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犁散文】"官家"的故事

晓犁工作室

<p><b style="font-size: 20px;">“官家”的故事</b></p><p>——在父亲节,仅以此文纪念我逝去两年的岳父</p><p><br></p><p><b>作者: 晓犁</b></p><p><br></p><p>很少和岳父有海阔天空的聊天,尽管他荣升我的岳父已经有26年的光景。今年3月初,那个春暖花开的时节,和岳父很好的聊一聊的心愿终于达成,得益于他那只有些毛病快要看不见万物的眼睛,我很难相信这个愿望这么快实现,模糊的老花眼却成为我和岳父得以长时间攀谈的媒介。</p><p><br></p><p>妻在电话中说岳父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啦,需要尽快做手术,让我安排好调休等候她电话通知,言外之意就是在岳父手术后能有我这个“半拉儿子”陪伴在身边。尽孝本不该寻求机会的,但对于我们长久与父母两地分离的儿女们,集中调休或许是最好的机会,作为有病时方才显示出“弱不禁风”的父母们,很不愿意让在外打拼的儿女有半点的牵挂或者羁绊,哪怕丁点的分散精力都不要。岳父手术的前一天我飞到了他的身边,岳父表情严肃的埋怨我不该因为他而耽误工作,其实在听到如此埋怨时,内心一直在抽搐,也可能是在流泪,82岁高龄的岳父如此体贴的关爱,作为他唯一的女婿我真的无地自容,那种无法言表的自责不知在我的内心翻腾多久,纠结着我固有的良知,以至于在手术的当晚由我陪伴岳父时,把对老人的报恩化作伺候左右的尽孝行动,整宿未眠。</p><p><br></p><p>其实,我不想说那么多开场白,就是由于几个月才能和自己的父母、岳父母方能见上一面,把本来要讲的故事搁置一边,听我一番絮叨,言不由衷的用意很直白,就是告诉你,对于我们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的儿女们,得到责骂不仅应该,而且稀有。古有“高堂健在,不行远路”的教诲,那么我们这些常年在外的游子,真的是很不孝!</p><p><br></p><p>岳父的老家在冀中平原,看过《地道战》电影的朋友不会忘记,那个有名的“冉庄”,就在冀中平原清苑县境内,我岳父就在冉庄的邻村小李庄出生的。据说解放战争中,有一个不被重视的“小李庄战役”,那次战役中我岳父的义兄就牺牲在敌人的炮火里,全村大部分男丁都上了战场,所剩无几,由于岳父讲诉的故事和这场战役关系不大,只是感觉那里从古至今都是军事要地、兵家必争之地,我也暂且不论,单单只说发生在这个“小李庄”,和我岳父家有一墙之隔的“官家”的故事。</p><p><br></p><p>岳父用地地道道的河北方言说起“官家”,起初我没有太注意,以为他是在说某个人或某件事,仔细追问时方才明白,原来是一户人家。这户人家就在我岳父出生的地方—清苑县小李庄,小李庄村子不大,但是在当地很有名,有名,是源于岳父家隔壁的“官家”,你要是打听小李庄可能没有几个人会知道在哪里,但要是问到“官家”,不管大人还是小孩,都会准确告知你方位。包括岳父家,在这个“小李庄”,全村没有一户“姓李”的人家,一律“姓刘”,这个谜团不仅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也把这个刘姓家族的“小李庄”折磨了几百年,至今还是个谜。岳父讲到“官家”时,眼里充满羡慕和尊重,当然“官家”的祖先们也是“姓刘”,岳父不无自豪的说是“刘统勋”的后裔,在当地民间流传的也都是“刘统勋坐南京”的故事,俨然把这个历史上的大官、清官与小李庄紧密联系在一起。