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调一致得胜利 ——围捕匪首林秀山始末

鈴兒

梁 志 强

1951年元月末，瑶山外围经反复清剿，已无匪情。参加围歼瑶山腹地股匪的各路大军，亦全部按规定进入指定位置。总攻瑶山的时机已成熟。上级命令各部队按计划出击，广西军区李天佑副司令员等首长亲临前线指挥。计划“流产"
我所在的146师438团1营，担任主攻金秀的任务。2月1日晨，部队从象州大乐出发，直插金秀。第二天，不知为什么，3连和机枪连却由教导员柳读文率领去打滴水。这样，攻打金秀的兵力只有1连和2连了。
行前，据司令部通报，金秀聚有匪众2000人，由匪首韩蒙轩和“反共救国军第126军”军长林秀山指挥。我军的作战方案是：438团1营由珏向东攻击；147师439团在东、南、北3面阻击，力求一举全歼该匪，活捉韩蒙轩、林秀山。
2月2日拂晓，在距金秀约10华里的一个山坳，1连的尖兵班和匪1个排哨接上了火，敌稍作抵抗即向后退去。我们翻过一道山梁后，遇到猛烈的火力阻击。在炮火掩护下，2连1排迅速攻占右边山头，金秀在望了。连长将兵力稍作调整，便率3排向山下攻击前进。
刚接近小河，便遇到金秀后山火力袭击，似暴风雨般的枪弹铺天盖地而来，打得大家抬不起头来。1、2排从另一侧运动，也被封锁得寸步难行。
战至中午，情况并没多大进展。从金秀后山左、中、右3面环形暗堡射出的火力，构成了严密的交叉火力网，无论我们从哪里进攻，都遇到威胁、杀伤。我们的火力对敌却威胁不大，整个阵地没有丝毫动摇迹象。对此，我心中不禁升起一连串疑问：打了半天，兄弟部队怎么一个不见?439团为什么不按计划从东、南、北面出击，似现在这样打法——300多对2000，哪像个合围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局面依然没多大改观。营长只好将1连从正面抽回，命令他们从左侧绕进，向金秀后山主阵地迂回。2连则在原地保持与敌对峙，待1连接敌后再发起攻击。
1连迂回的路程大约有20华里，全是极难翻越的崇山峻岭，因此，未等他们走到，天便慢慢暗下来了。这时，金秀的敌人开始逐步向后山撤退。2连只好不等1连，单独发起攻击。但没前进多远，便被压制在寨前的稻田中。
我们眼睁睁望着金秀之敌在后山火力掩护下退尽。不久，远方突然响起了密集枪声。10多分钟后，枪声停止了。稍停，传来了嘹亮的号音。“报告营长，是我军号谱。问3营在哪里?”司号班长说。营长即令“答号，告诉他们，我们是1营。”
我们答号后，对方马上问：“你们是哪团1营?”我们按要求答复不到10分钟，前方便传来马蹄声。一会，七八匹马来到面前。为首一位同志下马后大声问：“你们营长呢?”

“我是。”营长迎上去。
来人自我介绍是439团团长南士云，然后问：“命令规定你什么时候打响?”
“今天早上6点。”营长答。 。‘
“今天?” ’
“对。”
“不对!”南团长提高了声音说，“是明天!” ，
“我接到命令是2月2日。”营长坚持说。
对方听了，气得举起马鞭指着营长说：“问题很快会搞清的。你要对今天的
战果负责!”说完，翻身上马，走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由于营长骄傲，认为土匪是惊弓之鸟，不堪一击，想独自吃掉金秀之敌，因此擅自决定提前一天打响，按计划从三河、新圩一带出击的439团无法于2月2日清晨赶到金秀，导致整个合围计划流产，一个土匪也未捉到。

林海“捞针"

