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一）</p><p>知青，这一历史留下的名词，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虽耳熟，且从网上、电视里、生活中、及父辈的言谈唠叨间，略知一二，但却很难深知那一段如歌如剧的岁月，及较为陌生的历史阡陌。时至今日，对于毛主席当年发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很有必要。要说服城城里的干部和其他人……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年轻人在那里是可以大有作为的……”号召，至今，历史都难以定论，岁月也难做明析的价评！</p><p>（二）</p><p>记得当时我高中毕业，年仅十八，正当年华，青春勃勃！历史就把我们推向了广阔天地。</p><p>一辆一辆的大卡车，载着我们，胸佩大红花，在夹道数公里的欢送人群间，驶往那，那陌生的天地！</p><p>时光是1975年，也是最后几批知青下乡。之前，大都是插队，而我们这几批，改为知青点。就是几人，甚至十几人下到同一村队，同吃、同住、同劳动！</p><p>记得当时我们下乡的条件，较之以前，特别是以往的“老三届”要好许多。当时，我们下乡的地点是四川省简阳县禾丰区安佛公社一大队四小队。距成都虽仍要翻山越岭，也需要赶几个小时的车程。但较之前多届，条件的确好了许多。没有北大荒的荒极，没有远隔千重万水的歌泣！可我没料予以后的生活，确还是千辛万苦，如同写书！</p><p>（三）</p><p>欢送我们的汽车东拐西弯，几个小时的颠簸，我们终于到了下放的生产队。这是丘陵深凹处一个贫穷的村庄。环望四周，有的山丘，光秃禿。羊腸小道遍布眼帘，热情的村民身着有些破烂的衣衫，脸上却挂着喜滋滋的笑颜；非常热情的帮我们卸行李，打扫屋子。小队队长走在最前面热情地迎接我们：高高的个子，面布深皱，但嘴角却挂着灿烂的微笑，十分亲切地与我们五个小娃娃，一一握手！“欢迎，欢迎！”语言不多，但在那微笑的嘴角后面，似乎永藏着一种严厉、不屈！</p><p>我们五人：五个“和尚”，有点失望！但也满存欢想，乐呵呵地住进了早已为我们修建好的“干打擂”土屋。所谓“干打擂”就是利用本地的黄土，用木夹围住，中间填土，一捶一捶使劲夯实，而后，堆积而成。</p><p>这就就是我们希冀放飞累后，休憩的僻所。由于房屋是三间，而我们共五人，怎么分配？的确成了难题。我当时由于酷爱绘画，只想单独住一间！但条件不允许，怎么办？我望着天空的洁白，似乎来了灵感！我对他们说：门口堆粮食的大间，我设法隔一隔，我住。你们两人一间，这问题不就觧决了吗！他们四人一阵的乌啦！</p><p>立马，我操起糞桶，一桶一桶，与大家从水田里抬起一挑挑泥，队长也十分欣喜、热情！从山上砍来了些竹子，大伙七手八脚帮我在堂屋隔出了一间小屋，竹壁上糊满泥，盖住了逢隙。这就铸成了坚固的墙；从此我会在寒夜逐光，在心中守望！</p><p>我有点疲惫地躺在床上，想着远方的亲人，想着我生活多年的大城市，感觉这仍有点寒意，心，存好多梦一般的暇想：家里有的，这里也应该有啊！靠椅！书桌……；我苦思冥想后，把仅有的行李，一口大木箱，在上面铺了一层塑料布，这不就有了伏案的桌子？我又乱想：如有一张靠靠椅，或，再有一软软的沙发，企不更好？突然，我眼前一亮，气韵上来，直奔屋后的丘陵，一块一块的将大小石板，搬入房间；而后，苦心经营地靠墙，砌成了一把石做的椅，再寻觅了些稻草，厚厚地铺在上面，回头转望，又拽出我御寒的红毛毯，覆盖上去，再用钉子，于石隙间把毯子固定。