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镇之腾飞

岁月如歌

纪实小说

宝山镇之腾飞

—中国淘宝镇纪实

作者：赵永德
当代民族歌剧《沂蒙山》的起源地之一——沂山，为中国东海向内陆的第一座高山，有“大海东来第一山”之说，沂山5A级景区，是国家级森林公园，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位于山东省临朐县南部，是历史上十六位帝王曾经登封祭祀过的地方。沂山主峰海拔1031米，主峰下有许多连绵起伏的山峰“兄弟”。它西南脚下的黑山，就是因为富含铁矿岩石发黑而得名。黑山下有个宝山村，是宝山镇政府所在地。
古人曰：“近水吃水，靠山吃山”。宝山镇的家门口就是黑山铁矿。改革开放后，全镇一半以上的农户建起了焦炉炼铁铸造厂，生产护栏、围墙等产品，当今时代，手机、电脑、网络走进寻常百姓家。宝山镇户户干淘宝，人人做订单。产品畅销国内外。2019年，阿里集团销售额高达3亿元之多，为宝山镇的经济腾飞插上了翅膀。
肉，人人想吃。历史记载，黑山处于群山之中，交通闭塞，矿山又小，大财团、国企难以引进。庄户人家又势单力薄，武大郎摘柿子——够不着枝儿。
1958年，大跃进的浪潮排山倒海，势不可挡。县里在黑山脚下的宝山公社建起土高炉大炼钢铁。没焦炭，就伐柿子树自制木炭。结果，炼出的是一炉炉的废铁渣！大跃进结束，土法炼铁也寿终正寝。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社员们整日战天斗地，开山造田。夏日山洪暴发，水土流失，山皮裸露，颗粒不收。地，越开越多；人，越开越穷。那时，黑山村到处流传着：“宝山镇，愁死人，村里光棍成了群!”
改革开放的春风唤醒了黑山脚下沉睡的村庄。宝山人绝不能再守着矿产资源丰富的铁矿这个金饭碗要饭吃了！
宝山镇建起焦炉铸造厂的第一人是现任宝山镇铸造协会会长、宝山村党支部书记、环球金属制品有限公司经理高云峰。
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责任制，高云峰的老爹高万年发了家。三年后，盖起三间砖瓦房，给高云峰娶了媳妇。家里多了一名劳动力，高云峰进县城铸造厂当了一名端红铁汁子的工人。他干了半年，累得腰疼。下半年便辞职去南方一座城市的建筑工地干起了小工。农历九月，高万年来信说，高云峰的母亲得中风，偏瘫在床，急等钱用。高云峰工钱未发，只好给老爹打电话：“爹！不是儿不孝顺！至今工资未发，您再想法借借，春节发下工资就还人家！”万万没想到，腊月二十八，工程完工，包工头却夹着工程款溜了……高云峰与众农民工哭叫无门！高云峰背着蛇皮袋里的被子，低着头眼含泪水回到了家中。年后，媳妇又跟人私奔；两岁的儿子由父亲喂养……高云峰不吃不喝，倒在床上蒙头大睡……父亲急了，抱着孙子来到高云峰床前苦苦哀求：“孩子！你不吃不喝不要紧，可还有俺孙子呢！你把头睡扁了，也睡不出一分钱来！”爹提到孙子，高云峰心如刀绞。他忽的坐起来，把这几天的所思所想全吐露了出来。他说：“爹！你看见了吗？城市高楼一片片，却没有我的窗口一扇；马路上，汽车如流水，却没有我的一个车轱辘印儿！这二年，我算看透了：‘农民工，不盯松，一年穿人家三年的衣，三年会人家一年的妻！打工发财你别想，要富就得办工厂！自家办厂是正门儿，咱庄户人儿，一定要变成城市人儿！’”
