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拾遗]之八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水彩

<p>  </p><p>往事如烟一路去,打扫去路得遗句,拣起仔细瞅一瞅,骑马追烟还有续。</p><p><br></p><p><br></p><p> 逐水草而居的畜牧业,这种古老的生活方式在新疆延续至今。因为人类离不开畜产品,因为新疆这块广袤的土地对于畜牧业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p><p> 在兵团建立、大规模屯垦土地之前,适合放牧的草原相当多,当地少数民族以放牧为生的比重也相当大。兵团大量垦荒之后,草原缩减了不少,但因传统的延续,当地人虽然编入了农场中,农场仍保留了不小比重的畜牧业生产。农场的每个生产连队都有好几个羊群。八十九团的早期(那时叫友谊农场)除了较多的羊群之外,直属于牧业大队(后改称畜牧公司)的还有个大畜队,那儿有马群、牛群、骆驼群(我们到赛里木湖挖贝母时,帮我们在转移挖药点搬家的五匹骆驼就是大畜队的)。</p> <p>  羊的产值比其他牲畜高,羊群在连队的生产中也就占着不小的比重:要划出几百亩地来种苜蓿,夏天要派工去收割苜蓿;秋后要把玉米棒和玉米秸秆运送往羊群,作过冬的饲料、饲草;麦收后要运送麦草到羊群,也能顶部分饲草;冬季将尽之时,要派工去羊圈把一冬积下来的羊粪挖出运往地里作基肥。五月来临,全团所有的羊群都会安排在不同的时段上北山(即阿拉套山。翻过山去就是苏联了,现今的哈萨克斯坦),上山干嘛?剪羊毛。</p><p> 我干过几十种工作,却是没有剪过羊毛。不过去北山运羊毛下山时,见过牧工们剪羊毛。看起来剪羊毛既是个技术活也是个体力活。首先要把活蹦乱跳的几十公斤重的大活羊抓住就很费劲,别说绵羊老实,老实恐怕只是对于猛兽而言的。你要抓绵羊,它就要抵抗、逃跑。抓住后捆住两条腿,放倒在地,拿把硕大的羊毛剪,足有一公斤重,弯下腰一剪一剪按一定部位和次序剪下去(你说电推子?那只是近年才出现的东西,那个时候,要铰个什么东西,用剪子那是绝对真理)。一只羊剪完,得有一二十分钟。技术差点的人不光剪得慢,把剪完毛的羊放开后,还可见留的毛茬一块一块的长短不一,往往还有几处被剪了皮肉而血迹斑斑。看着它咩咩叫着跑回群里,这叫声肯定是在骂那个新手吧。我想,这只羊在明年剪毛时,抓它的难度肯定会大增。</p><p> 我们上山时是千里马胶轮车拉个空拖斗。羊毛剪下来后成片状,一只羊的毛只有几大片,约五公斤左右,所以只需要用手抱着甩上拖斗就行了。看来像小山似的一堆羊毛,三四个人一个多小时就装完了。车上的人用力踩紧些,体积小了许多,甩绳子绑定,完工。这时一看手,我的妈呀,咋恁脏呀!也难怪,这羊毛在羊身上待了一整年,沾染了多少尘土、羊粪、油汗、草屑,毛的本色早已失去,成了黑不溜秋的一坨,还打结成块,仅在紧靠皮肤处才有一截干净的白毛。我们这几个装车的人都是初次接触羊毛,对着满是油腻又黑又臭的双手一筹莫展之时,牧工们笑了,说别发愁,羊毛的汚渍很好洗,你们去山溪里直接用水洗就行,根本不需要肥皂。我们将信将疑到溪水中一搓,滑滑的感觉就像打了肥皂一样,只搓几下,那层厚厚的黑污渍很快消失,出水一看,比打肥皂还干净,还有种爽爽的感觉,当时我只是称奇。若干年后在某资料上看到,原来羊毛的油汗中含有一种叫做羊毛酯的物质,把它提炼出来是一种重要的化工原料,许多高档化粧品中都会用到它。</p> <p>  剪完毛的羊群又陆续下山,全团近百个羊群又得挨个去办一件事,那就是药浴。