一一叠折归逸。哈哈，红沙发！再瞧瞧四壁，像是少了些什么东西？于是我又把日历及自已亲爱的画，以及携带的一幅“奋斗”二字，妥帖地布置上墙面。看着屋内蓬壁生辉！再兴奋地坐坐“沙发”，蹦一蹦，还满“弹的”！！真令我忘了许多，痴心地陶醉着！</p><p>（四）</p><p>“知青，知青，出工了”小喇叭传来队长催促的提醒！！</p><p>队长疼我们，第一次出工，分配我们五人跟着“老娘们”“欠土”！就是把地里大个的土块捶细。一锄一锄，精耕巧做。老妇们教我们怎样才能把土搕得好！像我们原在学校的学习：匀、精、细！并说：只有如此，所种下的秧苗才“不负众望”……</p><p>可这样挣“耙耙工分”日子不久！我们主动提出要和男劳动力并肩，因为我们的自尊叩击我们的灵魂，别让村民瞧不起！于是在以后的日子，我们跟着男劳力，担糞、割麦、插秧、挑绵杆。记得第一次担糞上山洇苗，我的双脚直发颤，担子也上下顷斜。肩上很沉，沉得如日复一日的心情……村民耐心地教我们，上山时，一定不能像平地行走，步子要慢，要稳，要懒，一步一步，这样才不太累！上山不能急。我想这就宛如人生：攀高需使巧劲，一味地暴发底气，事半功倍！</p><p>我们劳动时，仗着年轻，有知识，也多少存有对当地村民的一点蔑视，并耍一些小聪明，如高傲、偷懒！</p><p>记得点长刘建伟，小小的个子，长着鸡蛋样的园脸，风趣而调皮！一次担水上山洇苗，为了逃工回宿舍休息，他竞装着担子失重，把糞桶从山上咕噜噜地滚下山脚，然后拎着散架的糞桶，对队长说：“看看，都成了骨架！”我回去修桶！请半天假？行不？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是他扯的“蚂蚁”！引得我们吃饭时喷了一桌的散粒！</p><p>男劳力的最高工分一天是十分，然而我们因体力不如村民，社员看在眼里，也痛在心底，记分员常常在评定工分后，给我们满十。且耐心私下向某些不满的社员劝说觧释：这些学生娃能来到我们这贫穷山区，实不容易！让大家多多包涵！此时的我们，伫立山谷，望着远方的高空，泪落的低语，他们，身边的村民，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p><p>（五）</p><p>说到傲慢，是我们私下常提的话句。村民文化很低，有的甚至还不太认字。记得那时我酷爱绘画，但白天出工没时间，就抽一些零星的时间练手。记得一个盛夏的中午，大家都回家休息，而我却乐陶陶的顶着太阳画风景。此时一个牵牛的社员路过，冒了一句“闲趣很好，可画来捞球！”我气腾地痰上喉咙，愤愤地回道：“真没文化！贱民一个！”为此插曲，我后来真后悔许久！</p><p>文化对于我们，当时如破浪奔急，可对当地村民，却不如吃一口饭，喝一杯“跟斗酒”！</p><p>当时我们的生活也很贫寂，因为简阳主产红薯，我们同当地村民一样，一日三歺，红薯为伴！锅里很少有油的滋滋声。那时我们一月仅吃一次肉。</p><p>赶场，是我们最大的放松与乐趣！因为这一天我们会割一大块肉，行走于阡陌纵横的田间、山谷！放飞难得的好心情！当“回锅肉”还没起锅，一个个馋鬼就从滚烫的锅中，你挤我推地手抓肥肉！</p><p>我们五人也很团结，遇谁过生，都要“大吃一顿”，以示庆贺！我还记得那天我满I9岁，大家都没出工，在点上煎炒着回锅肉。时值五月，正是红薯插秧的季节，大家团园于方桌，正贪婪地品尝味美，不料队长的一声吼叫，嗐得我口中歪斜，肉猛地滑掉一地！