</p><p><br></p><p>“官家”的高宅大门很气派,院落恢宏庞大,沿街的马路那可真的是又宽又大的真正的“马路”,并排五个门楼,占据着整个村落,庭院是各式各样的楼台亭阁,毫不逊色的讲,就是在江南的苏州园林也不过如此。岳父家就在它的隔壁,看上去也是一个像模像样的门楼,只是略显简陋和寒酸,但在整条街上,这六个高大门庭还是尽显威风和亮丽。其中是否有什么奥秘,岳父也不得而知,只是在他爷爷的爷爷那辈是否有些许的牵连,无法考证,但是出于对“刘统勋”的好奇,我在一遍一遍听岳父不厌其烦的故事后,还是简单查阅了资料,尽量将正史的记载和民间的传讹出入的距离缩短到最小,真是造物弄人,一个小小的李庄,却建立了如此奢靡的“宅院”,并以此替代两个姓氏的称谓,以至于后来的人们只记得“官家”,却把一个结结实实的“小李庄”或者“刘姓家族”忘记得干干净净。</p><p><br></p><p>刘墉,刘罗锅是也,其父就是声名赫赫的刘统勋,山东高密人氏,这样算来那里确实名人不少,听说如今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也是出生在那里。那么在河北保定为何也有如此的传说呢?此“官家”是否彼“官家”呢?我不是历史学家,更不想趟这个浑水,出于岳父对隔壁邻居的无故“攀高”,多少还是有些迷惑。岳父虽然只是个木匠,在铁路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但是业余爱好确实有点超乎平凡人家子弟,从小就饲养信鸽,就在住院后还一直担心自己200多只鸽子的安危。据他有意无意的唠叨,他的父亲,也就是我妻子的爷爷,还在河北和天津刘姓家族亲戚家的公司当过会计,以我的猜测,在那些公司也就是个“伙计”吧!后来公私合营时,公司被国有化,那些亲戚有的进入到医药企业,有的干脆改行当了农民,岳父的爸爸就回村当了村里的会计,戴着礼帽,柱着“文明棍”(其实就是不瘸也要装装样子的拐杖),满村里溜达,俨然一副富家子弟,也许是骨子里还保留着富家子弟的先天血统,天生的不可更改。</p> <p><br></p><p>“官家”在当地是超乎寻常的神奇,暂且就当是“刘统勋”这个官家吧,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家乡的夜路很难走,上学时他的前面总会有一道神光照耀着,别的伙伴都走黑路,唯独他能看见,总是有上天或者神灵护佑的意味。在他学业有成将要进京当官前的一个年关,那个地区出现了百年不遇的大难,他家的饺子全部救济给了逃荒要饭的人,还有“过年都吃不上一顿饺子”的同村人,确是出奇地不可想象,饺子捞了一碗又一碗,一锅又一锅,五颜六色的饺子就是捞不完、吃不尽,穷困潦倒的小村,愣是把年过得红红火火。岳父的长辈们一辈辈的传递着这样一个神话故事,把“官家”一心为民造福纳祥的恩德,仅靠一个故事维系着,传递着,不折不扣的相信着,我也有了无上荣光的“沾亲带故”的感觉。也从岳父家“好吃不过饺子”的膳食嗜好中渐渐品味到,河北饺子独特风味和独到喜爱的由来。不知道那锅里的饺子是由何而来,好像在“昭示”当时的刘家,就是后来的“官家”要发迹的祥兆是不可回避的,全村人都信,我也信,你呢?</p><p>解放前,“官家”也曾经是吕正操部队的指挥所,我想也许是他的下属部队。解放后,“官家”大院就被当作县政府—清苑县的办公地点,后来清苑县在离此不远的地方重新建立了崭新的、富丽堂皇的“新中国县府”后,“官家”的大院就改为学校,时至今日这里已然还是县府的重点中学,朗朗的读书声每天清晨依然还在阴阳顿挫的响彻着,如鹰试飞的身姿以各种姿态展示着,想必是通过“官家”的庇荫,为这些今后的“官家”们传授一些做官、做人之道吧!