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芋事

心月

本文发表在《客家摇篮》杂志2020年6月号

乡村芋事

龚德明

炎炎夏日，光足水丰，山野田间，枝繁叶茂，青翠欲滴，充满勃勃生机。此时，行走在赣州市赣县区乡村的山脚田野，江畔溪边，到处可见一块块、一片片长于水田旱地，高达一米，叶呈心形，颜色大小有似荷叶的芋荷，这便是当地农家栽种的芋子长出粗壮肥嫩的叶柄与叶片。

赣县栽种芋子历史悠久，芋子品质久负盛名。该县吉埠镇大溪村的芋子早在唐朝便登上了皇室餐桌，直到今天，吉埠贡芋仍享誉神州大地。清朝时期，赣县白鹭的钟崇俨任浙江嘉兴知府，当时，芋子在嘉兴鲜有种植，芋子为菜更是该地宴席上的极品菜肴，一般百姓享用不起。为此，钟知府每逢回家乡探亲，便收购当地芋子，船载水运至其任职地，将芋子一箩箩一筐筐送于当地百姓和官员。从此，钟知府家乡富裕，赣州芋子品质好在嘉兴广为传颂。

　　“谷雨栽姜，清明栽芋。"在赣县乡村，家家爱种芋，人人懂种芋。每到清明前后，从家中大堆小堆的芋子中精挑细选出一个个大小适宜，外形美观、新芽健壮的芋子，栽种于施好农家肥，筑起凹凸相间土垄的凹沟内。而种于水田的水芋子，先栽植于肥沃的菜园土，育好芋苗。待幼苗长至二叶一心时，水田里拉起绳子，芋苗带土移植，沿绳子一行行、一排排笔直地种植于大块水田。芋子适应性强，生命力旺盛，在春光雨露的照耀滋润下，加上土壤肥沃，一株株长得健壮挺拔，露于地表的芋子上长出一圈圈白嫩的细根直往泥土里扎。嫩绿的叶柄叶片上不时有粉蝶、蜻蜓停落。虽此荷非彼荷，却也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芋荷噌噌长，主人不适时机施上腐熟的堆肥，从山上割下鲜嫩的黄荆枝叶覆盖于每株芋周边。当芋荷长至半米高时，根部又分生出一棵棵健壮的新株，种芋的行家里手们此时为芋子施上一次花生枯饼和猪粪，再头戴草帽，身穿深色旧衣服给芋子培土起垄，俗称“上行"。浅色衣服上若粘上芋荷汁液则被染成红褐色，无法洗净，人们不敢也舍不得穿浅色又新的衣服到芋田干活。上行是一项技术活，手握齿耙把芋株两边的泥土挖起培于芋株两边，那土不能太松也不能太紧，更不能把刚长出的幼株压坏。每逢这个时节，山野田间常常响起与上芋行有关的古老山歌:“哎呀嘞一一，芋子大了要上行，老妹大了要恋郎。芋子上行有芋子，老妹恋郎有生养。”勤劳乐观的农家人年复一年种芋上行，自然就在劳动中创作并流传下一些农民喜闻乐唱的山歌。这里把芋子上行长芋子与姑娘婚恋生儿育女联系起来，道理朴实，比拟恰当。芋子上过行，只要保证水份供应，不用管其它，静待收获芋子。

　　赣县乡村所种芋子品种多样，有莲蓬芋、山骄子、大旱芋、香芋、红芽芋等等，其芋荷之叶柄颜色也因此各异，绿色、紫色或褐色均有，但大大的芋荷叶皆为碧绿，朝着阳光尽情舒展，那芋荷，宛如美女，风姿绰约。一杆杆高而粗壮的叶柄撑起一片片肥硕的绿叶，既有“接天莲叶无穷碧”之莲叶风采，更有清新柔美滴水观音之神韵。青青的芋荷叶通过光合作用将更多的水份和其他养份合成糖分输送到其根部，促进芋子的生长。一枝枝芋荷又似一杆杆太阳伞，一阵风吹来芋荷随风摇曳。芋垄上的青蛙在芋荷的绿荫下跳跃，搜寻捕捉田间害虫。下雨天，一颗颗雨滴落到荷叶上“嘭嘭”作响，似一颗颗珍珠在荷叶上滚来滚去，颇有几份“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意境。当荷叶最低处雨水积多了，叶片稍倾，“哗”的一声，水全倒光。当天突降大雨时，在田间干活又未带雨具的农家女也会摘下一片荷叶盖于头顶，这大大的芋荷叶，仿佛一个大大的挡雨斗笠。当芋垄上芋荷长得太浓密时，勤快的农家主妇把其中一部分采下，做个酒酿炒芋荷梗，或将芋荷梗稍晾晒，再置于老坛淹制，做成酸芋荷梗炒大肠、酸芋荷梗炒五花肉等都是餐桌上开胃下饭的极佳菜肴。

