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6月朱亭古镇采风

咏物无声

<p>2020年6月23日,我有幸陪聂老(聂鑫森)一行到朱亭古镇采风,全程由陈和平老师导游讲解,把朱亭的“前世今生”了解了一遍。</p> <p>采风团成员</p> <p>介绍</p> <p>朱亭古称浦湾。公元1166年,宋代大理学家朱熹、张栻在浦湾一苇亭结庐讲学,后人为记其事,遂改浦湾为朱亭。</p> <p>描绘美好蓝图</p> <p>讲述英雄事迹</p> <p>参观现代农业产业园</p> <p>参观鲜果小镇</p> <p>参观</p> <p>留影</p> <p>建设中的徒步骑行线路</p> <p>汪家古井</p> <p>汪家古井</p> <p>吕家古井</p> <p>讲解</p> <p>沿江</p> <p>古民居</p> <p>大码头</p> <p>合影</p> <p>参观拴马樟</p> <p>祖师殿</p> <p>座谈会</p> <p>合影</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朱亭行</b></h1><p style="text-align: center;">聂鑫森</p><p> </p><p> 昔为株洲县今为渌口区的朱亭镇,记不清我来过多少次。但其所辖十八个行政村中的浦湾村,我却是第一次叩访。</p><p>由渌口区作协主席姜满珍邀约,我们一行十余人,分乘几辆车,于这个夏日上午八时许齐聚浦湾村村部。万宁、晏建怀、佘意明、罗小玲、唐璐、曾立力、尹咏洲、段淑芳……此中有作家、摄影家、新闻记者,多为老朋友,也有初次见面的,如区摄影家协会主席尹咏洲,一交谈才知他是老友、老作家尹瑞生先生的公子。</p><p> 代表镇政府及浦湾村,负责接待兼讲解的是陈和平先生,我和他也是初次见面。他六十出头,身板硬扎,面色黑里透红,说话的声音很亮爽。他曾是株洲市的正处级干部,2016年退隐林泉,却主动请缨到属于贫困村的浦湾村来当“第一书记”。他出生于朱亭,读书、教书于朱亭,还任过多年的校长,育人多矣。后来他到市里来工作,我们供职的单位都在河西天元区,居然没有碰过面,这世界说小也小、说大也大!</p><p>播放影视纪录片时,我注意到配音歌曲的作词者中,就有“陈和平”的名字,这说明他具有多方面的才能。他介绍浦湾村及周围几个村的脱贫致富情况时,不但条理分明,而且声情并茂。“第一书记”只是个名号和责任,做什么事都是“义工”性质,不拿任何报酬。在讲解中,他从不使用“我”这个称谓,说的是“我们”:“我们”如何让党员起模范带头作用;“我们”如何扶贫先扶志;“我们”如何招商引资,结合农业种植结构调整,打造四季飘香的“鲜果小镇”……</p><p> 老陈吃住在浦湾村,俨然就是土生土长的村民。村干部告诉我:他起得早睡得迟,想的就是不但要让村民在经济上富起来,还要在思想、文化、教育上走向理想的境界;他和大家一道,建起宣扬本村为革命事业英勇牺牲的两位烈士的“英雄碑”,开展有益的读书和文体活动,扶助贫困家庭的子女安心读书,举办村民坦诚相见的交心会……于是这里人有大志,村有好景,家有新风。</p><p> 就在老陈快干满三个年头的“第一书记”时,他的妻子因跌伤造成身体多处骨折,急需有人照顾。老陈只好暂时卸任,但镇政府仍请他担任几个重要事项的顾问。