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住父亲的手

积善馀庆

我这个人有点愚钝，在一些事情上总是慢半拍。

这不，晚上翻阅手机时才知道今天是父亲节。原本我准备在父亲节这天为父亲做点什么，看来这个想法搁浅了。

我的父亲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农村农民，他纯朴、厚道、正直。

父亲弟兄五人，他是爷爷奶奶的长子。小时候，常听爷爷奶奶讲，父亲小时候聪慧过人，许多东西讲一遍他便牢记于心。若不是罹患先天性白内障，加上家境贫寒，没怎么读过书，父亲会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为了养家糊口，父亲从十四岁起就走街串巷自谋生活。为了能有一个糊口的本领，他拜会算命的盲人为师，从给师傅倒夜壶，打洗脸水做起，在师傅的口口相传中，学会了给人占卦算命。又在师傅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拉京胡，学会了说坠子。

出师后，以离家20公里为半径，在农村以说书、算命养活自己和兄弟们。文革后，算命作为封建迷信被取缔，父亲便回生产队喂牲口。每日里给十几头牛马挑水、铡草、上料，经他手喂出来的牲口一个个膘肥体壮，深受社员好评。

在亲朋好友眼中，父亲是个大好人。他古道热肠，乐于助人，但是他脾气不好，对兄弟们过于严厉，有点封建大家长的作风。有时候训斥人，不讲方式，不留情面，明明帮人办了事，却因为说话难听得罪人。好在亲戚朋友都知道他的个性，没人计较这些。有的即使当时怪罪，事后也释然。

在老家，父亲也算是有才的那类人。小时候，农村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村里人白天劳动，夜晚为了打发漫漫长夜，就聚集在一起听父亲和二叔说书，有《水浒传》、《封神榜》等，往往是说到紧要处，以“说到这里算一段，明天晚上咱再谈”结束。我印象最深的是听抗日故事《连心锁》等，那时我还没读书，由于听得多了，也会背诵其中许多章节，还因此被街坊邻居夸奖。现在想想，这应该是我的文学启蒙，从小就培养起来对书的兴趣，使我受益终生。

父亲一生坎坷多难，但性格刚烈，从没被生活的苦难压倒。可能是我们村子太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地富反坏右，父亲因为帮人算过命在文革中被批斗，常常连续许多天被关押在当时的大队部，我懵懵懂懂记得我多次和母亲一起给他送饭，具体细节已经记不太清了。由于从小畏惧父亲，我从来没有因此事问过他。

父亲的不幸和苦恼，使父亲有一段时期喜欢酗酒。人生的种种不如意，生活的苦闷都被他释放在酒里。我们姊妹几个放学回来，看到父亲被劣质酒折磨的样子，噤若寒蝉，赶快溜走，生怕一言不合引发父亲的暴脾气。后来父亲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就毅然决然戒酒戒烟了。

父亲非常开明，善良正直。他自己没有文化，却对文化人敬爱有加。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在农村的许多家庭都不让女孩上学，认为女孩子迟早要嫁人，认识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了，读了书也是别人家的人。但我父亲坚持让我们姊妹几个读书，教导我们要好好做人，他讲不出多少大道理，但他用最朴实的话语教会我们怎么做人“遇事要三思”、“和人交往不要沾便宜”、“不能爱见别人的东西”等等。

我们姊妹四个，家庭负担比较重。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为了我们姊妹几个上学交学费，父亲和母亲在责任田里种一些经济作物棉花、花生、蔬菜等，每天起早贪黑在田间劳作，为的是能按时凑够我们的学费。靠着诚实本分和吃苦耐劳，父亲和母亲一起把我们这个六口之家料理的井井有条。

至今忘不了我考上大学后父亲的高兴劲。我是恢复高考制度后，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本科生。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父亲眉飞色舞，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吩咐母亲割肉买菜，在家中摆了几桌酒席宴请亲朋好友。

更忘不了父亲送我上大学的一幕。在月山火车站，父亲背着厚重的行李走在前面，我手里掂着零碎物品跟在后面，父亲弯腰弓背费力扛行李的背影深深刺痛了我，当时我就泪目，现在再回想起那一幕仍唏嘘不已。

父亲对待生活的仪式感很强。从我记事时起，每年的除夕夜，父亲都会“守岁”。他一个人通宵达旦匍匐于神前，焚香祷告，祈求来年全家身心康健，万事顺意，心想事成。每年的正月初六开张日，父亲一定于凌晨在家中燃鞭放炮，祈求风调雨顺，平平安安。为此我曾经认真地问过父亲为何如此虔诚，父亲说：敬神如神在，凡事心诚则灵。也许这就是信仰的一种力量吧。

父亲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用他那宽阔的双肩抗起了养育我们的家庭重担。如果说生活有三分的苦涩，他就付出了十分的代价，只是为了让我们能够享受最好的生活。父亲的朴素品质深深影响了我，我身上的吃苦耐劳和勤俭就是父亲品质的传承和延续！

我们姊妹四人长大后，各奔东西，都有了自己的家庭，父亲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龄。我们多次想让父母和我们一起生活，他们以各种理由婉拒。可能是故土难离，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父母亲怀恋故土，热爱家乡的一草一木，坚持不给子女们的生活添麻烦，在老家独立生活。他们把家里的小菜园打理的有模有样，我家里的蔬菜一半以上来自家里的小菜园。

父爱同母爱一样无私，不求回报。父爱如山，厚重沉稳；父爱如水，用之不竭。父亲用自己的青春换来儿女们幸福健康快乐的成长，父亲用自己的血汗铺平了儿女前进的道路。我们的今天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父亲的关爱。感谢父亲！感恩父亲！

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子欲孝亲还在。您养我小，我陪你老，儿女陪伴就是老人最简单的幸福！就像当年父母亲不曾缺席我们成长过程一样，我也不会缺席父母亲老去的岁月，我想牵着父母的手，慢慢前行。

廖廖数语，道不完我对父亲的感恩。我想对父亲说，我们姊妹已经长大，愿您和母亲健康快乐！现在我们有能力报答您们，只希望您们安享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