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天阴着，阴着就下起了雨；雨下着，下着就淋湿了窗。马克西姆钢琴曲响起，泪，如那窗玻璃上的雨，静静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出埃及记》充满张力的气势磅礴、《克罗地亚狂想曲》明快节奏下压抑的愤怒，这首未名曲的怀伤，模糊了天才钢琴家邪魅的微笑。</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祭日一天一天的近，我一天一天莫名的慌，母亲在世时，不这样。那天的娘俩，什么也不说，默默思念，我不慌。想来，母亲是我所有情绪的归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远去的亲人夜夜向我走来，奶奶、父亲、母亲，近在咫尺，眼看张臂相拥，可一道无形屏障横亘，我就是够不着。连日来咽喉那痛，如丝丝粘液附在喉，那丝丝竟如阴阳界的关隘，我使劲地吞，我使劲地吐……可它是那么的顽固。徒劳的我看着他们转身，离我而去，越来越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转身前，父亲依依不舍回过头，他消瘦清晰的脸庞对着我：孩子，你苦，我懂。我知你自小规矩善良，从不与人心存芥蒂，更不与人结怨生仇，你的苦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你心魔。母亲的走，不是你的过，她是为了见我……你要学会和自己和解，放下背负的沉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你怎么知道“和解”这词？25年前，好像人们不怎么的这样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真狮版电影《狮子王》里，老狮王对儿子辛巴的爱与呵护，看得我泪簌簌……34年前我死到临头，你救我，也像老狮王救辛巴样，你坚毅的眼神告诉我：孩子别怕，有我呢！剧终《生生不息》主题旋律响起：森林茂盛、草木丰沛、生灵们雀跃欢腾……我心旷神怡。那一刻，我不由的对自然与生命是那样的敬畏；那一刻，我以为自己与自己和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这些年我没有很想你了，可我又时时的想起你。我和姐最高兴的事，也是最伤心的事，就是回忆逝去的那些老时光，就是你一句我一句，抢着说那些陈年旧事。那天姐说起她心爱的布娃娃、全院女孩儿做得最精致的那个布娃娃，在你的“淫威”下，逼她给了你同事耍横的幺女宝兰。姐的心爱之物啊，那简直就如强盗从她手中的抢夺。……姐没有怨你，她只是目视远方喃喃：“爸爸，你对朋友咋那么的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来，父亲你是不懂儿童心理学，对朋友太实诚。我清楚的记得姐撅着嘴，泪花花在眼眶打转的样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可再想来，父亲你懂儿童心理学，我“耍横”时你将就过我。六十年代的那个“六一”节，妈妈给姐买了条裙子，一条煞是好看的裙子。朵朵花的细布，腰是密密的褶，最奢侈的袖是灯笼袖，袖口那密密匝匝的褶好看得无以形容。姐胳膊儿从那灯笼口伸出，甩一甩的洋盘。我不干了，我也要。4～5岁的我又哭又闹，妈妈不理。你下班回来，说给孩子买吧。妈妈说正吃晚饭呢，明天去。“不，就要马上”。我哪来的这横劲？是仗着你的宠，觉得自己特委屈。你说带孩子去吧去吧。妈妈无奈的放下手中碗筷，生气的前面大步冲着，我后面两条短腿紧跟……</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两件事儿清晰得如同昨天，放一块儿，咀嚼得心酸心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你喜欢“时尚”。49年你刚进城就买了收音机，你拉着母亲一起听那木匣子放出的声音。可有天，你不得不把它变卖了，为的是凑钱帮母亲家交出“剥削”。有了姐和我后，家里又有了收音机，为的是我们听歌儿，为的是我们听孙敬修爷爷讲故事。你说女孩儿搞点乐器学点音乐好。你就只说了那么一次，我就放在了心里，天天盼，盼你再说，盼你送我“去学音乐”。我想歪着脖子拉弓，我想琴键上落指，那很洋盘。因为洋盘，我就羞涩得不敢再问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我想你的时候就会去照镜子，找找我脸上你的基因。我在14岁前一直是单眼皮，像你。为此，我嫉妒姐黑眸子的双眼皮，嫉妒得要死；我想，既然像你就像到底，像你颀长的身板、高高的个子、窄窄棱棱的鼻梁、灵气有致的下巴颏……遗憾的是，我没能如愿，除了眼睛，我的样貌没像到你。倒是某些秉性像了你，但我又没你的豁达和敞亮。</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如今，走过青春，走过中年，走向……伫在镜前，打量自己，与其说是找着你的模样，不如说审视着自己的品行，我，是否如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样一个有雨的清晨、父亲25周年祭日的清晨，我就这样扭住父亲，在怀旧安静悠扬的旋律里，跟他小叙，跟他唠嗑。父亲耐着性子，温和着脸庞：孩子你慢慢说，慢慢说，我听着呢……</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知名的钢琴曲《似曾相识》～时光倒流七十年～永不褪色的忧郁。岁月斑驳，时光雕刻，父亲的温柔敦厚，缱绻流淌。在这个寻常而又不寻常的早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