于是,他在处理好家事之余,每周仍有好几天盘桓于镇里与村中。今天,他就是受镇政府之托,来为我们作向导与讲解的。</p><p> 老陈告诉我:“浦湾村和朱亭镇的所有村子,于年底前整体脱贫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我们引进的现代化农业产业,具有巨大的潜力,它们扎根于厚沃的土地,产品无不与民生相关,市场前景会一年比一年好。”</p><p> 我们在老陈的引导下,或步行或乘车,看浦湾村的“红美人柑橘园”、“醉美蓝莓园”、“黄桃基地”,流转村民的土地达三千亩,真是色彩缤纷,乱人眼目。在高大、明亮的鲜果培育示范车间,盆栽的白果、金桔、佛手……叶与果散发的清香,沾满了我们的衣衫,流进了我们的心底,如饮甘醴。佛手又称佛手柑,是国画中常见的画材,其形如仙佛之手,未熟时青翠欲滴,成熟后黄如金铸。记得一位画家画《佛手图》,题诗曰:“莫道佛手好,众手亦是金,地垅勤耕作,何处不年丰。”</p><p> 夏日炎炎,我们兴致勃勃去看了久在全国享誉的“朱亭人工林海”,四十里长的林区观光大道正在拓修,古烽火台、瞭望塔即将修复或重建。登上峰顶,前可见湘江澄碧如带,杜甫曾题咏的挽洲宛如不沉的艨艟巨舰;身后簇拥的是波翻浪涌的无边林海,澎湃的林涛声震天撼地。</p><p> 老陈问我:“你可来过这里?”</p><p> 说:“来过,是1975年。株洲因安置知识青年的‘厂社挂钩’,成为全国的典型,我与几个文学作者,来此走访林场的几个知青点。”</p><p> 老陈笑着说:“屈指算来,你年纪应在七十以上。”</p><p> 我点头,说:“是啊。可这里青山不老,林海更宽,众手皆是点金手啊!”</p><p> 我们在将建瞭望塔的峰顶,站成一排合影。</p><p> 摄影家尹咏洲,为我们留下难忘的时光。</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在朱亭穿越时光</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万宁</div><br> 有些地方,去过一次,心里竟然老会惦记。株洲渌口区的朱亭镇,就是如此。那些老街、古井、码头、石拱门、古渡口、青石板,老街边的破旧骑楼与浸满水渍的摆石墙,还有古街后面,狮子岭上,祖师殿前的拴马樟树,临江苍翠的落寞,会时不时带来一种气息。这些气息有时来自别人写朱亭的文字里,有时又是在听到朱亭人讲述的传说里,不管是哪里,都带着惆怅,忍不住去回望,去怀想,在繁华与幻灭间,看时间遗漏下的琐碎与厚重。当然,光看文字与听人述说,又总感欠缺,惟有身临其境 ,走在朱亭老街上,那些气息,才从江面,由远而近,实实在在地萦绕在身。 <br> 端午前夕,我随文友又到朱亭。从前的这个时节,朱亭的湘江里早已吆喝喧天了,水域周边村庄的几支龙舟队,也许正在赛前热身。那些个后生,赤膊褴褛的,在锣声鼓点中,使劲划浆,齐声吆喝,整个江面的摇旗呐喊,震天动地。而今天,一江的端阳水,寡言无趣,向北流去。倒是在古镇北边的三条街道上,望见好多人家的木门上,悬挂着新鲜的艾叶与菖蒲,用撕成条的棕树叶扎拢着,路过时,香气便跟了过来。<br> 那天,我们是从浦湾村走下来的,先在古街东头临港水岸边,看汪家古井。这井开凿于明朝洪武年间,有上、中、下三井,分别用于居民饮用、洗漱与牲畜饮水。