　　“七月初一镢头响，芋子听了噌噌长。"在赣县乡村有“七月初一，芋子生日”之说法。其意为到了农历七月初一，即可收获芋子。但此时，阳光、水源、养份充足，正是芋子生长最快的季节，农家一般是舍不得收芋子，即使要收芋子也是用镢头轻轻挖开土，小心翼翼取出个头大的芋子，即盖回土，让小芋子继续生长。春华秋实。正式收获芋子是在立冬过后，几场霜冻，地里芋荷干枯，所有淀粉营养都积淀于芋子中。主人挖开芋垄，把毛茸茸的芋子大担大担挑回家，当地的圩场上和网店里就有大量芋子出售了。也有的把芋田排水沟挖深，芋垄上覆层薄土，以免地里积水和低温冻伤芋子，再随收随卖，随收随食用和加工。

芋子烹饪方法多种多样，加上芋子耐贮，它已成为寻常百姓家餐桌上一年四季不可或缺的一道主菜，也登上了城里星级酒店的宴席。蒸芋子、姜蒜芋羹、青菜芋羹、粉芋子、红烧芋子、芋子焞泥鳅、芋子排骨煲、香芋烧皮扣、沙锅芋子、芋圆等等。与赣县毗邻的兴国县一道在土地革命时期由毛主席命名的名菜“四星望月"之“月"，即为米粉垫底，中层粉芋子，上层系粉鱼、粉肉的粉笼床。芋子因其糯软清香，粘滑爽口，且营养丰富，用芋子加工的每一道菜既可充饥亦可下饭，均备受喜爱。大文豪苏东坡有诗赞芋子:“香似龙涎仍酽白，味如牛乳更全清。"在赣县有句俗话:“你以为是吃芋子拌饭那么容易!"其意为芋羹拌饭，美味可口，令人食欲大增，吃起来，不用嚼，“哗哗哗"就下肚了，十分享受。做任何事情都没如此简单容易！而将芋子先刨丝，搅入食盐、米粉蒸熟晒干的芋头丝，煮熟的芋子加入盐、八角粉和薯粉或米粉制成的玉兰片和芋包油炸后，佐餐下酒，都是让人唇齿留香，欲罢不能的极佳食品。

因“芋"与“遇"同音，在赣县乡村，“芋子"还是一种蕴含吉祥之意的菜肴，每逢正月初一、立春等重大节日，甚至每月初一、十五都必定要食用芋子，其寓意为那天食用芋子，往后的日子则会遇(芋)好运，遇(芋)贵人，遇(芋)天势地利人和，遇(芋)子，必子孙满堂，人丁兴旺。农家人对芋子格外爱惜，有道是:“烂蕃薯没处送，烂芋子香过岽”说的正是此意，烂了的蕃薯不能食用，全部丢弃。烂了的芋子却难以割舍，刮去烂处仍然可烹饪食用，其味道还有股浓郁的糯香。 

    芋子长于土里，农家肥足，整个栽种过程，一般无须施用化肥农药，加上其味美，无论城乡都是广受欢迎的绿色食品。具有“客家摇篮”之称的赣州通高铁了，且昌赣客运专线的赣州北站就位于赣县区吉埠镇，将有更多更远的游客来到赣县乡村游览观光和购物，也必将给赣县芋子带来更广的销售市场。

　　广阔田野白鹭飞，茂密山林黄莺啭。行走在赣县的山野田间，看着那一块块一片片碧绿青翠的芋荷，我想，芋子在助力乡亲脱贫致富奔小康当中将发挥更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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