金秀之敌退入老山后，当即化整为零，凭借复杂地形，和我们捉起迷藏来。
第二天，我们追进老山，不由对眼前景况惊呀不止：林区外阳光灿烂，林区内却阴黑如夜，茂密的森林将光线遮得严严实实；一举步，脚下像踩上一层松软的弹簧，细辨认，原来是千百年积贮下来的、足有几尺厚的落叶；再向前，一棵棵几人合抱不过来的大树，横七竖八倒在地下，踏上去，只听“扑嘶”一声，整条腿全陷了进去，原来这些自生自灭的巨树，已倒下不知有多少年，它外表似乎完好，中间却已彻底朽烂，只剩下一腔腐水j
同志们顾不上欣赏这罕见的“奇景”，更无暇抒发各自的感慨，当即在这上不见天、视界狭窄的原始森林中搜索起来。
一天过去了，前进不到6公里，而且毫无收获。晚上，大家边饮泉水，边啃干粮，边开“诸葛亮会”，围绕如何提高搜索速度，怎样识破敌人躲藏的地点出谋献策。
第三天，各班按照连里集中的意见，分成6个组，搜索时各司其责：有专门负责观察空间的；有专门辨认足迹的；有专注意土匪留下的联络记号的；有专门研究分析落叶层形状变化的。这样一来，狡猾的敌人终于在“火眼金睛”、听觉嗅觉灵敏的战士面前逐一露出了原形。
上午10时余，4班负责观察左边空间、的战士小王，隐约看见七八米外一棵大树的枝丫晃了一下，他向班长打了个手势，便敏捷地爬上树去。刚穿过密麻麻的叶层，就听见他大声喊：“树上有土匪!”霎时，密集的弹雨从四周树顶向2排倾泻下来。左右侧的1、3排和附近的1连闻声围拢过来，经20多分钟对射，137名土匪像秃鹫似的被击落了下来。
下午搜查到一处树木特别茂盛的山凹，只见外号叫“小不点”的7班战士小郭突然蹲下，不住地掀动鼻翼。与此同时，副班长于凯也隐约闻到一丝淡淡的樟脑碘酒混合味。他凑近小郭悄声问：“闻到啥啦?”“像是西药味。”两人感觉相似，于凯马上向班长报告。这时，专门负责研究落叶层形状变化的小吴也来报告：“凹地东侧落叶好像比周围高一些。”
全班随小吴来到可疑处，于凯和小郭嗅到的气味大部分同志也闻到了。在班长李荣茂的指挥下，刚掀开一层约一尺厚的落叶，一排碗口粗的木头便呈现脚下，这时气味更浓了。撬开几根木头，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待几十根木头全部掀开，只见七八个披头散发、身穿黑衫的女子蜷缩在一堆箱子旁。经审问，原来是林匪从败退的国民党军队中收容下来的一所残破野战医院，这些女子全是几个月前从湖南长沙骗来的高中毕业生。

