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多多

水晶钵

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不是你遭遇了什么，而是你记住了哪些事，又是如何铭记的。

——加西亚.马尔克斯《百年孤独》

时间继续，一切如常。但时过境迁，唯有经历才知道什么是改变。

2020年6月12日（农历四月二十一）16:03分，爱犬多多离世。

十年，因为你的到来，改变了我们的生活；现在，你的离开将再一次改变我们的生活。

　　记得十年前的6月，刚满50天的你被我一路抱着回了家。八斤，八斤重呀，压的我胳膊都酸了。第一天到家你不习惯，晚上在卫生间不停的哼哼，我们只得把你放出来，任由你在厅里走来走去撒尿，拉屎。

特别遗憾的是，我转天就要出长差，两个月后再见到你，你已经成了长长的半大狗。好遗憾没能看见你一点点的长大。但已经听说了你精力旺盛淘气的许多故事。

　　接下来两年，我更是深深体会到拉布拉多强大的活力和破坏力。家里残缺的柜子、少了腿的椅子、撕破的沙发、砸碎的玻璃板、咬断的插头、洒了一地黏糊糊的饮料。。。我都有照片为证的。但每次，你都一脸无辜的样子，小心翼翼的躲在角落或是蹲在我的身边，低头斜眼的偷窥以免触碰我一触即发的情绪。

终于，我“忍无可忍”的把买了好久但始终开着的笼子门关上了，每天下班打开门，看见你侧着头张望的眼神，让我好心疼，十几个小时让你困在笼子里，也是不得已为了保护你的无知。

　　出去玩是你最开心的事。刚刚下楼，宁可憋着不拉不尿，也要在草地上和伙伴追逐抢球。那时候因为小，你始终抢不过一条成年的金毛。第一年秋天，你看见被风吹着跑的落叶就会兴奋的追赶；冬天，脚上暖暖的肉垫被凉凉的雪刺激后，你就会撒欢儿的跑。那时拉着你的我特别害怕，因为已经好几次因为你的冲动我被拉倒。

　　你是我们养的第一条狗，对于初为狗爸狗妈的我们没有什么经验。我把对孩子的经验用到你的身上，在训练你学习等待，学习各种动作的过程中展现我的温柔而坚定，展现我的耐心和细致的洞察。我发现，你真的是太聪明了，新动作，三次准能学会。以后每天的训练课、和你的各种玩成了我们茶余饭后最快乐的事。

　　为了消耗你过剩的精力，我们买了自行车遛狗器，每天早上5点半就带着你到海泰广场踢球；周末，陪你去小区边的绿地撒欢儿。那时，无知的我们也做了很多错事：中午十一点了，还带着你疯。有一次往家走的路上，你热的、累的直接就趴在地上不走了，我不知道太热对你来说其实是很危险的；家里的地板上，我们也和你玩抛接球和拉锯战的游戏，不知那其实会伤害你的腿和胯的关节；每天上下楼，要转上好几圈，对你的腰都会有影响。但是，对你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和主人一起玩更重要的。幸好你那时很年轻。

还记得第一次让你下楼，无论我怎样软硬兼施，你都把头一扭，一副就是不从的样子；让你过小区的石头小桥，人家小狗都一跳一跳的过去了，你就是不肯，我还笑话你胆小，其实你都是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由此也看出你的个性——有主意，尤其是最近这一年，你要是不想回家，不想走，任我怎么拉你都不动。

人家说，拉拉小的时候是“魔鬼”，长大就变成“天使”了。你小的时候，我一直盼着“什么时候你变成天使呀！”，我发现，只要有人的时候，你什么时候都是天使。你“魔鬼”的一面，其实是因为无聊，你也需要更多的陪伴。

　　一岁半以后，“天使”的秉性基本恒定了。你特别的懂事和善解人意。在我最无助、痛苦的时候，是你陪伴着我，听我哭泣、听我诉说，我能感受到我们在物质层面之外的交流。每当我难过的时候，你就会默默的走过来，把鼻子凑在我的身边看看我。工作日的早上，你会准时来叫早，尾巴吧啦吧啦的敲着床边；周末，你会让我贪睡一会儿，但如果时间太长，你就会加上更加热情的动作，两个前爪搭在我身上，鼻子直接凑过来，几分钟暴力之后，我就再也躺不住了。最喜欢你小时候一兴奋，就躬起身子满屋子跑的样子，像只小飞象，两只耳朵因为速度带起的风向后贴，但不管你跑的多快你都能轻松的绕过桌角、柜子，在几个房间里穿梭。真应了句“动如脱兔”。

那时，我们还玩躲猫猫的游戏。在家里，或在外面，我躲到门后或车后，开始你还没有注意到，但时间不长，你就警觉了立起头，鼻子在空气中抽动，一会儿就朝我藏身的地方走来。有时我会兜两个圈，你发现从一面追不到我，就立刻掉转方向拦截我。我哪里有你跑的快，很快就被俘虏了。

　　家里的车也是因为你买的，我梦想着带你自驾西藏，去那离天最近的地方。但你的狗生太短了。我们最远只带你去过一次长岛。那次也是你第一次游泳。只一次，就展现了你天生的游泳才能。你向大海远处游去，只剩一个小小的脑袋时，我担心的把你叫回，你扭过头看了看，优雅而不费力的游了回来。晚上看夕阳，浑身湿透，又被扎了脚的你整个趴到我们身上求温暖。我也同时感受到你传递来的温暖。