我们站在麻石上,只能看到上井,中井与下井,已没在漂满浮萍的港水里。上井的井口有块石碑横卧,正中阴刻“汪氏古井”,背面阴刻“汪家井记”。 据说,还有一块汉白玉石碑埋在井壁内,一样刻有文字,这些文字告诉人们,汪家为邑中望族,明朝洪武初年,由徽洲来潭。他们聚族此地的汪家湾。一个几百年的家族故事,在井边,慢慢讲来。只是听说,朱亭街上已无汪氏后裔居住。他们或许做官经商,迁移而出,再或觉得镇子太小,不宜建房安家,迁居他处。镇上的老人回忆,汪氏族人并没有整体迁移的事件。但在下文即将写到的育婴堂石碑上,有汪棣南这个名字。可见那个时候,汪家在朱亭仍是大户。<br> 沿港街往下再走几十米,左拐,进小巷,上数十台阶,我们看到吕家古井。井呈长方形,建于清代。来挑水的居民,说这水又甜又凉,格外甘冽。其实镇上早有自来水,但居民饮用,还是喜欢来这取水。井上方砌有顶棚,右边石壁上刻有古井简介,“护井公约”也在旁边,一尊护井菩萨供奉在墙角。此般用心,井水便常年不断,且清澈见底。<br> 从港街往左,下坡阶,便拐入湘江边,走到一条麻石街上。后屋靠江这边的吊脚楼,似乎被拆掉,加固的江堤上修有围栏,一块一块的麻石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不再有密集的人群踩踏,临街面江的骑门楼,老得岌岌可危。可它们的年代感,在翘檐、青瓦,在青砖墙、风火墙,还有用石、砂、 灰、米浆糅合而成的摆石墙上,以及那些雕花木窗上存放着。走过时,人的眼睛会一眼一眼地看过去,看着看着,突然被一座石拱门惊到,此处是朱亭正街与港街的交汇处。穿过拱门,反身观看,它以麻石为基,红条石为框,两边门框中部,凿有用于拴门的石槽,门框的上部为半月形,中间白粉糊面,上方有“大码头”三个大字。<br> 在水运时代,朱亭两水相夹,是天然良港。湘江从南逶迤而来,独独在这里,被狮子岭轻轻一挡,挡出一个洄水湾,湾内多滩涂,长满香蒲与芦苇,古称浦湾。而朱亭港,从湘潭、宁乡交界处的凤凰山,西奔而来,在狮子岭下,与湘江汇合,冲积成一个三角洲。朱亭镇就建在洲上港边,早在汉代,便有了街市,繁华热闹也就跟随而来。水运兴旺时,朱亭有九大码头;一苇、官家、谢家、肖家、油铺湾、莫家、大码头、弯码头、新码头。那个时候的盛况,在朱亭人嘴里还常常能听到。四方商人蜂拥而至,攸县、茶陵的铁锅,凤凰山区的柴炭、粮食,都用木船运到朱亭中转,然后南运衡阳,北运长沙和武汉,而大地方进来的印花布、洋火、洋钉、钟表、煤油等,又在这中转。每逢赶集,船只绵延几公里路,从晨曦到日暮,码头上人海如潮。<br> 此刻,我们抬眼看到的大码头,正是湘江与朱亭港交汇处,是朱亭九大码头中最大一处。码头全部由麻石铺就,中间有两个平台,五十多级台阶直通小港底部,旁边砌有货物仓库。码头建于民国初年,由何氏家族集资公建,牵头人叫何宝璜,时任湖南省参议员。我无法查到,何宝璜为何人,但在大码头不远处,正街古道边,育婴堂破败的房屋内,有块夹在墙缝里的石碑,碑上有他的大名。落款时间为1937年8月。上面记录着他与兰莫卿、谭梅诚、汪棣南等朱亭十几位乡绅,重整育婴堂的背景、事项及人氏。碑上记载,这座育婴堂建于清乾隆、嘉庆之间,由当地乡绅齐炳云、肖传登等人倡修,乡人募捐修建。站在育婴堂的外墙边,透过大门,屋内泥地成了菜地,辣椒、茄子、丝瓜、豆角四处疯长,极力想象这个曾经有一千多平方米的育婴堂,在它两层楼的房屋里,装下过多少孩子的啼哭与嬉闹,以及他们的牙牙学语。