉出很动听的秦腔,很受十里八乡敬仰。我也试着拉过几天,但却没有成功。上高中的时候,偶尔听到闵惠芬的《二泉映月》和《赛马》,我又喜欢过二胡,我也曾经有过学习二胡的念头……</p><p> 最终,我一样都没有学出名堂。会,但不精。不是我不够聪明,是我就没有那方面的天赋。</p><p> 不管干什么,仅仅喜欢是不够的,得有天赋才行;既喜欢,又拥天赋,才有可能成功;这个道理,我开始不懂,后来,我懂了。</p><p> 读初中的时候,我曾经喜欢过画画,疯了一样的喜欢过。我用黑色的钢笔,照着册子里的画,画过很多,贴的满屋子都是。如果那个时候,有人教我,我相信我会成为一个画家,一个很不错的画家。但是,没有人教我,也没有谁想到让我习画。最后,我就不画了,谈不上“放弃”,准确说,我就没有开始过。</p><p> 看来,不管干什么, 有兴趣和天赋还不够,还得有条件才行;这个道理,我开始不懂,后来,我懂了。</p><p> 我喜欢山水,当一个山水画家,曾经是我很多年的梦想。遗憾的是,因为种种,最终还只是梦想。 最近几年,几生习画之冲动,虽觉“万事俱备”,但却没有“年轻”了。我的这个梦想,就这样一点一点被埋在流失的岁月里了。</p><p> 十六岁那年,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有幸读了杨沫的《青春之歌》。是这部小说让我对文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甚至想过有一天一举成名,当一位作家,写几本书留在这个世界上。一方面可以光宗耀祖,另一方面还可以藉此“永垂不朽”。文学这个梦,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一个梦。这个梦,伴随了我大半辈子,她耽误了我,也快乐了我。</p><p> 我应该能成为一个作家,一个很不错的作家,但生活却没有让我如愿。我是一个男人,我得想办法赚钱,我得养家,生活不允许我安安静静地坐着搞创作。我谁都不怨,这,也许就是命。</p><p>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也不是你有能力干什么,你就能干成什么。在很多时候,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能干成什么,不能干成什么,你说了不算,得生活说了算。</p><p> 年轻的时候,我曾经搞过很多年的创作,发表过不少作品,也获过不少的奖项,很多次走上领奖台。激动过,也骄傲过,几十年过去了,再回过头来看看,有什么了不起,能怎么样?每次搬家,我都会把那一摞子获奖证书小心翼翼的放好,现在想想,我也曾经是一个很看重名利的人,也曾经有过浅薄的经历。我笑了,我在笑我自己,我的人生也曾经是如此地不堪,不能看破“红尘”。</p><p> 2017年,应好友马怡均之请,为江苏一著名企业家张耀顺创作了长篇报告文学《岁月顺成》。正是这部书的成功又一次唤醒了那个属于我的文学之梦,也正是从那一刻起,我又开始了“疯狂”的文学创作,我一口气写了五百多篇散文,多达几百万字。于是就有了2018年出版的《隐村的记忆》和这部六十余万字的《尘世流痕》。</p><p> 许多熟悉我的朋友,还有我老家的很多人,喜欢称我“是一个作家”。很多时候,我面对这样的称呼都很尴尬,我不知道我该作何回答,说是,还是说不是?说是,显然有些勉强;说不是,好像也不对,你分明能够写书,你分明干着作家的勾当啊?</p><p> 我有时候想,管它呢,谁爱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吧。你说是就是,你说不是就不是吧。说实话,到了我这个年龄,我已经不在乎这个了。年轻的时候,很看重名,现在不了;现在看重的是,做这件事有意义吗,能给我快乐吗?</p><p> 对一个六十多岁的人来说,余生不多了。在这不多的岁月里,我只想通过文学这种形式,把我所经历的、所知道的故事记录下来,留在这个世界上。我觉得这是一件特别有意义的事情,我的故事,就是我们这一茬人的故事;我的故事,就是一个时代的故事。有一天,我也会和所有的人一样,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去,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但有了这几本书,会变得不同,我不会消失的那么快,至少不会“无影无踪”了。喜欢读我文章的那些人,会将我的书收藏起来,之后,不管是谁,只要读我的书,就能感觉到我的存在,我的所思所想,我曾经的幸福与痛苦,快乐与忧伤……</p><p> 尽管,我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永远,但延续很多年,是肯定的。所以,我在取书名的时候称其《尘世流痕》,没有敢叫“尘世留痕”。我有自知之明,留一阵子是没有问题的,但能否永远地“留”着,谁知道呢?</p><p> (《尘世流痕》后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