“你们几个批娃娃，不出工，还窝在屋里掂肥肉！”我下意识地冲出屋外，看见队长脸色铁青，那一贯挂在嘴角的微笑，早已不复存在。是啊，昨晚下了一场透雨，正是红薯秧苗插栽的绝佳时期！如果没有水透，地里秧苗是无法手插入土的。人手急急，不容错过良机！难怪队长发这样大的脾气！我们遥望远方，一份忏悔，一分欠意，随我们厨房的烟冲直冒天顶……</p><p>（六）</p><p>艰辛与有趣的时光，就把我们推至到了1976年。惊人的消息传来，“四人帮”被粉碎！大家欢天喜地！鞭炮齐鸣！明媚的春天终于到来！高考也将在1977年恢复招生。这对于我，我们，真是振奋的佳音！我决定复习重新捡回书本的墨绪。记得在这一年里，我白天出工，晚上就点一盏煤油马灯作画。我一定要考上美院！为理想展翅。在那艰难的一年，我常常灯火不眠，厨房的锅碗瓢盆都成了我写生的静物。一个个村民也拉来做模特儿。队长十分赞赏理解我，经常放我的假。并对村民说“人家如新，有手艺，若能考上美院，咱村就飞出了金凤凰”！</p><p>春天来了，满山遍野的黄雀花，随风荡来荡去，我的彩笔，一幅一幅记录着这金灿灿的场景！我画，我抒；我背，我啃！书本的知识，现实的创作，历史将永远铭记这流光璀璨的执着！我忘了自已的身体，甚至复习三天三夜，不睡觉。当我眼前一黑，瘫倒在床上时，立即失去了知觉！如此的妄命，不仅我一人，在当时，一代人，灵魂被苏醒，十年动乱后的求知饥渴，在广阔的天地，使大部分青年，尽吮吸着时代赋予我们的乳汁与勇气。天蓝蓝，鸟飞飞，大雁归巢衔来语语声声！春风苏醒，赢来梦想脚印跟跟！跟着时代前行，必有甜蜜莹心！</p><p>但脚下的路并非一凡风顺。77年高考我落榜了。我伫立山丫，股股逆风吹佛我，透心的凉！举一条悠径，追一段破梦，醉一片葱胧，醉在孤寂深处！我行吗？我迷糊地不断问自已？我偏偏倒倒，手拎酒瓶，烂醉如泥！点上养的大黄狗一直陪伴我的左右，时儿摇尾，时儿犬吠，像是安慰：你行，行，来年再博……</p><p>那时我们兴串点，当得知另一点与我最要好的同学首批就考上了大学，我带上礼物，串点相送。彼此等在山路的拐弯处，只待拖啦机或是汽车一来，便如铁道游击队，攀车离开这即绻恋又伤感的土地！</p><p>听着汽车的轰鸣，看着同学远远地在车上与我挥手告别，我的泪，卟哧卟哧直往下落。我也能远飞吗？我的理想，是否总有一天会实现？心里没底，只是泪眼汪汪地死劲用脚踢着路边的石子。</p><p>但我并未放弃，放弃努力拼博！我坚定地望着墙上“奋斗”二字，心中暗暗发誓！口中并念念有词！</p><p>（七）</p><p>听过天上的雷呜，望过湛蓝的天宇，鞭炮声声！1979年我终于以全省第二的分数线考入了美院！社员们挤满了我的小屋，拎来了大量当地特产为我送行。我曾蔑视的那个牵牛村民，紧握我的手，厚厚的老茧刺疼了我的手！但心，我的心，确满含内疚！看着他一大网的蜜桃，似乎深含喻意。</p><p>淸亮的晨曦一片光明，我坐上队上的拖拉机，村民围了一圈又一圈！队长发出他那灿烂的微笑，社员骂着我这个“批娃娃！”刚露脸的太阳，普照我心房！</p><p>挥挥手，沬沬泪，我可爱的村民，我的衣食母亲，我还会回来，回来看你们！点上的四个“和尚”也深情地说“真羡慕你”！</p><p>别了，别了！我的小山村！鸡咯咯咯地打鸣，我心悠悠地放飞，一行白露略过天空，黄雀花的清香装点着清晨的行装……</p><p> </p><p><br></p><p> 焦如新 2020 6月25日</p><p> 键盘敲响于田园画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