这样想着,恍惚间,眼前的断壁残垣,似乎发出了声音。我退步几米,转头看见育婴堂对面的屋子里,一位娭毑坐在木椅上独自进食,门外的太阳下,晒着一条腌制过的鲢鱼。原来,房屋可以破败,人也会苍老,但日子却是天长地久的。<br> 沿街向南。左边的房屋都是青砖、木板结构的铺面,门前的台阶,从前摆满货摊,如今干干净净,石隙里长着青苔。如此走走停停,便走过了从前的邮驿、衙门以及无数客栈。且说当年朱亭的中转,不只是货,还有人。那些要闯长沙、汉口、南京、上海的客人,得从这里换乘大船,朱亭是这些人的休整之地。特别是后来,朱亭通了火车。粤汉铁路从古镇穿过,那个两层楼高玻璃窗的朱亭火车站,建于1935年,如今还立在邓家塘。所以,那个时候,朱亭的客栈一家连着一家,蔚为壮观。<br> 说起过往,朱亭人喜掰着手指炫耀,说朱亭当年共有三街九码头七十二家房客(客栈)。如今,仍然还在的,只有三街,即港街、正街与桌子街。我们走进桌子街时,同行人比划开来,说这个百把米长的小街,从前是桌子的世界。那个时候,凡是要去南岳朝拜的香客,先会在朱亭上岸,沿桌子街逐级而上,去祖师殿拜拜。传说祖师殿里供奉的菩萨,是南岳菩萨的舅姥爷。舅姥爷拜好了,所求之事,也就灵验了。是不是杜撰,没人考究,但去祖师殿的小街上,永远香客不断,以至临街每家每户,都会放上一两张桌子,桌上摆着香烛纸炮。桌子街的名字,由此得来。我们踩在麻石板上,四级向上递进着,两边人家冷冷清清,倒坍的屋基内仍有人种菜,几株香椿树,高过砖石墙,很是盎然。一转头,望到一栋爬着青藤的红砖屋,屋檐之下白粉墙上,有红字:基督教朱亭堂,上方有个十字架。房间栋梁上有“辉煌电灯公司承建”“中华民国四年”字样。这是朱亭人口中的“福音堂”,是基督教中华长老会在这里设立的教堂,由美国传教士范礼门出资,长沙辉煌电灯公司承建。一百多年过去,房屋建筑看上去还算完好。<br> 走过这些坡阶,传说中的祖师殿就到了。而每次在此,我的目光就会投向一棵老樟树,这便是殿前斜坡下的拴马樟。朱亭人世代口口相传的一个故事。三国名将张飞来到浦湾,进祖师殿拜谒,将马拴在这棵樟树上,结果很多东西不在了,这棵樟树还在。一千八百多年的时光落在树上,除了沧桑,便是苍翠。它不懂人间世俗,只是守着湘江,看星辰日月,纵使枝干枯老,绿芽照旧新发,一轮又一轮。行笔至此,忽然发现,朱亭是写不完的。这块土地上的一口井、一条街、一栋屋、一棵树,都可以延伸出好多故事,故事在朱亭人嘴里,又延伸出不同版本。他们娓娓道来,讲得自己好像当年就在现场。这次同行的陈和平先生亦是如此。他张口就是故事,随口就有顺口溜,地名人名,在他嘴里如数家珍。在大码头,江风吹过来时,他突然念叨:“祖师殿的钟,大码头的风,丁福顺的药,冯太婆的脚。”从前朱亭的民谣,就这么随风而来。<br> 在古街后面,朱亭长岭林海,如今正在开辟一条自行车栈道,热爱户外运动的人,在漫山遍野的杉木林、松木林、竹林、油茶林之间,领略当年那些知青,在此种树造林的雄风。林海的壮观,曾经惊动了联合国,他们两次前来,几十个国家与地区的代表团,也纷纷赶来惊叹。从栈道登上山顶的瞭望台,朱亭就成了一幅有山水画,画中交通四通八达,京广铁路、京珠高速、省道S211穿梭其中,湘江妖娆明媚,静卧江心的挽洲岛,仙气逼人。没来得及感叹,陈和平先生指着那个洄水湾,说朱亭在八百年前是叫浦湾的,只因南宋理学家朱熹在此结亭讲学,才改名朱亭。