</p><p><br></p><p>在岳父繁杂的故事里,我还隐约听到几个不只是鬼怪还是胡编的聊斋来,可能是“官家”的为政清廉和刚正不阿,让我岳父小的时候就会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吓人故事。比如说一个赶着马车要路过“官家祠堂”的村民,很多人劝他不要打搅官家的祖先,还是绕远路外出,要不等到天亮后再外出不迟,可是这个愣头愣脑的村民就是不听,非要从那个路口经过,谁知在一阵惊马嘶鸣之后,连人带马都不知去向,可怜这个村民,连一点尊重逝者的规矩都不懂,白白搭了两条性命。我无法全部理解这个故事传递的信息的真实性,但是有一点我还是有些参悟。就是对于“官家”大院的先人们的无比敬仰和尊重,如今想来,不管是刘统勋还是刘罗锅还是他的子孙的哪一代,在中国历史上的巨大贡献,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在他百年、甚至数百年之后还要打搅难得的清闲呢?故事也许就是一个想立而未立或者无法立的“警示牌”,告知行人绕道而行,切勿轻易打搅别人的美梦,更何况是“官家”的美梦呢!</p> <p><br></p><p>岳父眼睛的手术很成功,恢复得也很快很好,不仅得益于某空军部队医院精湛的医术,还有一个关键,就是得益于岳父给我翻来覆去讲述的“官家”故事。眼不明,心还亮,岳父不知疲惫的讲诉着,我认真听讲的样子很受岳父赏识,故事也把精心伺候的劳顿遗忘殆尽。</p><p><br></p><p>在我看来,其实“官就是官,家就是家”,不管这个宅院是不是“刘统勋”及其子孙的家并不重要,但是,能够暴风侵蚀、骤雨狂沁而不倒;百般曲折、万般蹂躏而不垮;几多沧桑、春秋岁月而不泯的“官家”,才是真正的官家,如此备受推崇的官,历经数百年而念念不忘的官,才会有真真切切的家!家里虽然没有往昔的人来车往,没有前呼后拥的叱咤,但在百姓的心目中永远还是个“官家”,那官是不因时事变迁而变化,也不会因官位旁落而淡忘,那种横穿时空、跨越阶层、亘古流芳的美名,永驻百姓心中的那杆称的计量中,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沉重,尽管,家已不再是往日的家,可在历史的长河中,岳父隔壁的“官家”会一直站立成名垂青史的故事,口口传颂。</p><p><br></p><p>由此我也想到现在的“官”,不仅把自己的家建设得极尽豪华,也有些是“以村为家,村村处处为家”;“以乡(镇)为家,乡镇处处为家”;以县为家、以厂、以省、以……等等,难以理解为何要那么多家,不管是“打家劫舍”的,还是“占山为王”的,说到底还是为了一个家;不管是“隐姓埋名”的,还是“偷梁换柱”的,再多的家也只能是独处一室,万不可分肢解体居住。</p><p><br></p><p>家是避风的港湾,有了温馨才是家;家是远航的牵挂,有了心的向往才是家。如果和很多“光宗耀祖的家”相比,我更喜欢岳父隔壁的“官家”,家本身不重要,有了用途才珍贵!</p><p><br></p><p>嘿嘿,还要告诉你一件奇怪的事情哦,岳父家的前几辈世代中医,据说在河北、天津都有子孙以医谋生,唉,不瞒你说啊,我唯一的小舅子也师出名家,如今在当地那可是响当当的“老中医”,仅有岳父遇到战争不得已参加了铁路,又转战西北,最后成为我的岳父。那么如果不是呢?不敢想,也无需再想,和“官家”仅一墙之隔且是唯一的“侍从般”傍依的隔壁,那就足够你想的啦,要想你想吧,我是瞌睡的要命,好日子还在后面呢!梦里见!!(2016.5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