　　你的热情、喜人也是天生的品质。无论对同类还是对人，你都没有半分的戒备心。看见狗狗，你老远就站着不动，等着对方靠近。如果是小狗狗，你就会低下头、趴下来表示谦逊友好。偶尔遇到胆小的狗狗或主人，急着把狗牵走，或是小狗狗狂叫，你就会默默的摇着尾巴，一脸沮丧的目送人家离开。对陌生人，谁要是多看你两眼，你一定欢喜的开始摇尾巴；夸上你两句，就要献殷勤的凑上去示好；如果是熟悉的人，你一定会冲上去给个大大的拥抱，有时我真担心被你扑倒呢。

后来，我训练你见人要稳重。每天晚上回家，你都早早等在门口，打开门的瞬间就是你的扑抱和使劲摇动的大尾巴，有段时间，我就故意不理你，等你安稳了再一通抚摸和奖励。你知道吗，每天开门的瞬间就被热烈期盼、热情欢迎的感觉有多好！感觉就是这么无条件的被爱着，无论一天工作多么疲惫，心情多么糟糕，你总是能冲破那些灰色的暮霭，在我心里洒满阳光。

　　再后来因为你先天癫痫的发作，更是不敢让你过于兴奋。尽管我们旅游回来特别想你，想亲近你，但都故意忍着不看你，让你觉得一切都是正常的。我发现，你也会用这样的方式对我。有一次，我们都要出门，把你寄养在天津最好的一家寄养中心。中间我去看你，驯养员把你带出来，陪着你在草坪上各种的玩，我过去爱抚你，你一直都不理我，看都不看我，我猜你是生我的气了。可我要走的时候，你却趴在护栏上，眼睛盯着我不停的叫。这也是我记得的你有限的叫的一次。我知道你是轻易不叫的狗。

另一次听你不停的叫，是我们想给你配狗，那天你吃完饭就被我们带到了车上，还吐在了车上，现在想起来，你一定是很不舒服，或者感应到什么。那天你不喜欢那条公狗，你的头对着它，它动一下，你就叫一声。我从来没见过你如此的不开心，也是从那之后不久，你的癫痫开始发作。应该是应激反应的结果。我们还是太多太多的不懂你。但还好，为了避免诱发癫痫，我们开始注意你的活动量，不让你太累，太兴奋。大概两年后，你的癫痫基本稳定控制住。除了增加的一些维生素，没有吃任何药。这也让我觉得心安些。

　　天生大胃王的你什么都吃，永远吃不饱的样子，为了保持你优美的体型和过胖带来的恶果，你每餐都是严格上称约过的，但有时也让你吃些水果、酸奶。你最爱吃苹果、香蕉、白菜、黄瓜，或者说，我实在想不起几种你不爱吃的东西。只要我们吃东西，哪怕是偷偷的，一回头，就看见你已经悄悄的蹲在我们的旁边，用无法抗拒的眼神温柔的望着我们，偶尔伸出小舌头舔一下嘴唇。绝大多数情况，你都是胜利者，在这副乖乖的表情下，或多或少都能讨到些东西。

更加可爱的是，我教你等待，好吃的东西放到你嘴边，甚至放到你的爪子上，如果没有发命令，你的头就会歪向一边，斜着眼看看我们，再看看食物，然后把头扭走。当我说：吃吧，多多。你就像听到“芝麻开门”的咒语一样，一下子就狼吞虎咽下去。

有时我想，我对你控制是不是多了些。就像那些爱孩子的父母，有时会质疑自己的选择和给予孩子的是不是正确。有时我也想，这大概也是命，是你的命，也是我的命。我们共同接受命运的缔造。你选择了这样的狗生，选择了这样的主人；我选择了这样的人生，让我可以借你体会父母与子女的牵连与纠结。虽然无法完全替代，但那份牵一发动全身的感受我体验到了，也让我在和父母工作的时候更能同理他们的感受。

　　在最后的日子，你不吃狗粮了。我安慰自己说，吃了十年的狗粮，吃腻了。我给你做，鸡肉、牛肉、鸭肉和一点点南瓜混在一起的小肉饼一开始你还是很喜欢的，还有新鲜的肉罐头和在一起。我开玩笑说，你这是吃馋了。但随后，你连最喜欢的酸奶、鸡蛋都不吃了，香蕉送到嘴边都不吃，你知道我有多着急吗？我实在想不出你想吃什么。但看来真的是你什么都不想吃了，我硬塞到你嘴里的少的可怜的一点食物和药都被你吐了出来。最后的日子来的太快，让我来不及反应，让我措手不及。但看着你痛苦的样子，我无能为力，只能放你走，放你去到没有病痛的快乐世界。

庆幸的是，最后日子，我能一直守候在你身边，这也是我最大的心愿。

　　十年，对人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你却是生命的全部。你用你的一生，你的全部陪伴我们，你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我们，也让我们有机会释放爱，学习爱。亲爱的多多呀，谢谢你给我们带来的快乐和改变，愿你在美丽的天堂快乐无忧。如果有来生，请再来做我钟爱一生的狗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