他仔细描绘着朱亭人烂熟于心的经典场景。那个秋天,朱熹、张栻在湘江里,望到岸上楼台亭阁,房舍连毗,街市行人如织,店铺林立,遂弃船走进浦湾。从这里,又可以延伸出朱张桥、一苇亭、紫阳阁的古迹来,故事里的故事,在此蔓延。<br> 山顶上风和日丽,朱亭的故事在耳边传颂。走了这一天,突然发现,在朱亭,随便站在哪,都能看到湘江,辽阔的水面,始终在眼睛里流淌。只有风水宝地,才能如此。想起早上在浦湾村,看到几千亩果园里,那些柑橘、蓝莓、黄桃,那些盆栽的金桔、佛手、百香果、无花果,个个丰盈鲜美。繁华凋落后,对过往的缅怀,朱亭人有了另一种姿态。那就是土地上的耕耘劳作,也足以把平实的日子,过得生机无限。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朱亭人</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晏建怀</div><br> 衡山以北50里,有小镇朱亭。<br> 朱亭地处湘东,西临湘江,南接衡东,东边是连绵起伏的山地丘陵,洇润苍翠,郁郁葱葱。民居迤逦散落群山间的公路旁、山坡下,如星列棋布。滨江一线,为古集镇,街道整洁,屋舍俨然,新居不多,却拙朴干净,青砖碧瓦,梁枋石雕,让人仿佛置身画中。<br> 朱亭原名浦湾。南宋乾道三年1167年,大儒朱熹在潭州(今湖南长沙)岳麓书院与山长(校长)张栻举行了那场著名的“朱张会讲”后,二人沿江南下,结伴游衡山,途经浦湾,经当地父老所请,在此结亭讲学,撒播下文化的种子。<br> 据《朱熹年谱》记载,当年十一月六日,朱熹“偕南轩张公(张栻)登南岳衡山”,十九日离南岳。朱熹浦湾讲学,大约就在这个上山游历或者下山北归的途中。朱熹是大教育家、大思想家,后人为纪念此事,取朱熹“结亭讲学”之意,将浦湾改名“朱亭”,沿用至今。<br> 与朱亭结下渊源的历史名人并非只有朱熹、张栻,据说东汉马援曾在此驻过军,蜀汉张飞在此拴过马,翻检《后汉书》《三国志》,查二人行迹,不获。倒是祖籍湘潭白石铺的近代绘画大师齐白石未名之时,曾与朱亭近距离接触,留下许多有据可查的文字。<br> 据齐白石在《白石老人自述》一书中亲述,他一生正式拜过的师傅不少,如齐仙佑、齐长龄、周之美、萧芗陔、胡沁园、陈少蕃、王闿运等。其中,齐白石的第一个绘画师傅萧芗陔,就是当时与白石铺同属长沙府湘潭县的朱亭花钿人。<br> 萧芗陔虽是“纸扎匠”出身,但他发愤用功,自学成才。他的绘画,尤其是肖像画,有“湘潭第一名手”之誉。齐白石随周之美学小器作(雕花木工)出师后,一边做工,一边自学绘画,苦于无人提点,无甚长进,想向萧芗陔拜师学画,于是委托与萧芗陔熟悉的亲友,代为转陈。当说客拿着齐白石的画作请萧芗陔观看,并转达齐白石的拜师诚意后,萧芗陔“居然一说就合”,马上同意收其为徒。光绪十四年(1888),25岁的齐白石兴冲冲赶到朱亭,到萧芗陔家正式拜师。师徒如父子,以后,齐白石就成了萧家的常客,朱亭的麻石路上,一次又一次留下了他来去匆匆的身影。<br> 作为第一个将齐白石正式领进绘画之门的师傅,萧芗陔对这个徒弟的影响既大且深。齐白石成名后,曾经在萧芗陔的画作上题过诗,如《题萧芗陔师画荷二首》曰:<br> 其一:<br>花恬(疑为钿)风雪忆门墙,粉本争传仕女行。<br>岂独画师称世俗,误公心迹是文章。