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素描（三首）

Bill Huang

父亲的手

手上的皱裂，
如远古的甲骨文，
犁耙磨出了硬厚的茧，
泥土印下了黝黑的色。
我不记得这双手
可曾牵过我稚嫩的小手，
却时常地把我举得高高，
那时，我便是天底下
最得意的孩子。
我不记得这双手
可曾抚过我的脸，
却时常在我头上轻轻地拍着，
那时，我便在小伙伴中
长出一截骄傲。
后来，我看见这双手
小心地扒开泥土，
查看种子发芽；
我看见这双手
触捋茁壮的禾苗，
祈愿一年丰收；
我看见这双手
搓捏着饱满的谷子，
嘴里咀嚼出满足的味道。
再后来，这双手老了，
满长着老年斑，
岁月在指缝间溜走，
只剩下微微的颤抖。
这双手累了，
已没有多少气力，
骨节格格作响，
举落有些发僵。

这双手啊，

是我生命中的温暖，

是你生活里的粗糙……

父亲的烟斗

父亲的烟斗，
别在腰带上，
如挂着一长串日子，
多少年了，
愈发油黑锃亮。
日月如烟丝，
填满在烟斗里，
一根火柴划出火光，
所有的苦涩便化为烟气，
在吧嗒吧嗒的满足中溜走。
阿黄在脚边趴睡着，
偶尔轻摇尾巴，
阿花在屋顶上叫着，
独享微风的轻柔。
篱笆墙有些倦了，
开始打盹。
喇叭花有些兴奋，
关不了话匣。
夜里我偷偷拿了烟斗来尝试，
父亲有些愠恼，
他说，孩子啊，
你的日子不应该是这种味道，
等明天我有些儿钱了，
一定给你买甜甜的奶糖。
大山般的沉重，
可以在酣梦里暂时卸下，
隐约般的希望，
可以在清贫中一直相守。
山村的月色很浓，
浓得不再有忧愁……
父亲的肩膀

父亲的肩膀，
有些不自然地耷拉着，
一边低，一边高。
有人说，肩膀是用来扛山的，
是否低的那一边
曾扛起山的重量？
有人说，肩膀是用来顶天的，
是否高的那一头
曾立起擎天的脊梁？
我看见那一付肩上的扁担，
挑着两砣沉重，
一头是辛劳，
一头是清贫，
可在父亲的心里，
这边装着踏实，
那边盛着希望。
这付担子挑了几十年了，
也不会把腰杆压弯。
我看到那额头上的淋漓大汗，
用手一抹，
便幻化成满足的笑意。
山里人没有过多的奢求，
相信勤劳总会结出果实，
山里人也没有更多的话语，
常如大山般静默。
看日头从东山升起，
又在西梁落下，
年复一年耕耘不息，
就会收成好日子。
父亲的肩膀，
一边低，一边高，
扛着大山，
撑起天地！
（本文所配图片均来自网络，特此说明并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