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

上周石头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父親遗像(摄于1976年,时年78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这是我父亲一生唯一的一张照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这是我们家祖传老屋,原为上下两层一间直通的木板房,上世纪50年代因破旧拆除,1965年在原址重建,为上下两层一间直通的泥木结构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我父親的出生和离世之地。这里也是我们兄弟姐妹五人的出生地。</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这是我们家土改时分得的老屋,我随父母在此生活了十年左右,后为我大哥居住。</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正屋一间、堂屋半间加一个楼梯间为土改时分得,厢房一间加塘沿厨房一间从陈祖俊家购得。</span></p> <p class="ql-block">父親离开我们己整整42年了。父親去世那一年,我年32岁,转眼间我自己也步入了古稀之年。迟暮之年忆父亲,悠悠往事话人生,不觉有些沧然!</p><p class="ql-block">我的父亲陈余海生于1899年农历四月初八日,卒于 1978年农历七月二十九日,享年80岁,在那个缺食缺衣又缺药的贫困时代能活到耄耋之年也算是高寿了。</p><p class="ql-block">父亲身世孤苦。他3岁丧母,10岁丧父,16岁时继母也去世了,在此之前,我的18岁的伯父也死了。从此,父亲成了孤儿。</p><p class="ql-block">父亲身材修长清廋,身体却好。据他老人家亲口所说,自四十岁那年生了一次病之后,便再也没有生过病。他力气不大,耐力却是不错,能爬山涉水,日行百十里不在话下。这也是生活所迫,打小练就的。</p><p class="ql-block">我们家世代在山村居住,却不是地道的农民。我的曾祖父是个盲人,不得已当了算命先生,祖父是个风水先生。父亲天资聪慧,又上过两年私塾,写得一手工整的小楷,耳濡目染,自然也早就懂得这一行业的门道。父亲成为孤儿之后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父亲没有细说。只知道父亲早早就给本村唯一的地主,我的族伯父陈泰镇家记帐。此外,常给村民写写契约之类,也借此吃顿好的,并获得些许报酬。大家都是同宗邻里,彼此信任。同时,他也自然而然地继承了我爷爷的衣钵,做些算卦看风水之类的营生借以度日。可以想见父亲过了一段相当清苦而自由的日子。</p><p class="ql-block">听我父亲说,我爷爷娶过三位奶奶,每次娶亲都得花钱,爷爷50岁那年又得急病亡故,因家庭迭遭变故,只得变卖祖传田产,到我父亲手里已差不多卖光了,这样的家境很难娶妻成家。到三十一岁那年,我父亲依然是个单身,我的族伯父陈泰镇看他可怜,出资120個银元,亲自提亲,才从上坦的一户人家买来一个二十岁的丫头给我父亲当妻子,这便是我们的母亲。</p><p class="ql-block">解放那年,父亲正好五十周岁。由于大家所知道的原因,父亲无法再从事原先的职业,不得已半路出家学种田,既缺农具、耕牛和种子,也缺技术和劳力,困难可想而知。</p><p class="ql-block">父親虽然不擅长农业劳动,却是十分的吃苦耐劳。在我的记忆里,至今还浮动着父亲他老人家披一头齐耳的长发,躬着腰在地里揮汗劳作的情形。有件事对我的印象十分深刻,有一次,大概是1961年夏秋之际,父親从远在一百五十里外的遂昌,我的大姐家背了一大袋东西,一路翻山越岭地赶回家。当时太困难了,父親见路边有可以食用的野菜野草,便一边赶路,一边拨野菜野草充饥,竟然舍不得吃大姐为他准备的干粮。走到上坦水口,天已漆黑,只好在水口凉亭睡了一晚,父親的吃苦耐劳精神可见一斑。</p><p class="ql-block">父親是个老实谦和的人,邻里们公认的老好人,也是儿女晚辈们一致认可的好商量好相处的人。比如说,他老人家想让我上山砍柴,他会这么跟我说,咋天听人说,某人从某个山头砍回来一担柴,非常的好,那里还有很多。后半句他不说了,父親的潜台词是,儿子呀,你是不是也去砍柴呀。一般情况下,我也便去砍柴了。儿子如果不肯去,他也便作罢,几乎从不以命令式的口吻对儿女们说话,也从不提具体的硬性要求。父親是个极好相处的人。</p><p class="ql-block">父親爱学习,极富好奇心。我入伍前曾发现父親爱记流水帐,他有个发黄的帐本,里面记的不仅是开支,还有大事小事,奇闻轶事,五花八门,这个帐本后来不见了,甚是可惜。他爱看书,什么书都爱看,不管看懂看不懂。他自己好象没什么书,也可能有占卜一类的书,但我没发现。我只知道他经常在看我从学校里带回来的书,比如数理化一类的教科书,肯定看不懂,他只是好奇。有一次,我发现他在看毛主席的矛盾论,便问他,你能看懂吗,父親笑了。现在想想,还是自己可笑,父親肯定看懂了,因为他会卜卦,懂阴阳,怎能看不懂矛盾论呢。父亲还写得一手漂亮的小楷。1976年秋,我和陶雪华一起从陶村去上周看望我的父亲,雪华见我父亲小楷写得好,便提议让我父亲留下点墨迹。我便请父亲帮助抄一本叫《现代诗韵》的小辞典,父亲答应了。过了一段时间,父亲真的抄了一本《现代诗韵》。我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用去墨汁三瓶,毛笔五支,化时三个月。天那,真劳累了我的七十八岁的老父亲了。约几万字的小辞典被我的老父一笔一划工整地抄写完毕,父亲的静气真是不简单!</p><p class="ql-block">解放前,父親从事卜卦看风水请神驱邪等迷信行当,本人却并不迷信。有一次,邻村白岩有人肚子痛得厉害,派人赶往上周去请我父亲,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发现肚子不痛了,村人便说,你看,余海仙真厉害,听说要来白岩了,鬼就逃了。事后,父親却对我说,那里是我的什么灵验呀,是这个病人痛了一会,自己不痛了,看来父亲是智慧的,也是明白事理的。</p><p class="ql-block">父亲也相当地有见识。他信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古训。他认为他的子女只有通过读书才能有出息。1958年,父亲已是花甲之年,大哥受政府派遣去了乌溪江水库工地,二哥去读桃溪农中,二姐初中毕业后去丽水打工,我则去上坦读高小。一家人就只留下了年迈的父母,一度被个别村民叱之为"吃白食的",父亲一笑置之,却也相安无事。后来,大哥在水库工地被保送浙江省黄坛口水电技校读书,后分配新安江电厂,同年下放回乡,二哥因学校撤消半途而废,但二姐和我却从此走出了山村。</p><p class="ql-block">父亲的一生是小心谨慎的一生,酸甜苦乐的一生,也是智慧的一生。</p><p class="ql-block">母亲走后的第五年,1978年农历七月二十九日,父亲病臥一周后驾鹤西去!</p><p class="ql-block">父親的一生是平凡的,但在儿子的心目中却是无限精彩的!他的智慧和品格永远值得后人怀念和自傲!</p>