<br> 其二:<br>开图草里惊蛇动,下笔阶前扫叶忙。<br>掷牝黄金何所益,人间我亦老萧郎。<br> 诗中可见齐白石对师傅画艺、人品的由衷敬佩和景仰。<br> 齐白石还在书中谈到萧芗陔说:“他把拿手本领,都教给了我,我得他的益处不少。”其时,白石老人已年过八十,言及这位朱亭的师傅时,仍充满感激,十分动情。<br> 如果说朱熹、齐白石代表着与朱亭有渊源的先哲,那么萧芗陔则代表着朱亭生于斯、长于斯、成功于斯的先贤。从齐白石自述中,我们仿佛看到了一位朴实、坦诚、勤奋、聪明、能诗会画、才华横溢的乡贤形象。萧芗陔的身上,集中着朱亭人的性格特点和长处优点。<br> 因为工作和家庭的关系,我曾与朱亭人或多或少有过一些接触,有些虽人事已久,至今仍历历在目。<br> 朱亭人不但勤奋,还很坚韧。朱亭素有“人工林海”之称,大多数农家面朝田畴,背倚青山,有人曾用一句“山上是银行,山下是粮仓”来概括朱亭,足见物产之丰饶。然则,由于困难时期砍伐过度,改革开放后,只得长年封山育林,投资林业时间长,回报慢,略增收益尚可,发家致富则难。而多山之处,必然少田,田少人多,即便亩产过吨,也不过勉强糊口,无法摆脱贫困,收入怎么来?勤劳的朱亭人用最原始的办法:韧劲开路,出外务工,干人家不愿意干的重活!<br> 记得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我在工作中结识了朱亭一文姓长辈,他在本地召集了一批20至50岁的农民工,足有数十百号人吧,赴百里外工业重镇株洲的工厂干“搬运工”。“搬运工”全靠力气,从仓库手提肩扛,搬上汽车或火车,那货一件轻则百十来斤,重则二三百斤,在体力活中算最重的了,比酷暑天的“双抢”更让人畏惧,手头稍活泛的农民根本不敢轻易尝试,更别说长年从事了,朱亭人却敢。他们在气味刺鼻的肥料厂,灰尘满天的水泥厂,顶着烈日,冒着严寒,一件抱在手,两件叠上肩,用汗水、冻疮和背井离乡的煎熬,换来辛苦血汗钱,以贴补家用。吃苦、耐劳、坚韧,是我对朱亭人最初也是最深刻的印象。<br> 当然,朱亭人并非人人皆苦力,凭聪明智慧发家致富者大有人在。我曾与一何姓退伍老兵有过照面。他是朱亭人,早年入伍,在广州服役,退伍后自谋职业,选择在广州发展,开过宾馆,干过物流,我认识他时,他已经是几个公司的董事长。其人个高而稍胖,脸白而略肥,一口纯正的朱亭腔后常伴随着“呵呵”,憨态可掬,眼睛却极亮,有神。<br> 在广州干物流的朱亭人,还有一老徐。老徐个不高,人壮实,逢人笑不离口,浑身散发出一种人情味。老徐思路活泛,人脉甚广,广州的生意照做,又回乡置业,算是朱亭人中活络且稳健的代表之一。热爱家乡的方式很多种,故土难离,扎根家乡是一种;在外发财,回乡投资,亦是一种。<br> 朱亭人灵泛,干嘛像嘛,干嘛精嘛,这是我接触过的朱亭人又一突出特点。我老婆的姑父是朱亭人。姑父这个人,个矮,人瘦,眼小,开心时每每眼笑成缝,因名中有一“金”字,朋辈呼为“金眯子”。这并非数落缺陷,实为好友昵称。乡音读“眯”为“密”,去声。<br> 姑父因为身材矮小,干农活无论怎么努力也赶不上身材高大者,务农务不岀岀息,几乎是注定了的,于是学了烹饪,当了厨师。姑父头脑好使,手脚还灵,大菜小菜大盆小碗做得盆盆香、喷喷香,尤其一碗扣肉,选猪身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一番料理,肉切得细长,皮皱得匀称,色黑得亮光,味入得浓郁,蒸岀来热气腾腾端上桌,客人还没举起筷子,那随着蒸气弥散开来的香味,就早已把哈喇子给勾岀来了。