“爹！看我的！”高云峰跳下床。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茶碗一蹦老高。
谱好打，事难办。买鼓风机、建焦炉等设备也得近十万元。高云峰要把新房抵押去银行贷款，母亲死不同意：“云峰啊！天有不测风云，万一赔了，咱一家老少还要到沂山吕洞宾石洞去住？”最后，父亲支持儿子拿到贷款。母亲气得和孙儿搬到本村姐姐家去住，请也不回。
二月二，龙抬头！高云峰放4支300头的鞭，铁山镇第一家环球焦炉铸造厂正式开业。高云峰同姐姐、姐夫刘风刚及他叔弟刘风翔干了起来。当红红的铁汁从焦炉中流出时，高云峰一跳老高，狠狠地揍了姐夫一拳。爹围着红红的生铁汁转来转去，恨不得喝上几口才过瘾。铸造厂主要生产围墙、护栏等产品。产品一出厂，很快销售一空。高云峰去镇工商所办理了商业执照，交上税款。高家第二年还清贷款，第三年买上摩托车，二十九岁的高云峰还娶了本村小他八岁的俊媳妇胡山妮。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高云峰把小媳妇娶到家，真是壮牛吃小草，别提有多好！他觉得自己的威信在村里高了一头。结婚后，小两口三日回门。大舅哥胡文龙要高云峰帮他在家建个焦炉炼铁厂。高云峰觉得小菜一碟，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回家一说，爹拍了桌子：“自古来，一山不养二虎！你这是把自家的百元大钞白白送给人家！”爹一口拒绝。大舅哥知道后，立即把山妮接回家，锁在屋里，不许她回高家。高云峰五天不见小媳妇，熬不住了，偷偷去胡家把焦炉建了起来……爹气得在大街上一跳老高，开口大骂：“叛徒！俺家出了个叛徒！”他只好把西邻青年石小磊叫到家里，干了起来。
高万年虽道道不少，却干不了厂长。不久，他叫石小磊把高云峰接回家。庄户人一窝风，见好，就一拥而上！胡文龙建起铸造厂后，宝山村人更加眼红。于是家家亲找亲、邻帮邻，拐弯抹角求能人！几年时间，宝山村五百多户人家，有一半以上农户办起了铸造厂。宝山镇的铁山村、黑虎峪、胡家沟等各村的铸造厂，如雨后春笋遍地鼓了出来。宝山镇变成了沂山脚下的铸造小镇。
初始，铸造厂少，焦炉冒出的烟尘随风飘散，危害不大，又是一个村的多年邻居，大家就忍了下来。宝山镇村村冒黑烟，尘灰飞满天。靠近工厂地块的玉米、小麦、蔬菜的叶面上一层黑乎乎的粘油。菜不能吃，玉米棵上，一个小黑疙瘩吓得紧紧趴在“娘”的怀里。镇党委政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对于消除环境污染曾多次采取措施，但成效不大。
2016年夏季，高云峰在镇政府会议室听取党委排除污染的报告。会议即将结束，环球厂办公室人员来电话说厂有急事，要他速回。
高云峰立即驾车返回，冲进工厂大院。院内站满了人群，车间大门口停着一辆庞然大物——大型铲车。一位工人直挺挺地躺在铲车前面......门内护厂工人怒指司机喊道：“有本事你压！你压啊！”此话如火上浇油，司机瞪大眼睛：“娘的！我豁上了！”发动机又隆隆作响......千钧一刻，危在旦夕......