羊身上易长寄生虫及皮肤病,趁羊没毛时来杀灭它事半功倍,所以羊剪毛后接着药浴固定为一种程式。</p><p> 药浴都是统一到兽医站进行。在良种连东、排渠北的一块空地上建有药浴池,池水近一米深,能没过羊背,投入药粉后水呈土黄色,有强烈的药味。池的左右各有一条斜坡道相连,从这条坡道赶羊入池,羊儿们就扑腾着游过几米长的水道,再从对面坡道上去。一只只惊魂未定,全身湿透,药水淋漓的羊,咩咩叫着,奔跑着上岸后重新聚拢成群。</p><p> 赶羊入池是最费劲的,羊本来就怕水,再加刺鼻的药味,人的吆喝驱赶声,它们在池边恐慌地徘徊,大叫,说啥也不愿下这个恐怖的水獄。只好组织人力在坡道两边用力推送,或拉羊角拖拽。为防羊跑散,大群的外围还得有几个人拦着。待到有几只羊入池了,后面的羊赶起来稍微轻松点,这与人争买时髦商品相似,羊儿们也有从众心理。每年到药浴时,各农业连队都要从农业班中抽派若干劳动力去支援、协助。</p> <p>  从药浴池中上来的羊,总算可以喘一口气了。从早春产羔算来,不到半年时间过了三个关:从元月份就开始的产羔,在天寒地冻中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剪羊毛,连惊吓带皮肉痛苦;药浴,要下魔穴般的深渊,好多羊还会呛水,咳,那个滋味呀,在羊圈里睡到半夜都会做噩梦。</p><p> 药浴后还有一件小事,给每只羊涂上标记,为即将去海西大草原做准备。大草原上有无数羊群,极易混群,所以在山下就得提前把羊打上各家特有的记号。方法就是用各种不同的涂料、油漆,甚至拖拉机换下来的废机油,在羊身上不同部位涂上色块或特有的形状。打扮漂亮了就可以去大草原上参加大集会了。</p><p> 紧接着就迎来了羊群一年中的一件大事一一上天山深处的海西大草场。各羊群的冬储草料到这个时候基本耗尽,而农作物又已播种,再不能像冬天那样赶到条田里随便放羊,那就得转移上山了,这是一次战略大撤退。在赛里木湖周围有着一望无际的广阔大草原,兵团和地方早就统一划了片,各团场,各公社的羊、牛、马群可去自己的草场上,在湖畔过上一个美美的夏天。</p><p> 不过那个美的实现还得付出不小代价:从团里出发到赛里木湖西岸的八十九团草场,路程有一百六七十公里,羊群只能边放牧边赶路,得有十来天才能到达。从远处看几百只羊如同一团白云在绿草上缓缓移动,令人赏心悦目,但深入去观察,人和羊还有人骑的那匹马都是相当辛苦的。管理这群羊的一家人全部都得随羊群一起搬上山去,大人小孩往往有七八口人,所有的生活用品,一顶蒙古包,役用牲畜的部分饲料全部要靠十来匹马或牛车来驮运和骑乘。一路上要照顾羊群,顺着有草的地方走,羊群得边吃边走,因为食草动物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觅食,不像食肉动物吃饱一顿可以几天不吃。而人口和行李可以先行,一路上是风餐露宿地赶路,只用三四天即可到达。到达后搭好蒙古包,架起铁皮炉灶,等候羊群的到来。</p><p> 海西(即赛里木湖之西,当地人称湖为海子)的气候独特,夏天时几乎每天都有一场雨,草长得很兴旺,有的地方草高及腰,羊儿进入深草中,远处都看不到。在海拔两千多米的地方有一片几百平方公里的绿色大草原,紧挨着的还有一个几百平方公里的深蓝色大湖,那个辽阔呀,真的会震撼人心。在蓝天白云之下,骑马驱羊于草原之上,让人情不自禁地会吟出古诗来: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p> <p> 图片来自网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