夹之,入口即化,余香缱绻萦绕,久久不散。人间至味,莫过于此。我们县,扣肉最有名者乃砖桥街上龙凤餐馆的,曾获评全县“十大名菜”,连市区很多人都不远百里慕名去吃。这个龙凤餐馆的扣肉,便都是餐馆接姑父上门去制作的,从此,“金眯子扣肉”遂成朱亭一宝。<br> 朱亭是极有魅力的,无论作为故乡,抑或他乡。<br> 祖籍汨罗的老陈,生在朱亭,长在朱亭,上山下乡在朱亭,工作第一站也在朱亭,早已将朱亭当作了自己的第二故乡。他在县城、市区工作数十载,后定居市区。退休之时,他本可辟一畦菜地,颐养天年,或帮儿带孙,安享天伦,但年过六旬的他,却放弃了轻松和舒适,自请回朱亭,担任兴隆、高升、春石三个自然村合并后的浦湾行政村“第一书记”,在远离居处和亲人的朱亭起早贪黑,没日没夜,带领群众埋头苦干,脱贫攻坚,如今已然三年余,使浦湾旧貌换新颜。老陈曾将青春献给朱亭,如今又将余热播撒朱亭,朱亭有魅力,亦有福气。<br> 朱亭的新农村建设中,有一个外地人朱先生让人印象深刻。朱先生个子亦不高,身板结实,脸黑里透红,给人忠厚朴诚之感。朱先生是温州人,曾在长沙、株洲等地经商,颇有业绩,因妻子是朱亭人,他爱屋及乌地爱上了朱亭,从本世纪初开始,他以一个“朱亭女婿”的身份,在此创办牧业公司、现代农业公司,发展生猪生产,建设现代农业示范园,如今万亩示范园内绿色遍野,瓜果飘香,让这块曾经沉寂的土地焕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br> 朱先生是外来人,如今已经将全部身家投到了这片热土上,自己也“已将他乡作故乡”,成了地地道道的朱亭人。可见,朱亭不仅有魅力、有福气,同时也是值得信赖的。<br> 朱亭的发展,还有一批人是不可或缺的,就是长年工作在此的基层公务人员,他们一批又一批来到这里,用青春、汗水以及智慧撒遍这块古老的土地。让人印象最深者三事:一是他们不遗余力保护了曾遭破坏后仅存的古镇旧物,确保不在遗憾之外再生遗憾;二是对古镇进行科学规划,着眼长远,不乱作为;三是用项目带动产业,用产业推动发展,建设新农村的同时,培养现代农民。<br> 现代农民不是一个粗略的概念,他们,也只有他们,才是朱亭未来的基石。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b>朱亭礼赞</b></h1><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陈和平</div> 我的祖籍汩罗,原本和朱亭无缘。但自上世纪五十年代初父母因工作调动来到朱亭后,我在朱亭出生,在朱亭求学,在朱亭上山下乡接受“再教育”,在朱亭参加工作从教多年后,服从组织安排走出朱亭。又在花甲之年响应组织号召发挥“余热”,又回到朱亭。在朱亭,我领略了家乡的美好,体会了家园的温暖。<br> 从读小学开始,几十年来,我对朱亭的昨日了解不断加深。原来,朱亭叫“浦湾”。远古时代,我们的先人即开拓了“农耕文化之路”,给我们留下了3000多年前商周文化遗址——湾岭遗址。巧夺天工的商、汉、晋、宋历朝文物的出土,重现了朱亭的千年历史。唐代“诗圣”杜甫游历挽洲夜宿朱亭写下了《次挽洲》诗篇,为古镇留下绚丽篇章。