“飞行"追魔

正当我们在林海深处初显身手，突然接到命令，要我连火速赶到团部接受新任务。
在司令部，参谋长张生奎告诉我们，老奸巨猾的林秀山已于2月2日深夜，带了几十个亲信从老山窜往岁舟。昨天(2月5日)发现他在瑶山第一高峰圣堂山北麓。团党委决定由我连担任“飞行队”，沿着匪首林秀山的脚印追下去，直至逮住为止。
提起林秀山，柳卅以北方圆几百里的老百姓，没有谁不恨得咬牙切齿的。此人15岁就开始干杀人越货的勾当，先后在国民党军队里干过卫弁、连长、代团长、民团副指挥官、支队上校司令等职。他由匪而官，官败又匪，广西解放前夕被白崇禧任命为少将师长。1950年1月，林匪率残部窜至瑶山，又被白崇禧任命为“第126军”军长，与“第48军”军长杨创奇、“桂东军政区”副司令甘竞生、“6县清剿指挥部”司令韩蒙轩齐名，成为瑶山四大匪首之一。林秀山究竟杀了多少人，犯下多少罪行，无法记数，但是他竟敢在大白天将鹿寨镇商会会长张兆卿杀害于大码头，并且逍遥法外，其心狠手辣和土匪淫威可见一斑。林匪积累了几十年的为匪经验，十分狡猾，我军几次跟踪围剿，他都得以乘隙逃脱。
为了让我们进一步领会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他最后强调：“你们全连每个人都要记住，任务是抓林秀山而不是抓其他土匪。追捕时，不管遇到什么敌人，只要不是林秀山，就不必理睬，更不能恋战，那些土匪小喽哕自有兄弟部队去收拾。你们的任务是抓林秀山，两眼要瞪得大大的，死死盯住他，一追到底，不让他有喘息的机会，用坚强意志和集体智慧将他擒拿归案。”
按侦察股提供的线索，我们“飞行队”马上行动起来。
2月7日，我们赶到圣堂山下。得知林秀山与匪“第48军”军长(原国民党军第56军129师师长)杨创奇于前天在圣堂山企图向北突围，被我兄弟部队发现阻击，匪被迫退回山中。于是，我们立即向海拔1979米的山顶攀登。
入夜，连里接到上级通报，林匪已从东面窜出包围圈，正向罗舟方向逃去。全连当即作了最大限度的轻装，混合组成两支精干小分队，由连长和指导员各带一队，交替追赶，轮换休息，保持24小时内始终有1队在“飞”。
在孟塘顶附近，一位种山的瑶族老人向一队提供：早上，也就是七八小时前，一个约50岁、身穿黄大衣的汉子，由一些人扶着向东北走去，每人身上都背着枪。 。
特征相符，正是林匪。
这时，由指导员率领的2队跟上来了。连长将情况扼要 介绍后，2队便拿起1队做好的饭菜上路了。
依靠沿途种山瑶胞兄弟帮助，我们准确地咬住了老贼的尾巴。距离越来越小了，2月9日下午，2队在一条隐蔽的冲沟找到了林匪埋锅做饭的地方。经检查，火灶尚有余温。同志们顿时忘记了疲劳，低声欢呼起来1
1队追至水湾附近一条小溪旁，见一瑶族老人正抱着一个满身污血的小姑娘尸体痛哭。原来在两个小时前，他和孙女路过这里，见一帮带枪的汉人在溪边饮水，便马上闪进林子，走在前面的小姑娘不提防，被发现抓住，被一个高大汉人用刀捅死。 ．
老人听翻译说我们要为他孙女报仇，激动地说：“快，他们分两边走了。…‘有个穿黄大衣的老头走哪边?”连长问。“两边都有穿黄大衣的，这边人多。”老人指着右边说，“这边人少，只有5个，有个矮矮瘦瘦的由人背着走。”

连长略一思忖，便带着部队朝右边追去，只留通信员等候2队。
原来林匪发现被紧紧咬住后，无计可施，最后只好寄希望于“一分为二”，企图丢卒保车，将我军引开，乘机逃脱。无奈他有“芙蓉”之癖，烟瘾一上来便全身瘫软，只好靠人背着溜，这给连长提供了正确判断的依据。
在横冲附近的一处山林中，老贼的贴身护兵刚将饭做好，1队便追上了。林匪慌忙伏在护兵背上开溜。我们找到他丢下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哩!
往后，这5个家伙显得更狼狈了。我们追一段， 便“捡”到一个因背老贼累得精疲力尽，完全丧失抵抗能力，一步三喘、蹒跚而行的匪护兵。这时，已是2月10日傍晚。据我“捡”到的两个匪护兵交代，林匪原拟由蒙山、平南县交界处窜出瑶山，相机逃香港。后见我追捕得紧，大小出路被封锁得水泄不通，便打算先到六干、六卜一带暂时隐蔽，再觅机会。

不 争 功 劳

眼看“猎物”就要被我们手到擒来，在夜色茫茫中，对面山中突然杀出一支部队。经了解，他们是梧州军分区的1个加强连，也是专门负责追捕林秀山的。通过双方领导研究，我们便联合起来在这一带展开围捕。可是搜到天亮，也没有发现林匪踪迹。
2月11日，经再次协商，我连主动承担搜索从大垌至六干、六卜及石羊顶一带区域；兄弟连队则负责搜索附近的平竹、罗梦、桂田一带大山……
3天后，兄弟连队在罗梦南边大山捕获了外逃找吃的林匪护兵，这家伙供认林秀山一直潜伏在大湾附近的山中。于是，他们将包围圈缩小，终于在2月26日夜将这个横行柳北30余年、双手满人民鲜血的反共老手擒获了。
事后，兄弟连队主动提出，这个战果也有我连一份功劳，表示要和我们分享这一荣誉。按上级规定，无论谁抓到林秀山，除个人立功受奖，所在的班、排、连、营、团也给予记功奖励。党支部经过研究，一致不同意这样做，大家说，都是为了一个目标，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只要老贼不漏网，不立功受奖也高兴，再苦再累也值得。
(1986年)

---《剿匪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