“住手！”高云峰从轿车里钻出来，大喊：“小伙子，千万不要冲动！有什么事，你下来咱们好商量”。
宝山村的郭大栓指着高云峰的鼻子：“高云峰！如今你发横财，俺遭殃！你吃饺子俺喝汤！厂子不除，俺庄稼人没活路了！”
“铲除厂子！保护环境！”一人高呼，众人齐喊。
高云峰明白这是为了什么。他沉痛地说道：“叔叔大爷！兄弟姐妹们！咱镇的厂子，特别是我厂的污染，使大家受到严重损害！我代表宝山镇铸造协会、宝山村党支部向大家赔礼道歉了！”他向众人深鞠一躬。高云峰这一躬，使众人霎时安静了下来。高云峰继续作检讨：“镇政府按照党中央的部署，对治理铸造厂的环境污染，做出决定：一是对受害农作物作出赔偿；二是把大小企业提档升级，将全镇焦炉改为电炉，把护栏、围墙由生铁铸造改为管型材制造，任务十天内完成。”
话音刚落，众人高喊：“你说话算数？”
高云峰：“这是党委政府的决定，若不按时完成，把我车间铲平，毫无怨言！”
大铲车在一片嘈杂声中退出工厂大院。
中国人也许喜欢搞运动，来时如龙卷风，势不可挡。全镇整治环境的任务按规定完成。完成后，工厂转换技能，产品提档升级。全镇除环球、宏达等几个大型铸造厂改制为生产铸铁护栏、玛钢护栏、铁艺护栏等材质外，产品大多成为交通护栏、市政护栏、道路护栏、锌钢护栏、桥梁护栏、铝艺护栏，PVC护栏、阳台护栏、外贸出口护栏等等型材……如今，你走进宝山镇，一个个改制后的大牌子格外醒目：环球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富华金属制品有限公司、万达金属集团、金帝金属制品厂、宏达金属制品有限公司、旭日金属制品厂、东升金属制品厂、万豪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华艺金属制品厂、鑫艺金属制品有限公司、富达金属集团……各大小企业，门前绿柳招手，笑迎八方来客。厂内，明亮的车间镶有双层隔音玻璃，大院格外清静。院内绿地、假山、喷泉、凉亭、花坛静静的等待客人的到来。宝山镇的天更蓝了，山更绿了，水更清了。一个个工厂犹如一座座美丽的城市公园，成为令人向往的地方。
高云峰在镇微信群内发出信息：全镇、不管是谁，人人都可以干淘宝；宝山人谁都不错过这一发财机会。特别是各大小企业的工人，白天厂里干活，夜里在家做淘宝，挣着两份收入。结果，好多工人接到大客户的订单，发了大财，加上平常工资积累，又有技术，便辞职自家建起了工厂。形成一条：工人——淘宝——发财——建厂的产业链。细流成河，聚沙成塔。从此，为宝山镇的企业腾飞插上了翅膀。为脱贫后的农户跨上在奔小康的路上加快了步伐。
石小磊同妻子王小兰同在高云峰的环球金属制品有限公司打工。二人白天上班，夜里躺在床上，背对着背，用手机干起淘宝生意。那夜已近零点，小磊喊到：“小兰！深圳国际机场需要大批锌钢护栏！”
王小兰坐起：“多少？”
小磊：“需要一火车专列！我发大财了！”
“俺娘哎！”小兰狠狠地亲了小磊一口，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深圳国际机场订单发货后，石小磊发了大财，加上小两口多年的工资积累，便辞职自家办起了伟泰金属制品厂。小两口满腹理想，对未来充满无限希望。
世事难料，人生无常。石小磊的厂子干了一年零三个月，他便得了不治之症——胃癌。不光花光家中积蓄，借遍亲戚朋友，病仍没好转。那日晚饭后，小磊心情沉重，慢步来到村前黑山水库大坝之上。他望着滚滚波涛，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我已判‘死刑’！爹为我愁白了头，媳妇为我操碎了心，操心受累瘦的皮包骨头。我不能再给家人增加负担！我，我趁早跳进水库一死了之！”他泪水滚滚，浑身颤抖……初夏之夜，月上柳梢，天色已晚，小磊还没回家，小兰心中害怕，四处寻找。她见小磊呆呆地站在大坝之上，急忙跑了过去：“天凉了，你有病，快回家吧！”“小兰，你让我走吧！”小兰紧紧抓住小磊的双手：“你疯了，我们总会有办法的！”王小兰拉着小磊走下大坝。