而宋代朱熹的一苇亭结庐讲学,更开启了人文讲学的先河,留下了“朱亭”的美名。后来,朱熹的弟子钟震在龙潭湾建主一书院,教授程朱理学。祖师殿、拴马樟、龙潭书院遗址、衙里遗址及保存较为完好的古码头、古渡口等景观,也都处处向人们展示了古镇灿烂辉煌的人文历史和厚重的历史积淀。每日清晨和傍晚,我漫步在桌子街道、湘江岸边,欣赏着古镇美景,咀嚼着朱亭风情,耳边便响起了朱熹和张栻唱和的诗句:“下马驱车过野桥,桥西一路上云霄。我来自有平生志,不用移文远见招”。由于朱子文化的熏陶和潜移默化,朱亭人民爱学习,明道理,懂礼仪,人才辈出,奋斗在神州大地各个岗位,为中华崛起默默奉献。我也有幸在龙潭书院旧址的朱亭镇中学从教五年,教授了一批学生,留下人生美好的回忆。<br> 上世纪六十年代以前,朱亭是 “七山一水两分田”,荒山野岭,野物出没,杂草丛生。自1964年开始,朱亭人民成立林场,挖山造林,推广新的栽培技术,大面积种植杉树、梓树和楠竹,经十余年努力,建成了人工林海。联合国世界粮农组织负责人和39个国家(地区)的25个代表团197人次、全国30个省市区21万余人来参观学习。1977年夏,时任国务院副总理陈永贵同志视察株洲百里人工林海,高兴地说:“山上是银行,山下是粮仓”。对人工林海给予很高评价。今天,朱亭人民利用人工林海优势,正在修建一条近四十公里的林海骑行道。站在林海骑行道的高处,往东看,浩瀚林海郁郁葱葱,林涛阵阵,清风拂面,满目青秀。往西看,蜿蜒湘江在浦湾转一个弯,一路北上下洞庭,通江达海,长虹卧波,千船竞发。令人胸襟开阔,心旷神怡。你不由得吟出《谁不说俺家乡好》的歌词:一座座青山紧相连,一朵朵白云绕山间……<br> 农业种植结构调整以来,朱亭人民结合本地实际,建设鲜果小镇,发展壮大现代农业产业园。浦湾村结合脱贫攻坚推进产业扶贫,种植了1000亩黄桃、1000亩柑橘、1000亩蓝莓。还在桃园中间种了3万株甜瓜苗,现在甜瓜进入丰产期,瓜果飘香,香甜可口。很远很远就能闻到微风送来的甜瓜香味,沁人心脾,喜人心扉。于是,区扶贫办主任、镇党委书记成了甜瓜销售的代言人,市驻村帮扶工作队的同志和我们这些热爱家乡关心家乡建设的人,都临时增加了一个身份——甜瓜促销员。看着丰收的场景,闻着甜甜的香气,品尝清脆的美味。你说,能不发自心底地说一声:可爱的朱亭我的家吗?<br> 记得我上小学时,适逢“文革”时期,父亲被诬成“走资派”,遭批斗,被殴打,扣工资。家庭经济拮据,生活困难。每当我和姐姐用篮子装点蔬菜,到朱亭车站一带叫卖时,那些大婶阿姨闻声走出门外,轻轻拿两根黄瓜,塞给我们四、五角钱,爱怜地催促我们快快回家,防止中暑。我下放到春石知青点锻炼时,因母亲去世早,冬天没穿棉鞋,村民文妈妈看在眼里,疼在心头,不声不响为我做了一双棉鞋,用慈母般的神态看我穿在脚上。这些往事,几十年过去了,仍历历在目。也化作了我退休后回乡感恩报恩担任浦湾村党总支书记的动力。四年时间,抱着切除左肾肿瘤后的身体,我和支村两委及全体村民一道,将浦湾村建成了国家森林乡村、省文明村、省美丽乡村、省“同心”美丽乡村和省党建示范村。<br> 是啊,可爱的朱亭,她165平方公里的肥沃土地,4万多勤劳朴实、善良可敬的人民,她走过了浓墨重彩的昨天,正经历着春华秋实的今天,一定会走向更加幸福美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