当天晚上，宝山镇微信群有一信息：“石小磊因治病出卖工厂设备。”高云峰看到后，心情十分沉重：习主席再三嘱托，农村党员特别是党的干部，在奔小康的路上一个也不能少！我、绝不能让石小磊因病返贫，再次掉进贫穷冰冷的深渊！那一夜，他翻来覆去没有睡好。第二天一早，他叫开石小磊家的大门，劈头就问：“小磊，你要卖设备？”石小磊点点头。高云峰抓住小磊的手：“我的好兄弟，人一生谁没有个上崖头儿下崖坡儿！没想到，你下坡路走了没几步，就坚持不住了！又要寻死，又要卖设备……”小兰想辩解，高云峰挥手制止：“人嘛，该死屌朝上，不死翻过来！你怕什么！好多癌症病人都是吓死的！兄弟，明天，我开车同你去北京大医院，找专家门诊……”
“我……”
“钱！你甭管！厂子由小兰在家负责。明天咱六点出发……”
石小磊从北京看医生回来后，心情好转，疗效更加显著。也不知他的病是否好了？反正这二年，石小磊一直负责厂里的工作……
当今时代，美丽乡村，犹如花园，遍布全国各地。农村建楼房，修公路，建成美丽乡村已成为平常话题。宝山镇——这一经济强镇的党委政府，心里时刻想着老百姓，把福利用之于民，特别是全镇的老年人与儿童。而高云峰领导的宝山村党支部、村委会在建设新村的同时，还建起了老年幸福公寓，公寓三层小楼，装有电梯。二人一室，洗手间、洗澡间、空调等现代化设施一应俱全。老人入住后，一分钱不用交，吃、住、保健、医疗费村委全包。这一举动在全县、乃至全省实属罕见，引起轰动。外乡人格外眼红，逢人就说：“宝山村天上掉下白馍馍，你上天也找不着这样的好地方！”老年幸福公寓“夕阳红宣传队”还自编自演了歌舞《天上掉下白馍馍》：
男、女：人都说“天上不会掉馅饼，
天上不会掉馍馍！
男　　　人老钱少难以住进养老院，
女　　　也只能做梦过上好生活！
合　　　这真是，光棍做梦娶媳妇，
抱着个枕头瞎摸索！
男　　　现如今，老人住进幸福院，
女　　　村委会吃住全包着！
合　　　自古笑话成真事，
天下掉下白馍馍……
女 我真想再活五百年！
男 再活六百也不多！
合 再活六百也不多！
高云峰是全县有名人物。他爹去世时，各单位及个人付的“人情钱”不少，高云峰一分也不花，全存入银行，建立“宝山村老年幸福基金”。每年腊月二十六，高云峰把这笔钱的利息取出，每人400元发放给全村60岁以上的老年人。老人们手捧百元大钞，眼含热泪，拉着高云峰的手问道：“孩子！钱，全给老人，你是咋想的？”高云峰诚恳地回答：“叔叔大爷，婶子大娘们！我现在是有钱大户。不过，我觉得同一种物品，虽说质量不同，价格不同，只要用途一样，就应该买实用的，廉价的，绝不搞奢侈。就说床吧！你睡一千元一张的席梦思是床，你睡十万元的金床也是床。既然用途一样，我就不如睡席梦思，把余下的这笔钱给老人们过个幸福的晚年多好！”
2020年，全国新冠病毒疫情防控进入常态化。宝山镇大小企业一律按照党中央的指示，一面“硬核”防控，一面复工复产。因为外地务工人员一时难以返回，各企业出现用工荒。此刻，各工厂按照镇党委政府指示，一是照顾好建档立卡户的扶贫工作；安排农村闲散劳力就地就业。二是对在外地务工不能返回者，就地安置、待遇相同。全镇上下皆大欢喜。村民高兴地说：“咱在家门口打工，又能挣钱，又能种田！小孩不离娘，老人把福享！上天也找不到这样的好地方。”时间刚进四月，全镇企业已接到十月份的订单。
沂蒙山区是革命老根据地。宝山镇人传承红色基因，发扬优良传统，经济腾飞，面貌巨变。2019年宝山镇被阿里集团授予“中国淘宝镇”的荣誉称号。如今的宝山镇，是全省工业名镇、经济强镇、全省美丽乡村示范镇。外乡人见到宝山镇人、特别是宝山村人，既羡慕又嫉妒：“你看！宝山人一出门，不管是什么人，开的不是宝马奔驰奥迪就是林肯！跟明星大腕的豪车难以区分！真是沂蒙山脚下的‘富士山’！”繁荣富强、经济腾飞的宝山镇，正在奔向中国的香港和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